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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时李青城再次坚持不住回到车里睡觉，等醒过来后已日上三竿，熄火后看下只剩不到两个格的油表，想自己过的这一晚上不比住店花的钱少，不过还可以坚持到回城里加油的。
跳下车迎着高起的太阳活动下腿脚竟是觉着心旷神怡，没有一点儿熬过夜的疲惫。与二姥爷两人打过招呼就又开始在林子里乱转，主意没有找到肚子里却觉着有些饿了，坚持不住准备打道回府时，见林子的外边远远的有一辆拖拉机响着震天的动静开了过来。
近了看清是个连车棚都没有的小四轮，卸掉车槽只剩的车头，除司机外左挡泥板上还座了个人，大概四十多岁，精瘦的身子，缩头缩脑的裹着大衣紧抱住驾驶员后椅背，看样子是被冻的、颠的不轻。
二姥爷见有人来已放下活儿迎过来，站在了李青城的旁边，拖拉机到跟前还未停稳，坐挡泥板的人已提前跳了下来，一边又蹦又跳的活动、往手心里哈气，一边回头骂开拖拉机的人，“让你狗日的送这么一小截就老大的不乐意，成心使坏，卵子都颠碎了，回去让你娘给我补”。
开车的人年轻，大概辈分也小，挨了骂也不恼，仍嬉皮笑脸的等着人离开些后一打方向盘，把车开到野地里转个弯掉过头，又压倒了两棵不知死活的小老树。
坐车的人就已凑到跟前，刚才骂人的恼羞样换了副笑脸迎向李青城，“你是青城？”，边又掏出了兜里的香烟磕出两根递过来。
“啊，是”，李青城仍是摇手拒绝。
“我叫申五，跟你爹妈年轻的时候熟的很”。
“支书，支书”，二姥爷接了申五递过去的烟，看一眼夹到耳朵上，跟着补充一句后掏出了自己的旱烟。
“十几年不见了，我们原来的一帮熟人请你们娘俩吃顿饭，算是回娘家的接风”，申五象是很健谈，又是副大咧咧的模样，脚步走动几下看到边上停的切诺基，马上眼里放着亮光凑到跟前。
吃不吃饭的正好回去商量下什么时候回家，与二姥爷招呼下后李青城上车打着了油门，边上看稀罕的申五自来熟的上了副驾驶的座子，大概又想跟外面说话，车门上抓挠几下不得要领，李青城见了忙按下半截玻璃窗。
“你娘的破车不用了，滚回去干活儿吧，以后开车时小心点儿，颠碎了自己的卵子就省的娶媳妇了”，申五对着开拖拉机的年轻人笑骂几句，把自己剩了半合的香烟里拿出来看看，手里拿一棵、耳朵上夹一棵，余下的又想一下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扔了过去，然后跟二姥爷一摆手缩回了身子，示意李青城开车。
申五话多，对李家的事似乎又很感兴趣，所以一路上问个不停，李青城专心开车，对他的问话都只用几个字回答。到了村北边上时道路平坦起来，一加油门就要冲进去，申五又喊起来，说是过了。
原来头进村有一条小路沿着村边往西岔了开去，申五说卫秀雪和聚会的人都在那里，李青城就只得调回车头循着过去。
开了十来分钟又到了村西，远远的看到野地里有一个用土墙圈起来的大院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知道那儿就是目的地了。快到跟前时申五又吸起烟来，李青城放慢了车速，还把车玻璃降下了一半，当下伴着外面的冷风一股酸甜的味道跟着飘了进来。
这味道很好闻，不仅提神还开胃，很快就使李青城想起自己没吃早饭，嘴里冒出口水来，但很快又觉出这这味道不象是作饭菜时的缕缕飘香，而是一股脑得灌进来，非常得浓厚。
申五顺着李青城的目光看出了心里的疑问，笑一下解释这是用玉米做的青储得饲料，喂牛的，发酵后冒出酒精的香味，接着指向左边也就是路南的野地，那里有四五条从地面上鼓起来的黄土做的长岗子并排窝着，其中最远处的一个已经打开，一条两米多深的地沟进去一半的地方露着翠绿的玉米秸，都铡得指长，四下挨土的地方都有塑料布衬着。
“头秋收时把玉米秸连上面的青玉米一起粉碎了，用塑料布蒙上再加土密封起来就会发酵，有营养，而且牛爱吃”，李青城听的半懂非懂，隐约的记起中学时似乎学过类似的知识。
手上没停，车子很快的开进院子里，里面很宽阔，正对着中间的道两边各是一个用树桩、木头围成的大场子，远处是砖瓦盖的棚子，场子撒着许多粪便，往里往两侧都是一样的格局，李青城推算这该是个饲养场，但场子里却没有牲口，想一下明白是关进对面的牲口棚里去了。
