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夜风祭大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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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水猛地浇了下来,玉露的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这是哪里?怎么天地都在摇晃?风吹过,好冷。
“终于醒了?你也是宫中蹴鞠的宫女吗?那一天打擂你也扮成男人的样子。你跟燕青是夫妻?两个小娘子住在一起,一定很有趣。”童稚的声音响起。
玉露挣扎着爬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竟是在船上!还没站稳,船身一晃,玉露又倒在甲板上。
有人笑了起来,如同一个顽童,别人中了他的陷阱,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玉露终于站了起来,只见眼前的舱门上挂了一道珍珠帘子,透过缝隙,可以看见里面的地板上铺着地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茶。是……曾锡?我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的水域?
“你想做什么?”玉露稳了稳心神,问道。
“这是我的船,我想做什么当然就能做什么。不过我对你没兴趣,年龄不小了,长得也不漂亮。我船上随便一个女子都比你好看。不过,你的蹴鞠确实不错,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也在宫中为皇上蹴鞠吗?”那么好听的童音,却属于曾锡,却说出那么令人生厌的话。
也?难道燕青以前曾在宫中蹴鞠吗?也对,她是高俅的徒弟,自然有机会进宫。听他话里意思,自是知道燕青的身份,难道他想用我要挟她吗?那我又是怎么从梁山上到了这里的呢?这里到底是哪里?玉露思索了一会儿,勇敢地抬起头,走到珠帘旁,随手拨弄着上面的珠子,带着笑容问道:“你们用我要挟燕青,想得到什么好处?让她背叛梁山,帮助你们里应外合吗?”
沉默了一会儿,曾锡才说道:“看来我小看你了。不过要是我是你,我不会笑得这么开心。你看到船头那面大旗了吗?如果燕青不肯背叛梁山,我就用你的血来祭旗。要知道,一个人清醒着被慢慢放干身上的血,可是很刺激的。”
“看来我还要在这船上多住几天了。不如把你的那些美女们都叫出来,跳舞给我看,好不好?”玉露还是笑嘻嘻的,没有一丝胆怯。
“好啊,她们都在下面的船舱里,你进去看吧。来人啊,把她给我关进底舱里,不准喝水不准吃饭。”曾锡大声下着命令,在玉露听来却只觉得可笑。
在阴暗潮湿的底舱睡了一夜,第二天,玉露就整日呆坐着,只有一盏油灯透着昏黄的光,船身随着水波的荡漾,摇来摇去。玉露实在忍不住,吐了好几回,明明什么东西都没吃,胃里还是不停翻涌着。晕船的感觉真的是太……太好了。
晚上的时候,玉露实在渴得厉害,如果这个时候念出那句词,金风一定会出来帮自己吧,可是,自从那一晚做了那样的梦以后,就害怕见到金风,总觉得就算再装得若无其事,有些东西还是改变了,变得有些难以面对。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有两个壮汉架起玉露,把她带到了甲板上。灯火明亮,曾锡还是悠闲地坐在珠帘后的船舱里,用着特有的童声说道:“接下来,你一定要睁大眼睛盯着前方的水面,如果一个时辰后,燕青没有出现,你就等着体会放血的滋味吧。”
玉露没有说话,静静坐在船头,春天真的要来了,风已变得温暖了起来,船头鲜红的大旗,在夜风里张牙舞爪。燕青会来救我吗?她会背叛梁山吗?连她为什么上梁山都不知道,现在想这么多有什么用?玉露甩甩头,不再去想。
“还有半个时辰。”那令人生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玉露回头看着曾锡,突然问道:“如果你只能再活半个时辰,你会做什么?”

曾锡终于从珠帘后走了出来。“至少我不会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船头。”
“怎么会呢?后面还有那么多战船,只有我坐在最前面,仿佛这些人都以我为尊一样,这么好的感觉怎么会是孤独?”玉露一边笑着,一边冲后面战船上的人挥手致意。
一直盯着前方水面的曾锡,脸色终于起了变化。玉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一人一舟正乘风破浪而来,小舟上还挂着一条白布。更近些的时候,船上的人高声喊道:“燕青没有来迟吧。”
弃了小舟,登上大船,燕青先对玉露点了点头,然后对曾锡说道:“已按信中交待办妥,现在水泊里只有一艘船在巡逻,今夜当值的水寨头领也已被我灌醉。可以放玉露跟我走了吧。”
“很好,不过现在不是放人的时候,等我的船攻下水泊,到时再放人不迟。来人啊,给燕青和她的……夫人看座。”曾锡似笑非笑地说着。
上来几个汉子想要抓住两人,燕青抵抗了几下,束手就擒。两人被绑在了船头的旗杆上。此时,曾锡已下令,出动后面的五艘战船向水泊进发。后面还有一艘战船和曾锡所在的大船留在原地。
夜风中,大旗猎猎作响。曾锡邪笑着缓步走到两人跟前,转身挥了挥手,从船舱里走出三个大汉。其中两个每人手里捧着一个金色的大盆,另一个捧着木盘,上面从大到小整齐摆着几把刀。
那个捧刀的人燕青认得,赫然竟是早先被救上梁山的村民邬响!“原来是你!是你留的那封书信,是你绑走了玉露。”燕青叫道。
玉露仔细思索,却只记得那夜在山上有人敲门,开了门之后,好像闻到了什么香甜的味道,然后就到了这艘船上。
曾锡不慌不忙的拿起一把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条锦帕,一边擦着刀一边说道:“今夜如此良宵,又有两位非同一般的女子相伴,我曾某人定会铭记在心。你们看,大旗正在召唤,迫不及待地想要热血滋润。时间不多了,你们有什么遗言吗?”
“不信守承诺,真是卑鄙小人,想要拿我们祭旗,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燕青狠狠瞪着曾锡。
那一刻,玉露像是很认真的在思索,然后问道:“我可以念一句词吗?”
曾锡微微一愣,爽快地答应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玉露缓缓地念着。忽然风声大作,水面翻起了几尺高的浪,往船头打来,旗杆应声而断,正好砸在邬响身上,他的腿骨一下子就断了,玉露和燕青身上的绳索自然脱落。曾锡淋了水,呆住了。燕青脱了束缚,跳上前去,夺下曾锡手里的刀,往他心口刺去。曾锡这才回过神来,伴着剧烈摇晃的船身,极力稳住身形,堪堪躲过那一刀。
其他地方明明风平浪静,只这艘大船四周掀起巨浪,都打在船上。船身极度倾斜,有的人惊声尖叫,有的人卸下小艇,往别处逃生。燕青还是艰难地跟曾锡斗在一处。玉露死死抓住栏杆,突然一个浪头卷来,把她包裹在了里面,看上去就像一只大茧,水是外壳,里面温暖而安全,可以自由呼吸,完全不用担心会溺水。这只茧掉到了水面上,轻轻飘着。
而此时,水下正偷偷潜着几十名梁山水军,已把曾锡的大船凿出了几个大洞,船极速下沉。几十名水军又爬到甲板上,带着燕青跳下水,游向藏船的地方,划着船往梁山水泊而去。
曾锡被后面那艘战船救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青他们越走越远。鲜红色的大旗飘在水面上,无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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