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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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函
我站在岸边,一袭干净的白衫,温和的面容十分平静,眺望着水洗过一样碧蓝的天空。几朵云彩洁白如玉,数万顶毡包连接成一片斑斓的云帐,一眼望不到头的碧水中有条小船逐渐走近,抵达,靠岸。
“秦兄弟,明明是前日才分离,却觉得等你很久了。”我急忙上前迎接,客气道。
“玉兄,我是来…”
“我明白。”他面色一怔,苦笑道“嗯,确实也不需要解释什么。。”
“枯岛上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秦兄可爱吃鱼?”
“还好。”
“那就好。”的a7
我端出自酿的五粮液,分入小鼎笑着说“自此以后就有劳秦兄了。这杯在下先干了。”
他神情一怔,低眉敛目,静坐如一尊玉像,可是心中却似乎波澜起伏,道“玉兄不要再笑话秦某了。。”嘴角是道不尽的苦笑,带着淡淡的秋意。
“秦兄…”
“嗯?”
“为何还是愁眉苦脸的…”
“没有,在下只是觉得有愧与玉兄那几句重托。”他看着我,腼腆一笑。
“呵呵。”我轻笑,指了指远方的船只道“秦兄,你看姒国的花船美不美丽?”
“美。”
“壮不壮观?”
他停顿片刻,道“…壮观。”
“比沛江的水军呢?”
他警惕的凝视着我,不语。
“秦兄?”我淡淡的唤道。
“不一样的事物,如何去比?”他语气不耐,有些不快。
“哈哈,没想到秦大人如此心思剔透之人居然是这样认为的。”
“玉兄!”他忽然呵斥道,薄薄的嘴唇吐露出寒冷的声音,说“我早说过,有些与你无关的事情不要去管。”
我胸口一闷,视线紧紧地落在他的脸上,平淡的声音中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与冥念尘有关吗?”我咬住嘴唇,当这个思念许久的名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何会心头一跳,我在害怕什么?
他听后一怔,神色淡淡,依旧不语,只是那双看着我的眼眸多了一份审视。我攥着拳头,沉不住气的继续追问道“我与你初遇青楼,那时秦兄便是参与他的酒宴,应该…玉某妄想…应该有关吧。”
海风袭来,拍打礁石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海鸥的啼鸣缓缓传来,仿佛听到了远方酒家女的歌声。我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但看到秦朴望向我的眼睛时,止住了。他这样的人不会答是,但若不答不是便已经是。只是我自己心底自私的希望他能给与否定。
“玉兄,这很重要吗。”良久后,他幽幽叹道,神色间似是极为平静,只是一双眼睛的光芒却是极其微弱的,看似清浅,实则深不见底。
“嗯?”
“很少看到玉兄失态。”
“噢。”我淡笑着,恢复了往常的神情,大笑道“我们不说这些无关的大事扫兴,改天玉某带秦大人去看看花船舞娘如何,保准比上次的陵水夫人还要美艳三分。”说着斜靠在灵夏肩侧,刺眼的阳光洒在脸上,闭上眼睛,只觉得酸涩。是时候联系大哥了,既然信他,又何必去问别人?
“……”秦朴依旧不语,温柔澄澈如一泓秋水的视线带着某种深思…
或许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许是心底某个角落觉得空空的,我不停的饮酒,不停的大笑,仿佛这样便可以麻痹某种痛痛的感觉。有些时候,我们明明知道事情不是那样的,却还是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否则便会觉得毛躁不安。。。而此刻我需要大哥的安抚,我想他就在我身边,哪怕只是一个淡淡的拥抱就可以给我无尽的勇气。但是,他却被阻在千山万水的彼断,我知道不是他的错,但还是会觉得孤立无援,他可曾知道,我一个人要面对的一切。他可会在乎,我人身在南朝。
玩了一天,夜幕降临,明月初升,秦朴已经倒下,白皙的面容因为醉意染上红晕,拉扯着我的衣袖不肯放开。
“酒真是个害人的东西,白日见他神情淡漠,此刻却有些无赖。”
“呵呵,罢了,你醉时也不比他好多少。”
灵夏一怔,撇开了头,说“此人眼神总是贪恋着主子,或许他自己不知,我却看的清楚。”
“呦,白日还说是个不懂情的人,此时怎么又下结论了?”
