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魄散两片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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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数千官兵已被冲散,四处奔逃。秦明等四位将军正在清点人马。
水泊里已停止射箭,南面水边已悄悄聚集了十几艘大船。不一会儿,一片辉煌的灯火往水边涌来。当先马上端坐着史进与花荣,史进马上还挂着一颗人头。随后跟着百十来人,正推着粮草。
这队人马经过董平身边时,董平问道:“花荣哥哥,这次射了几箭啊?”
“我只瞧见他射了一箭。不过那一箭,燃了火,先是穿过营门,又点着了中军帐。多亏军师先前的扰敌战术,有的官兵还在睡觉,就不知不觉着了道。”史进停下马,出了列,抢先说着。
徐宁也打马凑了过来,不禁夸道:“花荣哥哥腕力惊人,整个山寨也只有他能射出这样一箭了。”
花荣也停下马,指着史进马上的人头,半开玩笑的说道:“唉,都怪我只顾着射箭,头功被史进兄弟抢去了都不知道。”
董平、徐宁、史进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史进问道:“董平兄弟,你们还不回山寨吗?”
董平摇了摇头,说道:“今夜先在山下歇了,明日还要清理战场。”
“要论功劳,你们四人真是劳苦功高啊。我们还要赶着把粮草运回山寨,回头兄弟们再好好喝上一回。”史进抱拳说道。
董平徐宁也抱拳说好。
史进花荣又带着人马往水边而去。
十几艘大船一字排开,整齐地列在水边。正中的船上站着阮小五,看到史进花荣运回粮草,高兴得跳到岸上,拉住花荣的缰绳说道:“两位哥哥可回来了,小弟等候多时了。”
史进花荣跳下马来,分别与阮小五击了击手掌,吩咐众人把粮草搬运到船上。
灯火通明,照亮了水面。十几艘装着粮草的大船往梁山驶去。史进、花荣与阮小五站在船头,谈笑风生。转过几个汊港,只见一条小船远远地划水而来。到了近前,才发现船上只有两个人,一人是个划船的小兵,另一人笔直地立于船头,正是宋江。
“大哥!”三人齐齐抱拳恭敬地喊道。
宋江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兄弟们都辛苦了,今夜回到山寨先好生歇着,明日与众兄弟们把酒庆功!”
说完,小船并没有停,与一艘大船错身而过。
史进、花荣与阮小五并没有问宋江夤夜独自一人要去做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大哥想要说时自然会说,不想说时,谁也问不出。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位大哥是他们最信服的人,他要做的事总有自己的道理。
与此同时,孙得胜与仅剩的几个人正偷偷躲在水泊西面的那片树林里。四周一片漆黑,他们也不敢点亮火把,远处风中似乎还有野兽奇怪的吼叫声。
又累又饿的孙得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不由得悲从中来:“我堂堂东昌府兵马都监,平生建功无数,多少人想要巴结我,连太守大人也要仰仗我,如今竟要在这里苟延残喘。难道天要亡我吗?”
“将军,虎落平阳被犬欺,那帮贼寇不过仗着地利之便,才略占上风,等您重整旗鼓,定然踏平他整个山寨。”
“是啊,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次多带些人马来,把这水泊围上个半年,看他还敢如何嚣张。”

身边的人不停劝着。
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脸孔,孙得胜也知道,说这些话时,他们也是心虚的。但是,在这样的境遇下,只有这些话才是最受用的。“患难见真情,此时,本将军身边只有你们几个,若是咱们能顺利回到东昌府,我定会大力提拨你们。”孙得胜也毫不吝啬地安慰着身边的人。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李逵的耳朵里。奶奶的,你们可真会挑地方,怎么不再往前走走啊,有本事你们就再往前走十步,看你们不掉进我铁牛的陷坑里。李逵气得在心里骂道。
李逵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又等了一会儿,忍不住点亮了火把,冲了出去。张青一看李逵冲了出去,连忙招呼众人都冲了出去。
孙得胜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几十个手持火把,手拿兵器的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李逵把火把交给别人,拿出一双板斧,在空中随意劈了两下,带起的风把火焰都吹歪了,也吓得孙得胜从坐着的一块石头上摔坐到了地上。
“奶奶的,你们这几个人不要乱动啊,爷爷我心情不好,小心你们脑袋开花。”李逵举着板斧凑近孙得胜,大声说道。
“我们不动……不……动。请大爷饶命啊。”孙得胜吓得动也不敢动。
李逵吩咐把孙得胜等几人都绑了起来。张青过来趴在李逵耳边问道:“哥哥,这几人是杀了还是活捉上山啊?”
回头看了一眼孙得胜缩头缩脑害怕胆怯的样子,李逵正要说话。忽听得水边传来声响。
宋江从船上轻轻跃起,飘然落在岸边,背负着双手昂首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大哥来了!”
“大哥!”
大家不约而同叫了起来。宋江气定神闲地点头微笑。
“大哥,铁牛费尽力气挖了陷阱,他们这帮人都不知道往里面跳,让铁牛好生气恼。大哥,你要为铁牛做主啊。”李逵走到宋江身边,吹着胡子说道。
宋江哈哈一笑,拍了拍李逵的肩膀说道:“明日让你喝酒喝个够就是了。”
走到被绑缚的人近前,宋江问道:“我众弟兄在这里啸聚山林已有四年,从不曾见有官兵前来收剿,你们东昌府为何要开这个先例啊?”
孙得胜看了一眼宋江,被他气势所摄,忙低头说道:“我们太守大人说是青州不久之后要剿匪,要是我们东昌府先灭了一伙儿贼人,就立下大功。可是,据我所知,前来攻打你们是因为你们有人杀了太守大人的宝贝儿子,他报仇心切,才让我们火速发兵的。”
原来燕青杀的竟是东昌府太守之子,宋江暗暗想着,又说道:“好歹你也是个将军,将军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那样才有尊严。可如今你成了阶下囚,我梁山却没有多余的粮食养活你。你说怎么办才好啊?”
孙得胜吓得冷汗出了一身,不停说着:“好汉饶命,饶命啊。”
“大哥,让我一板斧劈了他!”李逵把两把板斧碰了碰,发出沉重的声响。
宋江还是微笑着,说道:“别人叫我孝义黑三郎,对如今的我而言,兄弟义气重于一切。平生最看重的也是讲义气的人。如果你义气为重帮我做成一件事,我自然会饶你不死。怎么样?”
孙得胜想都没想,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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