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二美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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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时、地利、人和,似乎同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就在镇王赵元俨派人请走玉仙的第二天,前文中提到过的庞籍,也开始了他的动作。
庞籍,字醇之,单州成武人,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进士及第,先后出任过黄州司理参军,江州军事判官,开封府司法参军,刑部详复官,群牧判官,大理寺承,殿中侍御史,累迁至抠密副使,抠密使,宰相等。
和包拯一样,虽已时隔千年,但他至今仍然是电视剧里面的热门人物,看过《包青天》和《少年包青天》系列的人都应该知道,里面那位常和包拯唱对台戏的庞太师,就是指的他。
其实真正的庞籍,并不像电视里面演绎的那样,是个奸诈、歹毒、喜欢陷害忠良的人,而是与此正好相反,他和当时的许多文人一样,具有这个时代的文人们所具备的一切刚正禀性,颇有些与包拯一样的,不畏权贵的精神,与当世名臣韩琦、范仲淹等人均是知交好友。
虽然他本性不坏,还颇有才干,但在仕途的升迁上,他也具有一定的自私心里,尤其懂得把握机遇,见缝插针。
赵祯刚即位时,章献太后垂帘听政,章献太后去世时曾留遗诣,要让杨太后继续垂帘听政。庞籍时任殿中侍御史,明眼的他,早已看出赵祯急于独揽大权,心里万二分不愿遵守刘太后的遗旨,便力主赵祯亲政,并当众烧掉支持垂帘制度的《内东门议制》,故此得到了赵祯的青睐。
几天前在牡丹阁发生的事,对吴道德来说,顶多只能算做脂粉客之间常会出现的争风现象,虽然心中气氛难消,却也只想找个机会报复,挽回颜面而已,但此事传到庞籍耳里之后,他所想的就和吴道德不一样了。
原来,自从皇后被废,尚、杨二美人在宫中就没有了竞争对手,风头一时无两,而杨美人又事事都以尚美人为先,尚美人在后宫尊大,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本来他对后宫之事,也不怎么关心,最多也只是担忧赵祯的身体而已,哪知道最近几天,尚美人常常派遣内侍到开封府,以“教旨”的名义,随意干涉开封府的政务。起初,庞籍对此虽然感到恼火,却也只是把前来传旨的内侍赶出府外便了事了,并不想得罪这位深受皇帝宠爱的妃嫔,但是,当吴道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他在牡丹阁受到的屈辱讲给庞籍听过之后,这位未来的大宋宰相终于开始胡思乱想了!
尚美人为什么不向别人传“教旨”,而却偏偏要传给我?她家兄弟为什么不和别人争风吃醋,偏偏要和我的侄儿争同一个女人?
庞籍坐立不安地在府衙后堂转来转去:“他们这么做,分明就是在针对我!”庞籍终于下定了决心,也不管这里面是不是真的存在着什么阴谋,他只知道他现在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眼见很快就能升迁,决不能让这个小小的美人给毁了!无论如何,他也要先下手为强!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阎文应那既尖锐而又刺耳的声音,宣告了朝会的开始。赵祯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勉强坐上龙椅。站在紫宸殿上的官员们一看,立刻就明白赵祯昨晚肯定又在寝宫和尚、杨二位美人玩了一个通宵,瞧他那副精神萎靡的样子,真是令人担心。
“臣有事启奏。”
庞籍待阎文应的话音一落,就立刻跳了出去:“自祖宗以来,从未有后宫美人妄称‘教旨’而发号施令、干扰府政的先例。今尚美人与内侍韩从礼等一起破坏国家法度,臣担心这会影响圣上的圣德,请朝廷杖责违法内侍,以儆他人。”
赵祯愣了愣:“爱卿这话从何说起?尚美人当真向你传过‘教旨’了?”
庞籍神色严谨,从衣袖里摸出好几封书信,往赵祯面前一摆:“微臣胆敢欺瞒圣上,据内侍韩从礼所言,这些书信,皆出自尚美人亲笔。”他抽出其中一封,示意阎文应将其转呈给赵祯:“这是昨天才送到开封府的‘教旨’,请皇上过目。”
赵祯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当真是尚美人的手迹!”他用力一握,信纸立刻皱成一团:“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赵祯皱着眉头向阎文应道:“立刻传朕口俞,尚美人私传教旨,干扰朝政,责令其闭门思过;内侍韩从礼,杖责一百,贬出宫去!”
