第17章 儿子和老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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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天黑。
正如老者所言,那毫不起眼的小药丸果然是对症之药,少女的伤势已经明显好转,神情稳定了许多,此刻正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由子青思守在床边照看。
小宝也没闲着,亲自下厨掌勺,烧了几个拿手好菜。出身临淄栖凤楼的,不会烧菜就太说不过去了。麻婆豆腐外焦里嫩,干炒青菜油翠欲滴,红烧猪蹄肥而不腻,别说奔波了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的小宝和子青思,连出身不凡、见惯排场的老者也经久未尝过这样的美味了。
老者望着面前色香四溢的佳肴,听着小宝和子青思一口一个甜甜地叫着干爹,一时间感慨万千,情从中来。
这个为了家国天下劳碌了大半生的老者,何尝有过这样的弄膝之欢?自从儿子长大跟了昏王州吁为虎作伥之后,自己除了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就没再享受过如此的天伦了。
老头儿特地从地窖里拿出一坛包装精致的陈年老酒——那还是当年先王庄公的赏赐。小宝赶紧识趣的为老者斟了满满一碗。
“今儿干爹很高兴,遇到你们两个孩子。小宝,青思,你们宅心仁厚,生性善良,都是干爹的好孩子。”
“啊?哦!哦!那是,嘿嘿。”小宝不知道老头儿为什么忽然给自己下了这么一个高尚的定义,心说这老头儿还没喝呢就多了,认错人了吧?只好含混其词地应答着。
“你奇怪么?哈哈!”看到小宝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老头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毫不奇怪。我这么说当然是有根据的。因为我知道,里面躺着的那位女娃儿,根本就不是你的什么妹妹,我说的对么?”
“啊?嘿嘿,呵呵......”原来自己的伎俩早被人识破了,小宝一阵嘿嘿干笑道,“原来干爹早看出来了,干爹您实在英明,英明神武,玉树临风,包公在世,孔明前生......”
“也不是我英明,而是我讨了个巧,里间那个女娃儿我恰巧就认识......”老者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看你们从未叫过她的名字,也许你们还不知晓那女娃儿的姓名来历吧?但我却知道。”
小宝暗道一声这老头儿城府可真够深的,装的跟没事儿人一样。要不是喝了点酒打开了话匣子兴许还在一边装糊涂呢。
就听老者继续道:“这娃儿的本名叫欧阳芊。宁孙欧阳,乃是卫国的三大支柱家族。而这欧阳芊就是欧阳家族主欧阳申的第七女。这事说来话长啊,也足让人扼腕叹息......”老者再次长叹出声。
顿了良久才继续道:“当年当朝公子州吁轼杀其兄桓公篡位时,以大夫欧阳申为首的欧阳家族假意拥立州吁,暗地里却去联合大将军石厚意图诛杀叛贼,还位正统。本来计划的万无一失,可是谁想到,那个畜牲不如的石厚,竟临阵变节,向州吁告了密。再加上宁、孙俩家本就与耿直刚正的欧阳申有隙,此时更是乘机煽风点火。结果,可怜欧阳家一代忠烈之族,为我大卫国立下赫赫功勋,竟被州吁这阴毒贼人施以灭族之刑,三百多口全部于朝歌北门处斩首,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不想竟还有个娃儿存活下来,真是老天开眼!”
老者言语间唏嘘不已,说至动情处,甚至混浊的老眼里竟泛出了点点泪花。
老者忽而长身站起,抓起面前的酒碗捧在胸前,面容肃穆地面向北方,口中道:“欧阳大夫,苟活于此的鼠胆老儿,在这里祭你的在天之灵了。”言辞切切,杜鹃泣血。老者将半碗酒洒向空中,剩下的一饮而尽。
小宝和子青思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位刚刚还谈笑风生现在却忽然悲从中来的老者。心下却想,这老头儿处江湖之远却对庙堂上的事如此了然,听他的话里话外,这老头儿昔年也定是个权倾一方的大人物。只是不知凡心未泯,却为何隐居在这里。

难道和他提到的什么州吁作乱有关么?避祸——应该是了。
寂静了片刻。老者才缓缓回过身:“孩子见笑了。唉!老了,人一上了年纪就总喜欢怀旧,唉!”老者摇头叹惋。
“不,干爹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小宝赔笑道,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低低地问道,“干爹,能给我们讲讲您昔日的风光故事么?”
“呵呵!”老者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却反问道,“小宝,你们遇到过石厚?”
小宝想了想:“我们在来路上见到过一支部队,带队的是一个石姓将军,现在想想一定就是干爹您说的石厚了。所以欧阳芊为报家仇才去行刺他,不想却反被石厚所伤,又幸好被我救了出来——嗯,一定是这样的了。”小宝终于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假。”老者颔首道,“那畜牲果然找到这里来了。这么偏远的地方,也真难为了他——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来的好......”忽而豪迈一笑,“哈哈!小宝,你马上就知道干爹是谁了。干爹决心已下,来日定要让你见识见识干爹的本色,哈哈!来,陪干爹喝酒。”
小宝忙帮老者满上,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干爹,您老人家见多识广,小宝倒有一事请教。”说着从怀中掏出自己那块贴身玉佩来递给老者,“干爹,您认识这快玉佩的来历么?”
“哦?”老者接过,对着烛火仔细端详了一阵,继而缓缓摇头,“不识得。”
小宝心下一沉,心想连干爹都不认识,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自己多半是被忽悠了。
老者似从小宝的脸上猜出了他的内心所想,补充道:“小宝,我虽然不认得这块玉佩的来历,但是却可以从它的材质、纹理和工艺上断定它必定不是凡品,当是名贵至极,大概只有南楚吴越宫廷才有此物——怎么,此物对你有什么特别意义么?”
小宝心道南楚吴越?那就扯得太远了,故作无谓道:“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那就不管他了,来,干爹我再敬你一杯......”
日子不紧不慢的转眼又过了三天。小宝和子青思难得地放松下来,从逃荒难民的日子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整日痛快吃喝玩睡。老者原本乏味的生活也因小宝们的到来增趣了不少,毕竟小宝同学还是很知道怎么讨人欢心的,把老头哄的整日喜笑颜开。
老者总是面带微笑地望着小宝和子青思或嬉戏玩乐或孩子般地斗嘴斗气,但那目光所及之处,偶尔却总会闪过一丝怅然若失,呈显一副“夕阳无限,难耐黄昏”的恋惜之态。
小宝和子青思不知道,看着活蹦乱跳的他们老者的心下不由总是浮起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影子的孩提时代曾带给他无尽的快乐和希望,他聪明伶俐,一张小嘴比小宝还要甜上几分,每日都会让自己倍感到天伦的乐趣,让自己下朝之后回家的脚步添了太多的期待;然而那个影子的少年时代,却变了模样。开始放荡不羁,把自己聪明的天分变做了恶作剧的资本,整日游玩嬉闹,惹事生非,尤其还跟公子州吁混在一起,滋扰乡邻,横行无忌,表面被卫人称做“朝歌二公子”,背地却被咒做“二霸”“二害”。并终于做出了忤逆犯上,天理不容的事来。
“孩子,如果你也能像面前的两个孩儿一样无欲无求,象童年时一样天真纯净,陪着爹在此终老一生,该多好啊!”
但老者知道这已不可能了。而且现在他所面临的问题是,在亲情和大道面前,他必须狠下心来做一个取舍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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