“你…”灵夏双颊一鼓,赌气道“你总是那么讨厌…”
我捏了捏她的手心,淡笑不语。看着靠在我身上熟睡的秦朴,多了一份亲切,孩子般纯真的面容让我想起二哥,不知他如今可好。下了船,沿小道回府,无边的夜空上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同蜀地一样的无暇。转进四方街,热闹非凡,但是一格居却已经打烊。
“念玉。。。”的97e
一怔,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凝视着他,白衣如雪,纤尘不染,淡然平静,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眸怔忡的望着半挂在我身上的秦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沉。
“有事?”
“这人是谁?”
我们同时启口,又同时沉默。明明没有灯火,他的眼睛却如一泓远古的清水般澄澈明凈,带着九分冷然,一分怒火。
“累了,明日再议。”我毫不犹豫的转身,却因为拖个累赘被他挡在门外。我静静的看着他,冷笑道“怎么?范大人病出毛病了?要从偏偏的悠然公子变成纠缠不休的无赖吗?”
他眉头轻皱,眼底有抹受伤。空寂的夜空显得格外的静,偶尔能听得一声虫鸣。我心底一软,眼前的这个人,满怀满身的伤痛,无处可藏、无处可诉,只能倾泄于一厢情愿的恨意。而我彻底地打破了这份平衡,生生的剥离他的以为,逼他自己饮尽那不堪的回忆。
“这人是谁?”他依旧纠结这个话题。声音很淡,很轻,却异常坚定。天上的繁星似乎全洒落在他的周身一般,眼前的他始终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芒。
“为什么想要知道?”我平静的看着他,目不转睛的问道。
“……”他身子僵住,我急忙钻了过去,有些狼狈的拖着秦朴跑向后院,鼻尖满是淡淡的青莲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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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刚蒙蒙亮,且有浓浓的雾,秦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满脸羞红,手中紧攥我昨日的长衫结巴道“玉…我…昨晚我…”我不答话,直视着他的慌张,这人也真有意思,时而心计,是而单纯的可爱。“怎么,你还没攥够?没想到秦大人平时看起来文弱儒雅,原来还有此等嗜好…”窗外扬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大却咬字清晰。
“灵夏!”我轻斥。
她笑着进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了看秦朴,故意面带顾虑,欲言又止。
秦朴见状,急忙颔首,轻声说“灵公子怕是有要事,秦某先出去了。”
我无所谓的点头,整理玉冠,灵夏玩味的视线上下端详我,说“官路上收到了加急信函转送过来,主子猜是谁的?”
我心中一动,二话不说伸手去抢,却被她闪开,一双明眸带着疑惑,说“主子何时与大殿下有交情了?”她举高手,笑着盘问我。
“灵夏!”我沉脸一吼,她面色一怔,诧异的看着我,没有了玩闹的轻松。
我接过信函,袖中的手指竟忍不住轻微颤抖。轻轻抚摸绣花纸面,仿佛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个人。眼睛有些酸涩,虽然一直有绿娥的陪伴,但还是会觉得心底是空的,尤其当我发现南下并不单纯,数千只停靠在岸边的花船,范悠然莫名所以的恨意,以及那些与大哥有关我却不知的阴谋,这些让我越来越无所适从,越来越迷茫,突然会觉得无助,突然会想不顾一切的去找他。。。哪怕只是一个拥抱,却可以带来所有。脑海中浮现许多画面,曾经的所有,大哥的蓝眸,巴地的种种,巫山的**,天河的意外,离别前的承诺都历历在目,刻在我的心上,不曾忘记。而今日,我们却隔的那么远,那么的远……

“念玉。”
“念玉?”