“皇上,依臣看来,闭门思过的处罚着实是太轻了些。”说这话的正是赵祯的皇叔,镇王赵元俨。
自从刘太后死后,赵祯最倚重,信任之人便是这位皇叔了,身为宗亲,上朝的时候,他的位置理应在百官之前,今天却不知怎么了,朝会都开了老半天他才进宫,令站在上首的官员急忙给他让位置。
赵祯微微有些不悦,他虽然反感尚美人干预朝政,却也着实是太过迷恋于她,要真下重手处置,到底也狠不下这个心来。“那依皇叔之见,朕应当如何做呢?”
赵元俨向赵祯施了一礼,道:“皇上,在臣说出臣的意见之前,臣想先宣昭一人进殿。”
“什么人?”
“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京城里的一名普通歌妓。”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御使台的官员们首先坐不住了。
御使韩慎跳了出来,一脸愤慨地指着赵元俨:“请王爷收回刚才那句话,这是什么地方?是大臣们和皇上商议朝政的神圣之所在,王爷怎么能让一名歌妓进殿呢!”
“韩大人少安毋躁,本王喧此歌妓上殿,自有本王的打算。”他转向赵祯:“请皇上允许。”
赵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虽然他也觉得赵元俨此举极为不妥,但他更是想看看,赵元俨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皇叔此举,必有深意,众位卿家就不必再说了,文应,喧皇叔带来的歌妓上殿吧。”
“遵旨。”阎文应领了圣命,随即扯起他那尖锐的嗓子,拖长了声音嚷嚷道:“宣镇王所带之歌姬上殿——”
一袭白衣,飘然若仙。玉仙人如其名,生得是一身仙气,怀抱着琵琶,摇曳多姿地步入紫宸殿:“民女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祯见的美女何其之多,将她仔细打量一遍之后,认为此女子除了容貌出众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了,就拿刚才的见礼来说,她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赵祯听出,她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想来是第一次进到宫里,心情紧张地缘故。“平身吧。”
“谢皇上。”玉仙依言起身,站到赵元俨身旁,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玉仙姑娘。”赵元俨向她温和一笑:“把你昨晚对本王所演奏的曲子在这里再弹奏一遍,怎么样?对了,还有那首词,你也一并将它唱出来,让皇上和各位大人听听。”
“这……”阮音音面有难色地看了他一眼:“这似乎不大妥当。”
“本王让你唱,你就唱,不管出了什么事儿,自有本王替你担待。”赵元俨向赵祯笑了笑:“皇上,可否给玉仙姑娘赐个座儿,站着,可不好弹琵琶。”
赵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吩咐阎文应道:“就按皇叔说的办。”
玉仙坐在内侍替她端来的矮凳上,调好琵琶,忐忑不安地望了赵元俨一眼,见赵元俨向她露出了一抹没关系地笑容,这才弹起琴弦,开口唱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美人如此多娇……”
玉仙这一开口,在场的诸位大人脸上都变了颜色。宋朝文人、士大夫狎妓成风,自然也在烟花巷内,听过这首词。
赵祯虽然没有什么精神,却也察觉到了朝臣们的异样,当即也凝神听曲,想知道她接下来会唱出些什么来。可是,当他听到“回眸一笑百媚生情,六宫粉黛颜色失去,春寒赐浴华清池洗,始是新承恩泽时期,云鬓花颜金步缓摇,芙蓉帐暖夜夜**,**苦短日阳高照,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几句时,赵祯“豁!”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两眼冒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玉仙,吓得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跪匐在地,瑟瑟发抖。
满朝文武都为赵元俨捏了一把汗,心说:你丫没事弄个歌妓到朝上来干嘛?没瞧见人赵官家的脸都绿了么?这首词表面看来是在说唐明皇和杨贵妃,可实际上却是暗指赵祯和杨、尚二美人,你当别人耳朵聋了,听不出来么?
