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知己可为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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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被浸泡在水里,一时不知被什么托起,浮出水面,一时又不知被什么按压,沉入水底。浮出水面时,能看到一片白色,如天堂之光,在指引着方向,连呼吸都顺畅无比。沉入水底时,到处都黑暗冰冷,身上剧痛无比,就像地狱之火灼在身上一般。
影像在脑海中不停变换,有时是一个梳着双鬟的六七岁小姑娘,身穿花布裙,奔跑在无边无际长满长草的荒原上,怎么叫都没有人回应,长草遮天蔽日,仿佛连哭声都传不出去一样。有时是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在晴朗的天空下,快速飞翔,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有时又变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眼神焦急,浑身是血,拼命叫着自己,而自己却什么也听不到。
柳愔愔就这么昏睡着,归无期和玉露都守在床前。天已渐明,看着归无期失去生气的脸上,充满了自责的表情,玉露知道自己不能再怪责他。从昨晚回来,他就一言不发,给柳愔愔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眼光从未离开过昏睡的柳愔愔。这个男子已经喜欢上了躺着的女子,而且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喜欢。
玉露倒了一杯茶放在归无期面前,心中只能祈祷,初儿,快点醒来吧,这个男子是真的喜欢你,他是个能带你离开这里的人。
天色已明,归无期突然站了起来,说了一句:“你好好看着她,我去做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染血的衣袍在初升的朝阳中消失了。
玉露坐在床前,拉着柳愔愔的手说道:“初儿,你知道吗?你盼了那么多年,终于一个你能够托付终身的人出现了。虽然你跟着他受了伤,可是我能感觉到,你喜欢他,并不怨他。你快点醒来吧,看看他自责的样子,他需要你醒来安慰他,知道吗?”
一会儿,前来伺候柳愔愔起床的丫环过来敲门。玉露只开了一条门缝,说道:“今天不用了,你去把妈妈叫来,我有话说。”
少顷,柳三妈快步踏上楼梯,直接推开了门。走到柳愔愔的卧房,说道:“今儿这是怎么了?还不起吗?那个丫环不合你家小姐心意吗?我再让别的丫环来伺候就是了。”
玉露摆了摆手,小声说道:“妈妈,我们去别处说去。”说着拉着柳三妈出了柳愔愔的卧房,随手关上了门。
“妈妈,听了我要说的话,您别着急也别生气。小姐她昨夜出去逛夜市,不想受伤了,到现在都还昏睡着。”玉露简单说了说。
柳三妈怎能不着急,摇钱树怎么能受伤呢?刚想大声说话,又怕惊扰了柳愔愔,最后只好小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受伤呢?伤的重不重?看过大夫了吗?”
玉露也小声说道:“妈妈您放心,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小姐她只是划破了手臂,不过失血过多,现在还没有醒来。虽然没有瞧过大夫,不过送她回来的人略通医术,已经处理好了伤口,等小姐醒来以后,小心调理应该就无大碍。”
柳三妈还不放心,轻手轻脚地走到柳愔愔床前,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又给她盖了盖被子,才又退了出来,对玉露说道:“好好守着,我找人请大夫去。从小她就体弱,我这就给她炖补品去,就算没有醒来,硬灌也要灌下去。还有啊,她醒来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这里是十两银子,你先拿着,不够再去问我要,啊。”
柳三妈转身走了出去,玉露看着手里的十两银子,一时颇有感触。心道,妈妈,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关心初儿,我在这里都替她谢谢你。要说这几年来,你也没少照顾我们,不过这里不是我们长留之地,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妈妈,你自己也要保重啊。

时近正午,太阳不甚明亮,城东的郊外,一座小桥横卧在一条蜿蜒的小溪上,溪水一旁是高耸的山峦,另一旁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换了一身灰衣的归无期静静潜伏在山脚下的一块巨石后。
不一会儿,一阵马蹄声响起,原野上扬起一片尘土。两骑一前一后而来,到了小溪旁,两个男子翻身下马,就着溪水喝了几口,洗了洗脸,然后让马也喝起了水。
其中一个高胖的男子沙哑着声音说道:“这次功败垂成,恐怕以后很少有机会了。”
另一个矮瘦的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失败也就算了,不知道我们逃掉逃不掉。在城中躲了快半日,还不是想躲过他。一个如鬼魅的人,就算退出江湖了,也还是那么可怕。”
高胖的男子说道:“当初我们为何鬼迷心窍,接了这个任务呢?沙鹰给的钱又不多。”
“还不是因为我们想出名,自以为解决了他,自己就能威震四方。不过,走之前,沙鹰说的那句话很对,杀归无期的机会只有一次。”矮瘦的男子说道。
“唉,就算我们这次能逃得掉,回去之后,沙鹰也未必会放过我们。当初我们为什么那么笨呢?还真的以为我们两个武功高强,到了归无期面前还不是变成了花拳绣腿?”高胖的男子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就在这时,一袭灰衣如风拂过,不知从何处到了近前。两个男子后退了几步,一齐惊叫道:“归无期!”
只见归无期浑身上下充满了杀气,注视着两个男子,就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看着可怜的猎物。
两个男子顿时回过了神,一拉身旁的马匹,想要上马离开。怎料没有看清归无期如何出手,两匹马已经应声倒地。两个男子不停后退,归无期慢慢往前踏着步子,冷冷的问道:“真的是沙鹰让你们来杀我的吗?”
矮瘦的男子抢着说道:“是的,就是沙鹰,我们不过是受人所托,不关我们的事啊。”
听他说完这句话,归无期又冷冷的说道:“你就是昨晚叫我名字的那个人吧。”然后又指着一旁高胖的男子说道:“你就是那个动刀的人。”
两人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说时迟那时快,归无期迅速欺身上前,两只手同时探出,一手一个,同时辟在两人的心口。鲜血缓缓从两人嘴角流下。“杀归无期的机会只有一次,因为失去这次机会之后,只有被他所杀一个下场。”高胖的男子说完这句话,和矮瘦的男子一齐向后倒在地上,再也不会醒来。
归无期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轻轻抖了抖衣袖,绝尘而去。
晚上,柳愔愔终于醒了过来。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已经略有血色。归无期正坐在她的面前,见她醒来,连忙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怎么这么傻?以为我的功夫是拿来玩的吗?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
柳愔愔勉强笑了笑,说道:“因为我们是知己,士为知己者死,我受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归无期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暗暗发誓,这次之后,你不仅仅是我的知己,我也不会让你再受一点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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