“…嗯?”我有些恍神,抬头看她,却在那张灿烂的脸上看到一抹受伤。
“此信从安阳寄来,算算日子应该是在你们启程离开十日内便追上官路。灵春见是加急,便派专使赶夜路送来晋州。”
我点点头,离开十日后收到的加急信函吗,心底涌上一股暖意,在这朝雾环绕稍带凉意的清晨,让我觉得全身从里到外都温暖起来。那一双亮如寒星的蓝眸,流光四溢,深深的留在了我的眼底,从此看不到别人。
“很重要的东西吗?”灵夏看我不语,神情却难掩激动,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带抹探究。
“嗯,很重要。”我抚平心绪,笑着说。
“噢…那我先出去了…”我愧疚的看着落寞的她,怕是自己的认真有些伤她,亲近的拉了拉她的揉夷,这才有了点喜色。走到门口处突然拍了下额头,恍然道“把正事忘了…”
我眉头一皱“还有什么?”
她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昨日…昨日主子又对范悠然说了什么?”
我面色一怔,无奈的笑道“怎么,他又称病在床,不见外客了?”
灵夏摇摇头,踌躇道“不是…”
“那是什么?”
她看着我,一字字说的清楚,道“他已经在大堂等候多时了…”
我撕信的手指一僵,冷淡道“今日,谁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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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底有些紧张,轻拆开的绳结封印,上面清晰的印着虎佩图案,手不自觉摸向腰间,血红的玉佩散发的柔和的暖意,顿时觉得心中郁闷全部散去,阅读着入目的龙飞凤舞的字迹,心中一酸,我竟是如此想他。信中没有期待中的儿女情长,没有想象中的甜言蜜语,但是平凡的倾诉中却埋藏着刻骨的思念,字里行间,是闪光的影集,无数个瞬间融合成我淡淡的回声。我与他的种种在灵魂深处,不可磨灭。话虽不多,却有大半是无奈的批评,仿佛可以看到大哥失去一贯的冷静,跳脚的冲我大嚷的画面,但是那双魂牵梦绕的蓝眸带着道不尽的宠溺。信上说赵国已降,邓孟两国指日可待,最多一年,一年后我及笄之时,便是他接我回家之际。而关于我与范氏的婚约,大哥说一切由他来解决。不知为何,明明该放下的心此时却被悬的老高,大哥太胸有成竹了,正是因为这份淡定,才让我心慌。
淡淡的轻风吹开禁闭的云窗,一缕阳光顺着细缝撒进来,滑过雕梁画栋,青花瓷瓶、最终隐没在描金绣云文的氍毹里。我向前踩住阳光中的树影,影子便落了腿上。想起以前喜欢跟在大哥身后踩人影,以为抓住了全部,却不过是云烟。我抚平信纸,起笔回信,所有的积郁,所有的疑问全部化成思念的墨迹呈现在眼前,如果大哥是下棋人,那么我不会做卒。我只是想知道,他与姒国到底达成什么样的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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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我落得清闲,思前想后决定参加一年一度的花船节。既然他们可以“明目张胆”的放船靠岸,没道理不许我参与吧。秦朴对这项决定不太认同,但还是送来了数名船工,我把他们安放在岛上,不需隐藏,便已经隐蔽了。如今我唯一需要解决的便是如何夺魁,打开画纸,弄得满屋子都是墨水味。初秋的夜晚是阴冷的,凝重的云层中洒下微弱的星光,落在萧瑟的云窗上,朦朦胧胧。绿娥打着灯笼,由远及近,火亮的红光把院子光秃秃的树桠映照得分外凋零。“还不休息?”轻轻的关心自前面传来。
我感觉到她的影子停在桌前,无奈的抬头看着她,笑着说“你先睡吧”。
她摇摇头,忧心道“小姐都几日没休息了,我怎么睡得着。”她转到后面,仔细端详我的画纸,惊讶的问道“主子画的是飞龙?”