果然车到跟前后靠边停下，申五打头两人钻进了一边的棚子里，李青城当下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气冲得一窒，斜侧身挑着棉门帘一看，原来四、五间房子大的棚子里几十头牛分成两排正在吃外面刚见过的青储饲料，黑白、红花的都有，一个个膘肥体壮的，怕都有上千斤的分量。
细看下才发现这些牛都被栓在柱子上，来来往往的有人在不断的拿铁锹给草料上撒上些磨成粉的细料，所到之处牛吃草的响声就更响亮。
小心的从两排牛中间穿过，李青城看到几个牛肚子下都钻着个人，坐个马扎、拎个小铁桶，两只手抓住牛一挤一按的，就有牛奶兹兹的喷到铁桶里，力量大的打到桶壁上都发出响声，就觉着心中一亮，原来牛奶是这样来的，而且这些牛乳真是大的惊人，比得上一个人的脑袋，挤奶的人似乎要环双臂才抱的过来。
心里觉着新鲜，走过去后李青城还转着身子盯着看，突然心中一动就咧嘴傻笑起来，想起原先在英国时见过李费容弄来的一些光女人图片，其中有标着草莓系列、奶牛系列的，一直不懂什么意思，也没办法问，却没想到现在见了实际的东西才顿悟过来。
此后李青城的目光就变的有些游移起来，象是不好意思再看，穿过牛棚从另一侧的门口出去，见是一个夹道，对面又是一排牛舍，细一打量大院被隔成了十几个牛场，最西边的似乎正在建设，都和刚见过的大同小异的样子。
申五领着顺夹道往北走，遇到推着小车运草料的人就得靠边躲开，不一会儿牛舍走完，再往前去是一个小广场，隔对面一排平房，后面靠着的院墙上有另外开的院门，倒象是正门，也不知通向那里。
这时身后有人吆喝，又一辆小推车过来了，两人忙往边上一靠，过去时却见车上是一个娇柔、秀气的小牛犊卧在上面、瞪着双清澈的眼睛有些发傻。
见李青城感兴趣，申五就领着跟进了最边上的一个牛棚里，“嚯，跟幼儿园一样”，李青城心中不由的感叹，里面或大或小的十多个牛犊，见有人过来一些调皮的就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要讨吃食。
刚推进来的小牛柔弱的象个婴儿，里面的两个中年妇女把它被从车上抱下来在草窝里放好，又从一个铁桶里舀了半瓢奶倒在一个铝盆里喂食。
申五见了走到跟前，拿瓢在水桶里搅和几下端出来喝一口，细细的品几下又递给李青城，乳白的奶水清荧荧的透着股轻香，样子很诱人，但肯定是没烧开过的，李青城忙着摇手不敢接。
申五又连喝几大口后把瓢扔回到桶里，有些惋惜的对李青城讲：“香着呢，你们在城里喝不上的真东西，等不到出这院子就兑水了”，把手在身上擦几把，又望向刚送过来的小牛问推着车正要出去的人：“刚生的？”。
“下半夜生的，断了脐带，又打上牌子才送过来”，李青城早就注意到这里每个大牛、小牛的耳朵上都钉着个塑料牌，上面有写着数字编号，听了这话便明白了这是每头牛从生下来后就有的身份证。
这时一个长得大些的牛犊见了给刚送来的小牛喂奶就赶过来想抢食，正好被申五弯腰一把掐住，就顺势将牛脖子拢在了臂弯里来回逗弄却使它不能过去，李青成也趁机在牛犊身上摸几把，感觉非常的柔顺，一小缕一小缕的，却没有大牛的那种光亮。
正玩的高兴，牛棚的门帘一撩探进个人头来，打量几眼又缩回去对外面喊：“在这儿呢，我说刚才看到车来了呢”。
李青城出了牛棚，见到母亲卫秀雪和七、八个都不认识的人，当下被母亲招叫过去一一指认着挨个打过招呼，知道多是年轻时和母亲、父亲一起处过的人，按职务最高的是一个姓高的乡长、一个技术员，村里的人最多也都象是有些头脸的。
打过招呼申五就把众人往小广场对面的平房里让，这时广场上停着一辆130轻卡，车槽里用铁架子固定着一个白亮的不锈钢大罐，一些牛棚里正陆续的用小推车运出一个个白铁皮桶，过了秤后就跟放水一样的往车上的大罐里到奶。
姓高的乡长见李青城看的仔细就半回过身了对着他们母子讲：“现在的牛场里有一百五十多头牛，不过产奶的还少，一天能产一吨左右，都由厂子里定时过来收走”。
一吨还少，都可以洗澡了，李青城心里悱腹着，脑袋却不断的点着表示听清楚了，一面随着人群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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