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轻风吹空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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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在遥远的北方。
风吹草低现王城。经过数月颠簸,初见和林时,望着低矮的土墙,玉露难以想象这就是蒙古国的都城。步入城中,看着一座座参差不齐的房屋,还暗自感叹,好破啊。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娘,这里的房子好破啊。”金小七你这个大嘴巴!玉露连忙捂住坐在自己怀里的小男孩的嘴,防止他再说出更加骇人的话来。
此时,旁边的几个侍卫已投来严厉的目光。玉露镇静地笑着,悄悄夹了夹马腹,往前赶了几步,把那几个侍卫甩在后面。
“娘,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啊?”金小七用力地扭着,极度不安分。
玉露正要回答,突见前面队伍在一座还算得上气派的宅院前停了下来,只得一只手抱紧金小七,另一只手拉紧缰绳让马停下。边上有个蒙古军官跳下马来,用半熟的汉语对玉露说道:“你们,跟我走。”
玉露下了马,牵着金小七跟着那个军官往那座宅院走去,其他人马则继续前行。宅院很是宽阔,却只看见几个扫地的人。没有汉人建筑里曲折回环的走廊,也没有秀丽的假山花草,只有简单的几重院落,那军官把玉露母子带到最后一重院落,指着一座低矮的土屋说道:“你们,住这里。旁边是你做饭的地方。”说完,军官就走了。
玉露没顾上歇息,就把土屋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看上去倒也像是可以居住了。怎奈金小七却很挑剔:“娘,这个地方还没有我们以前的家好,我不要住!”
这个小鬼,好歹我千辛万苦把你带到大理国边境就是想碰上可以依靠的蒙古人,能到北方来,以避开以后蒙古国和元朝南下攻宋的战乱。你娘我命好,遇见了以后元朝的开国皇帝忽必烈,当上了他的厨娘,现在你能住在蒙古国的王府里,还敢给我挑三拣四!哼!看我怎么吓唬你:“乖小七,要是你不住进去,那个骑马拿这么长鞭子的伯伯就要不高兴了。上一次在帐篷里你不是听见有叔叔在哭吗?你问娘是怎么回事,娘那时没有告诉你。现在娘来告诉你,是因为那个伯伯用鞭子打那个叔叔了,知道吗?要是你不乖,那个伯伯也会用鞭子打你的,到时候连娘都保护不了你。”
要是别的孩子听到这番话,估计早就吓得躲到娘亲的怀里了,可是金小七还是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无畏。玉露不禁有些泄气,自己到底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啊。
“娘,这不是那个伯伯的家吗?我们算是他请来的客人了吧,就算我不乖,他也不会打我的。娘曾给我讲过,对客人一定要客气,这些小七都是知道的。那个伯伯一定也知道。娘,我们可以告诉伯伯不喜欢住这间屋子,让他给我们换一间啊。”金小七小脸肉乎乎的,说话的时候很是可爱。
玉露抚了抚额头,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得把他抱到屋里,哄他睡觉。
夏天快要过去了,玉露也已适应了这里干燥的气候,再加上忽必烈的嫡妻察必十分喜欢她烹饪的菜肴,不会让她做粗重的活儿,所以在王府的日子并不难过。
一夜,玉露困极而眠,并不知道身旁的金小七还未入睡。他见娘亲睡得极熟,就自己穿衣爬起,悄悄打开门走了出去。
月色正好,偶尔还有轻风拂过,金小七快步穿过一道拱门,对面低矮的院墙旁站着两个十岁左右的蒙古族男孩。看到金小七,两人齐齐说道:“你来晚了。”
金小七也不说话,走到两人身旁,只见院墙已坍塌了一块,露出个缺口来,剩下的高度跟金小七的身高差不多。他双手用力扒着缺口边缘,身子往上,一条腿蹬在墙上,身子借力翻了上去,然后又翻到了院墙外,对着两个蒙古族男孩说道:“谁说我不敢出去的?”说完,昂首阔步往前走去。

外面是个空旷的所在,两个男孩不甘示弱,也翻了出来,跟在金小七身后。
忽然,月光变得分外明亮,轻风里仿佛还发散着阵阵香气。三人面前凭空出现一头雪白的小梅花鹿。金小七从未见过梅花鹿,看到它那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忍不住走上前,想要摸摸它的头。另外两个男孩已叫了起来。
“城里怎么会有梅花鹿?”
“不要摸!”
金小七微微有些胖的小手已经高高举起,碰了碰小梅花鹿的耳朵。“你的眼睛真漂亮,耳朵也很好看。”金小七很开心的笑了。
身后两个年长的男孩一个皱起了眉头,另一个翻了翻白眼,从来没见过跟一头鹿说话的傻瓜,它又不会回应你。
“你长得很可爱啊,我喜欢你的长相。”雪白的梅花鹿突然张口说起了人话。两个年长的男孩惊呆了,片刻之后回过神来,赶快往回跑,翻过院墙,奔回自己的房间。
“你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你跟我回家一起玩,好不好?”金小七抱住梅花鹿的脖子,脸颊亲昵地在小鹿身上磨蹭着。
梅花鹿想要躲开,最后只得任由金小七搂抱。“你住在那个院子里吗?那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
“为什么?你也嫌弃我家里破吗?”金小七放开梅花鹿,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梅花鹿的眼睛弯了弯,说道:“那里面有我害怕的东西,我不能进去。我们在这里玩就好了。”
金小七连连摇头道:“不好,我想让你看看我娘亲,她做得饭最好吃了,我想让你也尝尝。”
“汉人小孩都像你一样奇怪吗?我是一头梅花鹿,怎么可能吃你们能吃的食物?”梅花鹿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可是你跟我一样会说话啊,我娘说过我这张嘴是用来跟她说话还有吃她做的饭的。现在你已经陪我说话了,当然也要陪我吃饭了。”说着,金小七抱着梅花鹿的脖子就要拉着她往前走。
任凭金小七怎么用力,梅花鹿还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我说过不去就不去,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金小七松开手,看了梅花鹿一阵,说道:“等你吃过我娘做的饭,我就让你带我去玩。现在,你在这里等着,我有办法了。”
金小七快步跑到院墙缺口处,费力地爬了过去,一路小跑着冲回自己的小土屋,对着还在睡觉的玉露喊道:“娘,娘,快起来啦,起来做饭了!”
玉露被惊醒,顿时睡意全无。看着站在门口的金小七,略感诧异。这个小鬼,什么时候起来的?外面明明还挂着月亮,这个时候做什么饭?被人扰了清梦,玉露略有不悦:“还没到做饭的时辰,快回来睡觉。”
“不要,我要跟她做朋友,现在要吃饭,吃了娘做的饭才是朋友。”金小七跑过来拉着玉露的手臂摇晃着。
“你说的是谁?”玉露不情愿地穿衣起床,不情愿地烧火做饭。等到熬好粥,天边已剩一弯残月,天色已然微明。
玉露端着粥,被金小七拉着到了院墙边,轻风吹起玉露的发丝,也吹走了月亮。外面空旷的场地上,什么都没有。
“外面哪里有人?”玉露把粥放在一边,抱起金小七,让他能够看到外面的场景。
“她走了,她怎么不等我?”金小七嘟起小嘴,皱着眉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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