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大街上到处人潮涌动，吃过午饭，几个姐姐就出门看灯去了。柳三妈却怕方初跑丢，怎么都不让她出门，玉露也只好陪着呆在家中，心中暗叹可惜，看来暂时不能欣赏北宋花灯的胜景了。还记得水浒里有提到这里灯好，还真不知道是如何好法。
有句诗曰，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好可以用来形容此时的玉露，午后，凭窗而坐，阳光已略微温暖，洒在面庞上，再喝上几口热茶，便是神仙也不换。
方初坐在桌旁，不知在手帕上绣着什么。玉露回头，正好看见方初对着手帕发呆，以为她无聊，就提议道：“我们来玩双陆吧，现在我的水平可不低，一定不会轻易就输给你。”
“还要玩，真是上瘾了，你数过输了多少次了吗？这十五天你已经输了一百零三次了。”方初认真地说道。
“有那么多次吗？不玩就不玩，谁让你那么厉害。”玉露故意嘟起了嘴。
方初微笑着说道：“你会写字吗？不如我来教你识字吧。”
我当然识字了，不过就是毛笔字实在太难看，就当作在这里不会写字吧，以我现在小丫环的身份，一定不识字。心中这么想，玉露嘴上也只好说道：“我怎么可能识字？好啊，你来教我识字吧。”
玉露于一旁磨墨，方初提笔写了“玉露”两个字，说道：“这是我的名字方初。”又提笔写了“方初”两个字，说道：“这是你的名字玉露。一定要记好这四个字啊。”
这小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能这么欺骗一个小丫环呢？幸好我识字，不然不被骗了。不过转念一想，一个人当然是记自己名字记得清楚些，她这么做，难道是想让我把她的名字记得最清楚吗？想到这里，玉露莫名地感到心间淌着一股暖流。好了，就当是这样吧，毕竟我也算是欺骗着你，原谅你的欺骗了，被人这么骗着也不错，于是开口说道：“我记得了。”
方初点点头，又写下了一首古诗：“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玉露知道这是唐朝女校书薛涛的诗，当然也知道诗中的含义，现在却只好问道：“你现在写得是什么？这里面没有咱们名字里的四个字。”
“这是前人的一首诗，说她和自己的情人相隔两地，花开的时候会想起他，花落的时候也会想起他。我写这首诗，是想告诉你，我们要一起看花开，一起看花落，永远做最好的朋友，永远陪在另一个人身边。”方初的话语异常坚定，却让玉露有种无形的压力。
玉露不是喜欢给人承诺的人，有些事情变幻太快，谁都难料，有时她会觉得许诺不过是一时头脑发昏的愚蠢行为，可是此刻，她愿意这样头脑发昏一次，于是也坚定的说道：“好，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就在两人觉得有了一个好朋友，倍感温暖的时候，柳三妈的出现有些大煞风景，尽管她端着一碗看起来很好喝的汤。
趁人不注意，方初偷偷把写有自己名字的那张纸藏在了最下面。柳三妈招呼着方初：“来，姑娘快来喝口汤，我亲自下厨熬的鸡汤。你中午吃得太少，哪有五分饱，喝几口汤，不会有事的。而且这汤也算是我给你赔的不是，谁叫我不让你去看灯。姑娘可千万别跟我生气，我也是为姑娘好啊。哎呀，看我都说了些什么，汤要凉了，姑娘快来喝吧。”
方初很听话地喝了几口汤。柳三妈则拿起方初写的字啧啧称赞：“姑娘原来还是个才女，我还真是眼拙啊。不如过几天我请人来教姑娘跳舞可好？”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玉露没有说话静静站在一旁。
“为什么要学跳舞？”方初放下鸡汤，直直盯着柳三妈。
柳三妈看着方初说道：“今天我就把事情挑明了吧。你那叔叔不会再来接你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烟花之地，是男人来玩乐的地方。你那叔叔把你卖给了我，我现在这么好吃好喝好言好语地待你，一来是喜欢你的听话，二来便是要等你长大了些，挣钱给我花。干我们这行的，哪能没有一技傍身？当然要学会跳舞了。而且你不光要学跳舞，什么唱曲儿弹琴下棋画画之类的都要学，我要让你成为这里的翘楚。”
玉露在一旁一直紧盯着方初，害怕她听了这些接受不了，可是方初只是静静地坐着，不过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见方初不说话，柳三妈接着说道：“做我们这行有什么不好？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有哪个女人能比我们好看？还可以认识多少权贵多少名士，到时姑娘喜欢上哪个了，便舍身嫁给他，还不是可以好好过日子。以一个普通人家女儿的身份，是如何也嫁不了这么好的。你明白吗？总之，听妈妈的话，定有你的好日子过。”
方初低下了头，再抬头时，一双眼睛满含着委屈失落，虽然没有掉眼泪，可是让人看着比掉眼泪更难受。柳三妈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只好说道：“你先好好歇着吧，妈妈一定会疼你的。”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玉露走上前，握住方初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然后轻轻握着她的手，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真傻，虽然第一天到这里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还是不相信叔叔把我卖了，总认为他会来接我。谁知道到最后，还是要沦落此地。我不甘心，不甘心命运这样被人操纵。”方初的声音有些颤抖。
玉露不知道方初到底有多聪明，但是这话从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孩嘴里说出来，还是会让人觉得吃惊的。为了平复方初的情绪，玉露说道：“有句话叫做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你这么聪明的人，总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现在我们还小，当然会身不由己，等你长大些，肯定会不一样的。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即来之，则安之了。现在我们还要过日子，过日子就要快快乐乐的过，不能愁眉苦脸的，知道吗？”
方初看着玉露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不可思议。沉默了一会儿，方初还是开口说道：“你说得对，而且我身边还有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要共同渡过。”
玉露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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