“皇叔这是在羞辱朕么?”紫宸殿内鸦雀无声,赵祯铁青着一张脸,恨恨地瞪着赵元俨,杀他的心都有了。
“臣不敢。”赵元俨云淡风清地回着话:“这首词,是臣昨夜于状元楼听这位玉仙姑娘所唱的,臣派人连夜打探过,京城里十有**的青楼、酒肆里,都有人在传唱,而且,近日里,城中已经出现了许多对皇上不利的谣言,这才斗胆带玉仙姑娘上殿,想让皇上亲耳听一听,想想办法,怎样抑制这股歪风。”

赵祯像丢了魂似的一**坐到龙椅上:“有……有这么多地方,这么多人都在唱?他们还在传什么谣言?”
“是!”
吕夷简见赵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和站在赵祯背后的阎文应互递了几个眼色。阎文应见此情景,也明白尚、杨二美人已成众矢之的,自己绝对不能再保她们了,连忙朝吕夷简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吕夷简走了出来:“诚如王爷所言,臣近日也闻得城中,谣言漫天,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正所谓,众口铄金,臣以为,想要彻底杜绝谣言,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杨、尚二位美人贬出宫去,那些好事之徒,便再也没了可以攻击皇上的把柄,这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赵元俨先是诧异地看了吕夷简一眼,随即又了然一笑,对赵祯道:“臣也是这么想的,再加上尚美人持宠生娇,私自干预朝政,已犯了后宫之大忌,还望皇上可以割爱,贬她二人出宫。”说罢,他一掀衣袍,跪倒在地。
满朝文武见赵元俨都这么做了,连忙也跟着一一跪下:“请皇上割爱,将杨美人,尚美人迁出宫阙。”
“你……你们……”赵祯以手掩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让朕好好考虑一下,退朝……”
第二天,阎文应备好了车马,向尚、杨两位美人传达了赵祯的旨意,着尚美人为道士,去洞真宫修行;杨美人,宫外另找地方安置。二美人哭哭啼啼,不肯上车,当即惹恼了阎文应,命人将她二人拉扯了去,快马加鞭地送出了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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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仙回到状元楼之后,吓得整整三天没敢出门,只把在紫宸殿上所听闻之事,讲给了她的贴身丫鬟知道,然而,那丫鬟的嘴巴却并不牢靠,很快就把尚、杨二位美人被驱逐出宫一事给传开了。
当坊间都忙着又在赞扬赵祯迷途知返的时候,雪千寻却很恼怒地扔给我一个白眼:“都是你出的馊主义,什么减价大酬宾,现在可好,让状元楼那个玉仙进了一回宫,名气更响了,还有那个镇王,什么消息渠道啊?他要抓也该抓我们家音音啊,再怎么说,第一个唱《念奴娇》的,就是音音啊,非要跑去抓什么玉仙,我看他八成是和那玉仙有一腿!”
我一边偏头躲着她说话的时候,从嘴里飞溅而出的口水,一边道:“这怎么能怪我呢?人家镇王要抓谁,我说了又不算,再说了,要是真把你家音音抓进宫里去了,万一出不来,你找谁赔去呀?”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走到窗前,远处,巍峨的皇城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花里,看不真切。“雪千寻,你这儿有夜行衣么?”
“有,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去报仇。”我回头一笑:“雪夫人,替我准备一套吧。”
更夫走在街上,敲打着手中的梆子,发出“咚咚”两声脆响,时正二更。
我穿着雪千寻为我准备的夜行衣,穿房过瓦,非常顺利地潜进了洞真宫,那里住着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一个女人——尚美人。
房里还亮着烛火,显然她还没睡。我拿掉面巾,把手指放进嘴里沾了点吐沫,小心地捅破那层窗户纸。房间不大,摆设也很简单,与宫中相比,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尚美人穿着一身青灰相间的道袍,独坐在床边,默默垂着眼泪。
我冷冷地笑了,尚美人,你也有今天。
我伸手撩起窗户,一掂脚尖,身子如激剑一般,飞射进去,身后的窗户失去了支持的力量,又立刻关上了。
尚美人见房里突然闯进来了一个人,吓得花容失色,当即就要大叫,却被我一把捂住了嘴巴:“美人,好久不见。”
尚美人看清了我的相貌,更是吓得差点晕了过去。“郭皇后!你……你不是……”
“死了嘛!我知道。”我露出一个阴澈澈地笑容:“我是特地上来,找你下去陪我的!”