我眉头一皱,笑道“你这么说,我真是不知道该欣慰好还是该无奈的好?”
“怎么了?”她迷惑的看着我。
我叹口气,说“我画的是船。”
“船?”
“嗯。”
她趴近了,来回看了几次,笑着说“远观似龙,近看是船。主子心思缜密,比范大人的凤凰还要逼真,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变成实物。”
“扑哧”,我笑了,拍拍她的肩膀说“凤凰都能成船了,何况是翔龙?闹到最后不过是龙胜凤冠还是凤压龙首的问题,不过想必也无人敢说凤比龙强,这么说来我还真是小人了。”
“哈哈,主子英明,龙与凤斗,谁敢说凤赢。谁让他规定夺魁之船才可永驻晋州,是他们先小人了,我们不过还其人之身。日后若要离开此地,光明磊落的留下护船手监视起来才方便。”我点点头,手执笔杆,肆意涂抹。“不过…。”她声音一顿,欲言又止。
“怎么?”我抬眼,嘴角的笑意在听到那三个字后逐渐敛起。
“奴婢在想主子是不是对范大人过于冷淡了。自从他登门被三拒后,便不再出现了,如今我们又与他争魁,怕是日后…”
“没有日后…”我打断道,垂下眼,继续画图。
良久,问道“给大哥的信可是送出了。”
“是的。”
“嗯,那就好。明日我出海上岛,这期间内如果是大哥的信函立即送到岛上,至于其它一律不理。明白了?”
她面色一怔,恭敬道“属下明白了。”
“下去吧…”我停下笔,顺着她离去的背影看向无边的夜色,思绪飘到了遥远的北方,那里,是否也如此冰凉…。的e4a
时间从手尖中遛走,不知不觉中,就过了7月,而我们的翔龙,也在一天天完整。
俗话说,八月十五吃月饼,八月初一花船艳。仿佛是一夜之间,晋州的花船节便温和的向我们走来。客栈门口,小贩摊前,拱桥旁,小河边……触目所及全是小型花船的影子。就连街边的孩童也会拿着镶着桂花的木制小船东奔西跑,玩闹无比。一些女子的鬓旁也插上了一两朵小花儿,凭添了几分妖娆和明丽,接踵磨肩时飘起淡淡的清香。而他们前进的方向全是沛江北岸。我们的船由灵夏掌舵,看了看时辰,应该可以在落日前赶到,整整敢了二十几日的杰作即将登台,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暖的满足。
**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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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最近真的太忙了只能写点贴点。还好南边下雪,否则又要出差了。。。
其实今天早上八点就到达首都机场了。但是因为郑州机场关闭,飞机被拖,起飞时间待定,所以俺就回公司了。下午老板给俺打电话说郑州机场3点开了。还好我本身感冒了,否则又给抓去了。。。泪奔。。不过我还算幸运的,我们老板现在还在湖南被困ING。。。
PS:俺不觉得小范是吃醋了。或者即使他真吃醋了但他自己肯定不会这么认为。我始终觉得小范这样的男子,貌似多情,其实完全不懂得什么是情。就好象我们自己,如果我爸给我找个未婚夫,不管对方怎样我都会觉得不好。第一,因为咱面子薄,我要说人家好了,人家没看上我杂办,多丢人?第二,凭啥在这个自由的时代还给我弄个娃娃亲?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如果大家都默认他是我未婚夫,而他却与别人不三不四,我会觉得很丢人。。。。即使我不喜欢他,可能也会有人十分同情我。。。总之我也说不清楚拉。当然我的感觉不会是念玉的感觉。也不会是范悠然的拉,毕竟人人不同。但将心比心也不会差太多。而且只要是人,就会有种潜意识,灌输给自己,他是我的未婚夫。他是与别人不一样的人这种概念。所以如果两个人同时爱一个人,那么未婚夫本身就占有优势的。我是如此认为的,大大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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