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的日子里，很少有客人上门，大家都落得个清闲，平日里不见踪影的姐姐们也会围坐在一起，赏雪聊天。玉露乖巧的站在一旁添添炭火倒倒茶。
一个姐姐装作不小心露出了一只镯子，另一个则大惊小怪地说道：“哎呀，我从来没有见过做工这么精细的首饰，姐姐真是好福气啊，哪位恩客这么大方？”
不等第一个开口，第三个就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前几日有位年轻俊俏的公子许诺会给我一支金簪，还说会娶我回去。”
第一个人讪笑着说道：“妹妹，做我们这行的，你不会连什么叫做逢场作戏都不懂吧。”
第二个也附和道：“是啊，姐姐说的是，那些个公子哥不过来这里图个开心，谁会真心对我们这样的人，就算他是真心，娶你回家，家中老小谁会对你有好脸色。再说，那些个习惯偷腥的，以后还不是天天外出寻花问柳，到时候还是剩你一个人独被独眠，哪有现在这般快活。”
第三个人被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想就此退缩，逞强地说道：“话虽如此，可总有些人能碰上个百年不遇的好人，我那位公子就是这样的人，而且他还大方地给过我五两银子，你们碰见过这样的恩客没有？”
第一个故作惊讶地说道：“好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难道你忘了收了银子就要交给妈妈吗？”
第三个人一愣，第二个人却忙着向玉露使眼色。玉露明白，她们想让自己把那位姐姐私收银子的事说给妈妈听，不过这种闲事可管不起。这些人闲来无事，就喜欢斗上一斗，比泰国斗鱼还厉害，弄不好再被她们咬上一口，可真的就得不偿失了。
第三个人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我一时说顺了嘴，其实不是那位公子赏给我的银子，只是暂时寄存在我这里，下次来了还要还的。”
第二个人夸张地张大了嘴，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姐姐，你下次一定要说清楚啊，不然我还以为你不守规矩了呢。”
第三个人低下了头，再抬头时已换了一副表情，带着谄媚的笑说道：“姐姐的镯子真的很漂亮，当然也很贵重，我快马加鞭也赶不上啊。”
第一个人这才开心地笑道：“妹妹过奖了，我不过比你们虚长几岁，比你们见过的客人多罢了。”
玉露听着都快吐出来了，真是虚伪，见风使舵，变得到快。实在听不下去，玉露只好说道：“姐姐，茶凉了，我去换壶新茶。”
第一个人赏了玉露两个铜钱，说道：“去吧。”第三个人看到第一个人给了赏钱，怕玉露在柳三妈面前多嘴，又怕不给第一个人面子，就也赏了两个铜钱。
怀里揣着四个铜钱，玉露很开心，这样都能赚到钱，下次不管她们说得有多恶心，也要站在一旁听着。
又过了几天，积雪开始融化，天气冷得出奇，柳三妈走进方初的房间，开始好言好语地劝道：“姑娘惦记家人，这我也知道，不过这么冷的天气，谁会出门走动啊，还不都在屋里暖和，等到春暖花开，你那叔叔一定来接你。现在与其焦急等待不如安心住下来。姑娘要是嫌衣裳旧，我再找人给你做新的就是。这里也不愁吃穿，多好啊。”
见方初还是安安静静地低头坐着，柳三妈继续说道：“北方景致不同南方，姑娘一定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吧，前几日我见你跟玉露堆了雪人，姑娘堆得真好，比玉露那个笨丫头好多了。”
这时方初抬头说道：“玉露不是笨丫头，她很好。”
柳三妈淡淡一笑，已经知道她对玉露似乎不同一般，说不定把玉露当作了好朋友，想到这一点，就又说道：“我知道姑娘喜欢跟玉露玩，那我以后就让她一直陪着姑娘。可好？”
方初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的玉露，刚刚洗了碗筷，偷偷端了一盆剩下的残羹冷炙，放在后门外，因为最近总有野狗从这里经过，看着可怜，玉露就把剩菜剩饭放在外面，好让它们有口饭吃。放好了剩饭，正要回去，却见一个人猛地向自己扑来，玉露吓了一大跳，谁知那个浑身脏兮兮的人感兴趣的原来是那一盆饭菜，紧紧抱着木盆，用手抓着，吃了起来。
玉露实在看不下去，就拿出了前几天两个姐姐赏赐的四个铜钱，还带着温暖的体温，递了过去，说道：“你把这几个铜钱拿去吧，买个热馒头买碗热汤，这么冷的天，不要吃凉的东西。”
那个人慢慢抬起了头，玉露看见一双十分清亮的眼睛，头发散乱遮住了脸庞，看不分明。那人一把抓过铜钱，抱着饭盆，跑走了。虽然自己也需要那些钱，可是这么做却能在心头感觉到一股温暖。不过温暖过后，还是略觉得有些可惜，为了安慰自己，玉露随口念着：“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赎身钱总会有的。”
关好后门，看着自己的手，玉露觉得奇怪，怎么天天跟凉水打交道，手都没有冻呢？以前一到冬天什么都不干，成天暖着，手都肿的像个小气包。
正在纳闷，柳三妈走了过来，一把拉住玉露的手，说道：“以后你就专门陪着新来的那位姑娘，想尽办法让她高兴，知道吗？”
“哦，那我的活谁来干？”玉露问道。
“这个不用你操心，大不了我再去买个丫环回来。”柳三妈的话让玉露高兴了一阵，以后都不用那么早起干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活了，还可以天天玩，真好。
第二天，柳三妈果然领回了一个丫环，看年纪得有十一二岁。新来的丫环总是比较可怜，干不完活要挨打，干不好活还要挨打，玉露看着不禁觉得有点心疼，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说道，对不起，我不是你的救世主，到了这里，就各安天命吧。
雪化了又下，下了又化，下第三场雪的时候，正是除夕。
柳三妈特意给方初做了新衣服，玉露也沾了光，得了一条新腰带。到了晚上，放了几个炮仗，大家都聚在柳三妈房里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然后就各回各屋了。玉露觉得无趣，以前好歹还有春节晚会可看，现在能做什么呢？
坐在方初房间里，听着外面零零星星的炮仗声，玉露觉得更无趣了。
“你是不是觉得无趣？我们那里到了除夕都要守岁，小孩子守岁可以给父母延寿，所以每年再无趣，我都会坚持等到新年新一天的到来。”方初娓娓道来。
玉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是有点无趣，不过我会陪你守岁的。”
方初说道：“谢谢你，不如我们来找些乐趣吧。你会玩双陆吗？”
“双陆？不会。”玉露再一次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来教你，很好学，而且很好玩。上午的时候我特意问三妈要的。”方初说着已经拿出了一方棋盘，两盒棋子，还有两颗骰子。
在方初耐心的教导下，玉露很快就学会了玩法。这个不难，原来有点像我玩过的飞行棋，心中暗暗说道。
两人玩了一晚上，直到东方微明，才站在外面看着朝阳缓慢升起，新的一年也这样缓慢地来到了。两人心中想着同样的话，幸好有你一直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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