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ei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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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我的主子回来的日子了。
“您果然从未让人失望。”
我微笑着接受伯爵的赞美,态度俨然送别贵客:“真遗憾。好像我的任务就要结束了。您知道吗?我们这里又有新客人了。”
“当然,也会成为我的客人。”
我惊惶。我的情报何时出过错?
“惊讶吗?我比您更惊讶。”他的语气一副调侃。
“很难想象吧,吉塞家的人马会来。”吉塞,伯爵的死对头,安托尼的主子。
“这里会有一张盛大的婚礼。而我将是证婚人。当然,为这个资格我得破费一笔了。不然我就会像您想得那样成为婚礼的余兴节目了——砍头。”
那天晚上被安托尼他们杀死的是一个外号叫“基甸”子爵,他们家是城中最大的反吉塞派。怪不得他们一家都几乎被洗清了。
我恍然大悟了。
贝伦奇从伯爵的领地被邀致词。伯爵只身前来。我被派到这里。吉塞家的行动。安托尼的出现。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暴露自己弱点的人最愚蠢。”这是我主子的名言。一切都是他的安排。我忘了他不仅是个曲意逢迎的商人,更是置人死地的君主。我居然忘了。
阳台上,夜风吹拂。我低头注视,卫兵层层包围。
伯爵斜倚着围栏,神态轻松:“不过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他的自信令我微笑:“我相信您的力量。”
“是啊,我人在这里,您的主子就不会让我死。”
“他不会让有力量的人轻易死去。他说过,人死也要有其可利用的价值。”
“那就希望我不至于让他失望。”
这座城市张灯结彩,大队人马明晃晃的宝剑是最为奢华的装点。
吉塞的铁色部队也在其中吗?那个暗杀者的队伍?
可事实又一次证明了我的想象力的贫乏。
吉塞家在此为幼女伊莎贝伦举行婚礼,新郎的身份并不高贵,婚后入赘。米伦的伯爵受邀做证婚人,并且,要宣布从此与吉塞家修好,在代理彼得的我的主子的促成下,缔约盟誓。
这个新郎就是曾化名安托尼·达·尼洛的人,他即将拥有的名字是安东尼·德·吉塞。
我无法忘记主婚的大主教说出这个名字时在场所有人表情的变化。那么多变化汇成了瞬间的海浪,涌进我的头脑。所有的人都很意外。伯爵的表情继续一种调侃的意外;其他贵族们一概伸长了脖子往门边转头的样子真的很可笑;主教们面面相觑;教堂外市民的声浪很是兴奋;吉塞家的人也有点意外,因为新郎迟到了;我的主子的意外来自激烈的马蹄声:
安托尼一袭黑衣,跳下黑马,踏上了猩红的地毯。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相似的一幕记忆涌现。
那是一个狂欢节。我刚刚来到这座宫廷。他们狂热的气氛吓住了我。贵妇们已开始摇摆着裙子跳舞,后来,所有人开始滚倒在地上打打闹闹,为节日特制的华服仿佛成了不必要的负担一样被抛弃,躺着的人开始抢地毯上的核桃,站着的人开始撒玫瑰花瓣,坐着的人——他们相互交叠着坐在一起。接着,有人开始往我身上套一件贵妇刚脱下的裙子,烟一样的紫色薄纱。然后,我被抬到一个窗口,它的高度恰好能让外面的人看清楚我又够不着我。

我忍受着经过的人往我身上人的任何东西——
这是对妓女做的事。
还有人咒骂着要把我揪下来碎尸万段。
“索多玛啊,行淫的妇人!荒唐的城市就要灭了!”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被喧闹的声浪掩盖了。
突然,人们有点安静了,惊马的嘶鸣引来恐慌。宫殿里的人涌过来往下看,希望能有点流血的刺激来装饰这一天。
但他们失望了,有个装扮成波斯人的男子一下子就制服了黑马。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贵族们失望地散去。
那个骑士就坐在黑马上,琥珀色的眼睛透过面具直视我。
他离我如此之近,只要我伸手就能够着他,只要他伸手就能带我走。
我们谁也没有伸手。
一个喝醉的贵族走过来,搂过我的腰向我泼酒,然后开始舔我身上的酒汁,我也开始舔他身上的,放肆的大笑着——我必须这么做。
然后他,那个骑士一拉缰绳,背转身走了。
就好像今天,他从我旁边经过,头也不回,坚定沉着地挽起新娘的手,和她一同跪在天主面前。
新娘曾是寡妇,今天也用长长黑纱拢着红裙以作纪念。在金碧辉煌的圣堂中,这两个典雅贵气的人是很相配的。
我想到了前些天看的哑剧,觉得津津有味起来。人生总比戏剧精彩。
誓词结束了。他抬起头,凝视神像背后的远方。
我笑了。
你依然享有这副灵魂,只是换了个名字叫安东尼·德·吉塞。
肃穆的婚礼后是吵吵闹闹的欢宴。
吉塞家的主人脸色十分阴沉。相较于谈笑自若的伯爵,我怀疑他们是否应该互换一下地位。
“如果我没搞错,今晚真正那位不情不愿的新郎应该是您吧。”我朝他开玩笑,在我合理的立场上。明天他们就要缔约,他会损失不少,至少是和他生命等价的东西。
“结婚嘛,吃亏的总会是女方。”他笑得很大声。吉塞更阴沉了。
果然,晚宴上伯爵再一次向世人证明了他的幽默感。
他大步上前抱住安托尼,热切地吻了他的两颊。
人们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噤了声。
他一副醉醺醺又大大咧咧的样子:
“我说,来自尼洛的老弟,啊,或者,吉塞先生——你这几年从没让我安生过,我也让你吃了不少苦头了。但我一向喜欢胆子大的人!现在……我宣布——”他略一躬身,“你就是我的继承人!依我母亲的名义。”
他褪下一只宝石戒指,上面刻有米伦的徽记,恶作剧一般套在安托尼刚带上结婚戒指的手指上。
“为了,我们两家真正的联盟。”
安托尼也是同样古怪的笑容:“为了真正的利益——还有我被你搞出来的那些伤疤。”
他们相视一笑,像失散多年的兄弟般搂在一起咬耳朵:
“狗娘养的。”
“下地狱去吧。”
根据口型判断,是这两句。而且,我也看见他们的手从没离开过对方的腰——那时他们藏匕首的地方。这点,我很清楚。
吉塞的脸我不想看,那样就太不人道了。
但还有另一个人也对全剧津津有味。
梅戚柯大人,我的主子。
继续您高深莫测的微笑吧,在天主微笑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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