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入开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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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戍唐很想看看开封古城的样子,但法场门口已停了一辆马车,一个兵士模样的人拿着一条长鞭坐在车前,后面的车棚严严实实,也不知道车窗能不能自由打开。韩戍唐知道那是给他坐的,庞太师现在要送他去开封府衙,那个传说中象征着人间公正的圣地。
等韩戍唐上车坐稳,庞太师把装着“禹王玉”的盒子交到他手里,说:“时间急迫,你好自为之。”说完翻身上了他那匹白马,走在前头。那三名随从将士则分开三面,把韩戍唐的马车围住,始终与车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车厢两边的窗户果然都封死,只有前面的布帘偶而被风吹起,韩戍唐从缝隙里看出去,正好看见前方马背上的庞太师,一头花白头发,顶上束一花翅小金冠,一身紫袍,背影看去很干练,有一股年轻人身上才能见到的活力。
韩戍唐心想:“这庞太师与我原来想象中的实在相差太远了,位高权重,办事效率一流,还有飞来飞去的好身手,最不可思议的是非但不杀包拯,还要救他。弄得我都对他隐隐生出一丝朋友般的好感了!这人到底可不可信?唉,希望他不是要在前头设计了一个更大陷阱等我跳就好。”
韩戍唐只觉得前途渺茫,他开始想念二十一世纪,真希望眼前一切只是一场梦,能够突然之间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还躺在那个有脚臭味道的床上。可是不管他怎么捏自己的脸,怎么拍打自己的头,依然还在马车厢里微微摇晃着,手上脚上还是带着一阵阵从法场出来的酸痛,令他很不愉快。
他无奈地叹一口气,打开了那个“禹王玉”锦盒。一袭无以形容的翠绿映入瞳孔,长约一尺,宽不过一寸,通体晶莹圆润,竟是一支精制打造的翠玉手柄,他眼睛直了。他大学毕业后在珠宝行上班三年,虽然一直做策划文职,但耳濡目染,货真价实的珠宝玉器过目不下千件。所以,他第一眼就判断这“禹王玉”是他这辈子所见最完美的玉。
他伸出左手无名指,微微颤抖着,慢慢伸进锦盒,轻轻触碰“禹王玉”的表面。这是他的习惯,左手无名指的指腹是他触觉最细致敏感的地方,每次见到极品珠宝玉器,只要情况允许的话,他会这样去感触它的质地。这时,他的无名指碰到了“禹王玉”,一丝爽朗凉意就顺着指头倏然钻进心窝,满心的跳躁不安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清凉之意淡化了不少。
他上班时曾无数次跟同事玩“猜价格”游戏,比输了的人请客吃饭。开始他总输得多,后来眼光练出来,越看越准,近几个月一次没输过。可是他实在无法给眼前这一根“禹王玉”准确估价,心想:“新品的话少说也要一百万,要是流传到二十一世纪,加物价值,天晓得会是什么价。庞太师让我破译这玉上刻的什么‘鼓枣福文’的玄机,也不知道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刚才按照那鬼魂杨宗保说的自救办法,庞太师说什么我应什么,终于争取到十天时间,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我可没有包拯那样的天才头脑,什么‘鼓枣福文’十之破译不出来,到时候还是找个机会溜之大吉吧!”
想明白这一层,他也就索性不再自寻烦恼,一袭困倦之意泛起,打了个呵欠,也懒得再仔细看玉,小心翼翼合上盖子,准备美美睡一觉。就在这个时候,脚底下忽然有点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他挪开脚一看,原来是那车厢底的木板拱了起来,不知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拱它,越拱越高。他第一反应是以为车坏了,正想把那木板踩下去,那板子下竟然伸出一个人头来。
韩戍唐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幸好他不是那种一受惊就会啊啊大叫的人,所以并没有惊动赶车人和外面的随从,而庞太师离得最远,自然更不会知道车厢里的情况。车厢底板下伸出的那人头五官俱全,是个男人,对着韩戍唐微笑,并且说话了:“包大人,是我。”话音很轻,用的是熟人之间的语调。
韩戍唐定了定神,问:“你是谁?在底下做什么?”一根手指竖起在那人的嘴巴前面,发出轻轻的嘘声,示意韩戍唐降低嗓音,显然他怕车外人听见。
那人从板子下面钻了出来,坐在车厢的侧面,轻轻用手指按住了门帘,以免被风吹开,暴露形迹。韩戍唐看底板下面的空间并不宽大,横着两根木轴,看得见下面移动的青石街面。真不敢相信竟然藏得住这样一个大活人。他仔细打量这个人,不超过三十岁,穿一身贴身锦衣,最要命的长着一张令人天下所有男人嫉妒的脸,和一副令天下所有女人都动心的强健体格。
韩戍唐心里骂了一句:“妈的,是个男人都不会把老婆介绍给这种人认识,天生迷女人的风流相!”那人却不知道韩戍唐心里在骂他,他附到韩戍唐耳边,悄声说:“恭喜大人得脱劫难,展昭无力护得大人周全,实在惭愧!”
“展昭?”韩戍唐差点从坐凳上蹦起来!
