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二章 归去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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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郑州骄阳似火,从被军法处的人带离部队拘禁之后,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失去自由的滋味无疑是相当痛苦的,即使是后来住进了别墅型的“VIP”监狱,即使已经把赌注下在了古地身上的那个苟主任甚至通融允许古地在别墅里架设了电台和200师师部保持了密切的联系。可这毕竟还是不能改变他被监禁的事实。
每天,他最远能到的地方别墅后面的小花园而已。小花园是荒着的,这时节只有野草在如火如荼的疯长着。古地没有刘备种菜的兴致,也学不来大耳贼那种装出来的闲情。所以他实际上也很少到后院去,任由野草疯长,任由爬山虎的枝叶探进他的窗户里来。
而比后院更荒芜的,却是他孤独的内心。从他被监禁到现在,袁维绪只来看过他一次。其实是他不太愿意让她来,200师现在离不开袁维绪是一个事实,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堵着。说穿了,是他不知道怎样去面对她。
很多事情发生了,又水一般的流淌而去,抓也抓不住地。连那偶尔残留的水渍,也被晃眼的阳光一一汲走,在那似有若无的痕迹里,剩下的便是那无可言说的怅惘。
那一次见面已经是4月初春的时节,武汉大会战刚刚轰轰烈烈的拉开序幕。
相顾无言。
袁维绪不知道古地和凌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也不需要知道。她从来没有把凌翙看作是一个敌人,从前,现在,将来都不会。当她在武汉总医院出现在她的身旁的时候,虽然她也是个女人,可就连她也同样被凌翙的美深深的打动着。当她在得知古地被陷入狱的时候,是她告诉她要冷静,当她眼睛里带着一种遥远而忧伤的雾气对她说,古地爱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但是这并不代表你比我高一等,也不是只有你才有资格心痛和恐惧的时候,她也同样深深地被她打动着。
当一个女人那样深切的感受到另一个女人像自己一样深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她又该怎样面对她呢?
她回来了,她又悄悄的离开。她还会再回来吗?在古地荒芜的眼睛深处,袁维绪看不到那个答案。离开又怎样,回来又怎样?那一天,她独自踱到后面那个荒凉的小花园。
那一天,一朵绝美的野蔷薇在淡淡的夕阳中沉默无言,她轻敛起飞翔的翅膀,让少女般多情的梦永恒在空中。可是绿叶已经枯萎,在苦难的枝头,所有的微笑都深重得让人心碎,所有的爱都泪雨纷飞……一缕风悄然吹来,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这朵花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游子,她背井离乡,走向了永远没有尽头的路。
那一天,袁维绪久久地站在那个荒废的小园,一任自己的泪水淹没了整个世界。
此后的日子,他们之间的联系似乎仅限于公事,似乎仅限于公事。没有谁主动的去询问曾经发生的一切,又都很小心的呵护着像玻璃一般易碎的情绪。一直到有一天,拆掉所有的伤痕,把目光寄放远天,思念的范畴延续而凌空放大,生命回响许多时候被漂洗成冥冥重放的人生。与你相依,以一尘不染的心灵呵护着诗画般的柔情在微寒的晨光中泊在万般情绪的路口……

没有谁去诠释相逢的那一天。岁月烟波诚笃荒芜多年的心事,像童话老在树上,时光、老屋、长长的荒草,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从头上飞过。
相逢在一个雨天,青石板上的雨珠子鲜活的跳来跳去,一座年代久远的老屋的木窗,撑开了远处诗画梦境般的景致。
换上了一身便装的袁维绪撑着一把江南的油纸伞,像画里走出来的妖精一般走到了老屋的窗前。屋子里,同样是一身便装的古地正在书案上写字。
“你什么时候会用毛笔的?”袁维绪站在窗前,看着古地落笔有神,像模像样的挥毫,忍不住问了一句。
古地抬起头来,淡淡的笑容里已经没有曾经让她心痛的那一抹忧伤,他说:“不就是毛笔么?怎么说我也是来自未来的社会主义四有青年,还有什么不会的?”
“还青年呢。”袁维绪不禁微微的瞥了一下嘴,说:“貌似你身上的长袍马褂穿起来好像个七老八十的人,拜托你不要还拿着个烟斗好不好,好象个恶俗的地主老财啊。”
“不是吧。”古地停下笔来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行头,说:“我还觉得挺有型的呢,尤其是这烟斗,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那你应该买个鼻咽壶啊。”袁维绪摇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这么悠闲的日子,你想过多久?”
古地看着袁维绪身后的那条路,哀叹一声,说:“这就已经到头了。”
袁维绪身后的那条路上,两辆军用吉普正快速的驶来。车到老屋前面停住,走下两个军官,虽然眼前这一幕很美,可是他们很不解风情。
他们先是阔步走到那个窗前的窈窕淑女面前,齐刷刷的敬了个礼,说:“袁参谋长,司令长官部急电!”
然后又对这屋子里的那个老财再次并拢了脚跟,身板挺得笔直,声音洪亮得好像要把这座老屋震塌一般的喊了一声:“师长好!”
“妈拉个巴子的。”古地无比郁闷的看着这两个不解风情的人,毫无风度的破口大骂,“没看到老子在玩诗情画意吗?你们晚点来会死啊!好歹体谅一下一个刚刚出狱的老人脆弱而敏感的神经好不好?”
这两个军官,一个是瘦弱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走一般的隋风,另一个则是高大强壮得好像金牛座的黄金圣斗士一般的简杰,都是古地那一次在郑州的中央军校分校里面淘出来的宝。这些日子在200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打磨,已经颇有有为青年的模样了。
“你就知足吧。”袁维绪淡淡的笑了一下,有些优柔的看着古地,说:“要不是战事吃紧,老军长怎么会被调到司令长官部任参谋长?要不是老军长到司令长官部,又怎么能打通关系把你放出来?我敢保证,要是你说你决定卸甲归田,老军长一定会把你送回监狱里去。你还玩什么诗情画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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