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夜依旧深沉。
小伙子冻得不停跺着脚，而刚安静下来，在一旁倚树而立的小女孩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不要再发出这么大的声响了，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你听好了，立下那个誓言之后，海迷失并没有多花时间在政事上，其实就算她肯花时间，就凭她那样的脑筋，什么事也处理不好。就在她继续沉迷于巫术的日子里，她的两个宝贝儿子越发反抗起自己的母亲来，其他宗王们也都各自签发命令，颁布旨意，就连起初支持海迷失称制的拔都、蒙哥等人也都暗地里发展着自己的势力，没有人把海迷失母子三人看在眼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满，开始挑战她的权威，没有人把老大汗窝阔台的遗愿当成一回事。那一年，就连神明都惩罚她。草原上连续六个月没有下过雨，那样的大旱，水源干涸，野草**，牛马死了十之**，真正的民不聊生。可是聪明的海迷失啊，她竟然毫无警醒，依旧相信巫师能使灾难消弭，百姓安居。就是在那样的状况下，每个宗王都想自己当大汗。可是真正有实力的却寥寥无几，这其中就有拔都和蒙哥。但拔都明白自己的势力和威望都比不过蒙哥，于是在海迷失称制的第三年，草原的另一边，他主动推举蒙哥为蒙古国新的大汗。”
说到这里，小女孩又嫣然一笑，一头披散的长发闪烁着圆润的光泽。在那一笑中，年轻小伙仿佛感觉不到任何寒意，那样带着纯真又带着妩媚的笑容，不该是几岁的小孩子所拥有的。
“你还想不想听蒙哥即位之后的事？”小女孩的话让小伙子回过神来，是啊，自己不该那样看着一个小孩子。用力的点头之后，小伙子看向别处。
小女孩又轻巧地一跳，坐回树上，说道：“蒙哥即位的时候，四大部族里只有拔都和蒙哥所在的两个部族的宗王们前去道贺。窝阔台系和察合台系的部族宗王们没有行动。因为他们在密谋着一件事。直到蒙哥即位之后，那两系的宗王们才送去贺礼。其实，表面上是贺礼，暗地里运送的却是兵器粮草。这一次，海迷失的儿子站在了她这边，在她的计划下，失烈门和海迷失的两个儿子一起带着这些粮草辎重以送贺礼为由前往蒙哥大汗所在地。那里，为了祝贺蒙哥即位，正在持续宴饮，似乎没有人防备。然而，不知是她的儿子们太愚昧，还是天上的神明要惩罚她，那几辆大车中，有一辆轮子坏了，失烈门让一个过路的牧人帮助修理。谁知那个牧人是蒙哥部族的人，发现车里装的都是兵器，就跟他们拉起了家常，轻易地就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是想趁蒙哥毫无防备的时候，将汗位夺回。于是那个牧人找个机会离开，纵马狂奔，回去向蒙哥禀报了此事。蒙哥果断地以迎接那些宗王们为名派出自己的大将。结果那三个宗王只带了几百随从远远走在自己军队辎重的前方，毫无防备地被蒙哥的大将擒住。”
小女孩的声音高了起来，情绪略微有些激动：“就是那个失烈门，那个海迷失发誓要把他扶上汗位的失烈门，面对蒙哥的军队，为了保住性命，第一个承认了蒙哥为大汗。海迷失的两个儿子见机也不得不承认。此时，只有还住在金账里的海迷失坚决不认可蒙哥的地位。她还对蒙哥的使者说道：‘四大部族的宗王们都发过重誓，世世代代拥护窝阔台家族的人为大汗，如今你们却拥护了一个拖雷家族的人为大汗，违背誓言，难道你们不怕遭报应吗？’听了海迷失的话，蒙哥也无言以对。可是他还是给了她一个想自己当女王的罪名，让人闯进她的金账，用生牛皮缝住她的双手，把她押到了蒙哥的所在地。”
突然，小女孩垂首默默不语，一只手攀着树枝，另一只手提着裙子，爬到树上高处，然后伸开双臂，仰头对着落下的雪花，大声问道：“年轻人，你看过女子**的身体没有？”
没有听见回答，小女孩回头看去，小伙子脸上带着尴尬和吃惊。“原来你没有看过，那你想看吗？”小女孩驾轻就熟地说着跟自己年龄不符的话语。
年轻人连忙拨浪鼓似的摇起了头。
“哈哈哈……”小女孩又大笑起来，就站在枝头，翩然起舞。她的长发在雪中弥漫开去，像是一朵硕大的花。她的裙角飞了起来，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小伙子不敢看下去，连忙转过身去。这个小女孩有着成熟女子才有的风韵，他无法再把她当成一个孩子。
“好了好了，我不跳就是了。你转过来吧，我把故事的结局告诉你。”小女孩已经站在了地上，可爱的脚趾头轻轻在雪上动着。
年轻小伙低头看着她，她的头发真美。
“海迷失一直不肯承认蒙哥这个新大汗，虽然她没有摄政的头脑，可还有执拗的骨气。但是蒙哥是个狠心的人，他不管这个女人曾经是大汗的大皇后，也不管她曾经在金账里称制三年，没有人能阻挡他成为大汗。海迷失遭到了非人的折磨，最后被判处裸身执行死刑。那个草原上最美丽最尊贵的女人，就那样在所有人面前被剥光了衣服，在所有男子惊艳的目光中，所有女子妒恨的目光中，被扔进了河里，溺水而亡，她的头发在水里开成了一朵花。到死她都不相信曾经支持过自己的蒙哥会那么残忍地对待自己。那个美丽而又愚蠢的海迷失皇后啊。曾经发出的誓言，真的在眼前应验了。所以，人绝对不能轻易发誓，更不能对一个巫师发誓。记住了吗？年轻人。”小女孩跳起来，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那个小伙子的脸颊，又笑着落回地上。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我要你对每一个你认识的人讲一遍这个故事，否则的话，我还是会咬掉你的脑袋。”小女孩娇媚地眨着眼睛。
年轻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张开嘴，指着自己的舌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什么？你的舌头呢？他们割了你的舌头？你竟然不会说话？”小女孩大叫一声，后退了几步。“今夜，是我倒霉。我不会咬掉你的脑袋，趁我没有改变主意，赶快给我滚！”
小伙子顾不得捡起地上的弓箭，连滚带爬地往自己的小帐篷跑去。
小女孩瞬间走到那几个大毡账前，望着门帘上曲折回环的符号，伸出手去，在摸到那符号之前，又颤抖着缩回来，攥紧了拳头。可恶可恶！
大雪的天气，虽然不会出太阳，可是天色还是慢慢亮了起来。小女孩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化成金银色的细小尘埃，散落四处，终至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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