“啊!!!”尚美人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晕了?真是便宜你了。”我不甘心地瘪了瘪嘴,用脚狠狠地踢了她两下,见她还是没有醒来,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从腰带里摸出一根金针,从她的耳后扎了进去,针尖之下,冒起一丝黑血。
临走之前,我拿起桌上的油灯,随手一扔,抛进了床帐里。被褥、枕头,本就是易燃之物,与火光相遇,随即慢慢燃烧起来。
杨美人过得比尚美人还要惨,她被幽禁在另一间小道观里,虽然赵祯的圣旨上说得明白,让人另置别宅安置,可是阎文应却也只是将她安置到了道观后的一间小院里,一切饮食起居,并无什么特殊的待遇,当我轻松地潜进去之后,看见她正一个人喝着闷酒。
大概是喝醉了,她看着我朝她走过去的时候,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郭皇后?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我冷笑着夺过她捏在手里的酒壶,举过她的头顶,手腕一翻,把大半壶冰凉的酒水全都倒在了她的头上。杨美人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我见她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清明,这才扔掉酒壶,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在她面前一晃:“我是来杀你的。”
“你你你没死?”看着渐渐逼近的锐利刀锋,杨美人开始哭喊着大叫,但却没有一个把守宅院的人,跑进来察看情况。
“你就省点力气吧。”我把她逼进了墙角,拿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略一用力,一道鲜红的血衡立刻出现在她那雪白的肌肤上。“你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现在整间道观,除了你,已经没有清醒的人了。”
“皇……皇后,不要,不要杀我,我给你赔罪,我给你磕头,我还不想死,不要……不要杀我……”杨美人哭成了一个泪人,那副娇弱无助,看着真是令人心疼。
“嘿嘿……”我冷笑着替她搽着眼泪:“你是在求我放过你吗?只可惜我不想。”刀尖又向里陷进了一分,我几乎可以看到,她那鲜红的血液后面,那根不断蠕动地粉红色气管。
大概是已经意识到我绝对不会放过她,杨美人看着我的眼神,渐渐由哀求和惊慌转变成了无限地怨恨:“郭湘婷!我诅咒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官家的欢心!”她突然惨笑起来,笑声凄厉无比:“你还不知道吧?官家就要立新皇后了!她的出身比你更好,人也比你聪明,听说官家可喜欢她了……”
“啪!”我狠狠地煽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她那张脸肿得跟个泡了水的馒头似的:“闭嘴,你给我闭嘴!”我近乎疯狂地挥动匕首,在杨美人那娇小的身体上连捅了十几刀,直到她的尸体变得千疮百孔,顺着墙壁慢慢滑落到地上,这才罢手。
“你竟然又要立皇后了?”我顾不得旁边还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便一**坐到了地上,闭起双眼,那满城的艳红,竟又在我脑海中浮现,身着龙袍的俊美少年,却站在宏伟的宫室前,迎娶他人
“真的要走吗?”接过甘霖递过来的马缰,我翻身骑上白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汴京那高大的城墙,闻言浅笑:“是啊!我在这儿住了七年,也该到处走走了。”
小翠和甘霖也骑着马,来到我的身边。雪千寻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硬塞进了我的手里:“江湖凶险,把这个带上,好歹还可以防身。”
我打开瓶子一看,里面装着小半瓶红色的粉末,忍不住问她:“这不是七星海棠吗?喂喂喂……我现在可是一穷鬼,没钱给你啊!”
雪千寻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送的!不收你钱!”
“那在下谢过仙子,愿仙子约活越年轻,今年二十,明年十八。”我学着那些个江湖人物,对她拱了拱手,在她开始骂我之前,掉转马头,飞奔而去。温和的凉风吹起我的发丝,四散飞扬,我微微眯起了眼睛,正准备好好享受享受这春风抚面的感觉,却听见跟在我身后的小翠突然大声喊道:“小——姐!你——走——错——路——了!去——金——陵——应——该——走——旁——边——那——条——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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