他以无比惊讶的表情把眼前这人再次打量一遍,确定这个人不是幻影,不是鬼魂,是真人,他终于笑了!就好比飘荡在急流里的小船,忽然找到一根可以拴住的铁锚,那是一种重获安全感之后的舒心之笑。
韩戍唐再一次对人生际遇生出强烈的感慨:“什么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天这一天我算是见识到家了。”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今夜子时之前,请大人莫离书房。”展昭又在韩戍唐小声说了一句,说完像一只猫似的伏下身,以不可思议的灵巧身段,悄无声息地钻回车底,木板再次合上。
韩戍唐目瞪口呆地望着那重新合上的底板,渐渐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人就是这样,无论遇到多大的困境,只要知道还有人,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够跟你同舟共济,同仇敌忾,你就不会跌入绝望的谷底。韩戍唐知道,对于包拯来说,开封府爱戴他的民众再多,也不如身边站着一个展昭更值得信赖。

这并非说民众的力量无用,通常民众力量是无穷的,但与展昭相比,性质不一样。民众永远是站在远距离欣赏包拯,看到的永远只是包拯的外壳,膜拜的也只是包拯的官方形象;展昭却不同,他是包拯身边的人,他知道真正生活中的包拯是什么样子,知道包拯会为什么事高兴,为什么事烦恼,最重要是能理解包拯的抱负。
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朋友,才有可能产生彼此信赖,才有可能在困苦患难,在得意时把酒言欢。正如刚才在法场时韩戍唐所想:“没有展昭,包拯也许就不是包拯了。”这种想法虽过于武断,却也道出一个男人迈向成功的真谛,个人本身的卓越才智虽然重要,但站在背后的那一个团队的合作才能真正将他推向巅峰。
韩戍唐本来昏昏欲睡,因为展昭的突然出现而变得思潮澎湃,开封府转眼就至。马车停了下来,庞太师命人把韩戍唐扶下车。韩戍唐抬头一看,一派红墙灰瓦,那府衙的入口比他想象中的稍小一些,却深很多,仿佛是一座小城门的门洞,门口左右各立一座石狮子,雕刻一副金刚怒目的样子,有些骇人,而门内拔地而起一座高大的四层阁楼气势恢宏,需要把头抬得老高才能看见最顶上一层。韩戍唐心想:“站在那顶楼,应该能望见开封府全城吧?”
这时早有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迎上来,向庞籍鞠躬施礼,说:“下官不知太师前来,未曾远迎,还望恕罪。”庞籍问:“你不是监察御史周义信吗?为何在这里迎我?”那人说:“原来太师还认得下官,当年多亏太师提点推荐,才有我周义信的今天。自包大人下狱,皇上命我暂兼开封府尹,处理府衙日常事务。不知今日太师前来,有何指示?”
庞籍转身用手一指韩戍唐,说:“包拯大难不死,领了皇命在身,暂回开封府衙戴罪立功,十日之后再见分晓。这十日你要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可让任何可疑人等接近。”
周义信偏头看了一眼站在马车边正四处打量的韩戍唐,脸上露出一丝不安,问:“包大人犯的是通敌叛国大罪,皇上御笔亲批今日问斩,全城警戒百姓暴乱,为什么又突然送至开封府衙看管呢?”
庞籍说:“内中详情你无需多问,这十日你严加看管包拯,千万不可怠慢。”
韩戍唐见庞籍与那个人交头接耳,说了半天,不知在打什么商量。他故意做了个很随意的弯腰动作,好像要舒展筋骨,脑袋飞快向车厢底下一转,想看看展昭还在不在。那车下面空荡荡的就横着两根木轴,早不见了展昭的踪影。心里惊叹:“‘御猫展昭’这个外号还真不是吹的!”
韩戍唐想起刚才展昭在车里说的话,让他今夜子时之前莫离开书房。“这就是包拯坐镇开封府的地方,果然气势非凡,可是书房在哪里呢?”他朝府内张望,到处飞檐翘角,也看不出来哪里是书房。
不久,庞籍与周义信像是商量完了,庞籍走到韩戍唐旁边,指着那座高楼旁边的一个小院子,说:“包拯,这十日你就在清心园破译符文吧!我另有要事,一切由周大人安排。”
韩戍唐一心记挂着书房,连忙说:“我要住到书房,方便查资料。”庞籍以奇怪的眼神望着韩戍唐,问:“你书房在哪里?”韩戍唐立刻暗骂自己太冒失,要找书房也应该等庞太师走了再找,随便问一个府内的管家杂役就知道了,这下反而成了自己往枪口上撞,他初来乍到,怎会知道书房在哪里,顿时被庞太师的问题给难住了。
韩戍唐脑筋飞转,支吾说:“破译难题最是伤神了,这几天你们最好不要限制我自由行动,我要是想问题想累了,就要到处走走,看看花草,透透气,这样才能真正把破译得出来。”他开始耍花枪,顾左右而言它,想把话题给避开。
庞籍却冷笑一声,猛然踏上一步,拉住韩戍唐的衣领,把他拖到一边,低声说:“包拯,你少跟我耍花招。我庞籍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包拯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哼!”韩戍唐吓得手心出汗,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心想:“这庞太师一下救包拯,一下又这样凶包拯,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听庞籍又说:“我告诉你,今天我能救你,明天也能要你的命。你最好老老实实把禹王玉的秘密尽早破译出来,否则十日后还是逃不过行刑台上的一刀。”
庞籍说完松开韩戍唐,转身对那三个随从说:“你三人这十天要寸步不离守候包大人,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我。”说完飞身上马,扬鞭而去,那三个随从分开左右,把包拯围住,开始执行严密监护。
周义信走过来向韩戍唐见礼,又向那三个随从抱了抱拳,说:“三位大人,请随下官这边来。”当下,领着韩戍唐走进清心园。那园内栽了几株梧桐树,枝叶正茂,还有一方小池,池内有金鱼游动,池边是三间精致的房屋。
看见庞太师走了,韩戍唐心里才终于吐了一口气:“庞太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果然是包拯的死敌,就算这次救了包拯,只怕也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目前暂时利用一下包拯的聪明才智而已。以后我对他真是要千万小心,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唉,现在呢,先安定下来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对那三个庞太师的随从说:“我要先睡觉,没事不要吵我。”说完抱着那禹王玉盒,一脚踏进房中,把门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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