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情我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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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女设了一个圈套,几个回合下来,宁林丧失百万元。
摆明了是在整他,宁林揪住彼疯狂女质问。潘女抖了抖身姿,笑得冷静无比,再不是那个北京餐馆躲在钻石里脸红的纯情女。
潘女说,衰仔,我们香港人呢,很现实的,可以对你好,但是必须对自己有利;对自己无利的,谁会对谁好。别怪我绝情,不是不给你抬举,只是你太不识相。没关系啦,你情我愿,商场斗智,各显其能,没有脑子,就不要做生意了。
宁林倒吸一口凉气,所幸自己当年冷漠拒绝她。否则,掉入如此虎狼之手,毋宁死。他冷笑一声,从头到尾将潘女审视一遍,然后摇摇头走掉。此类女子,连看的兴致都没有,不必再费口舌。
他听到身后一声凄厉,宁林,我如此费尽心机,你甚至连施舍,都不肯给我!你不要欺人太甚,否则,你会后悔的。
宁林说,生平最厌恶激将,你好自为之。
他开车绕道而行,猛一个刹车,看到梁宝贵。
真是好奇怪,每次逢见潘女,必遇到梁宝贵。没有错,是她,消失了9个月的梁宝贵。他跳下车,抓住她的胳膊,梁宝贵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宁公子?怎么哪里都能遇到你!
宁林点点头,心跳加速到无可控制,他将车往相反方向开。他似乎忘记了刚刚丧失百万财产的痛苦,也忘记了前面的一切背景:付理斯的黯淡,自己的迷乱。此刻他只有一个思维,梁宝贵,就在他身边。
梁宝贵抽烟,细长的手指,苍凉的烟,似乎是万宝路。宁林看不清楚,他一辈子都不会吸烟,因为母亲说过,那个负心人用烟迷了她的心窍,所以对于烟,他向来视若洪水猛兽,他是胆战心惊的,唯恐沾染上与那个负心人丝微的瓜葛。
而不得已,他的面目已经全然是那个人的拷贝。眉间眼角,除去一些漠然之外,已经越来越像他。当然,他来自于他,出自于他,他怎么会不像他?有时候,母亲一个恍惚,就会双手钳过来,作势扭他的脖子,他甚至会在夜深惊出一身汗。他笃定,如果不是屋门紧扣,她有掐死他的危险。

他的存在,提醒着她的疤痕,一片一刀的,揪她的心———你看,他抛弃了你,留了孩子给你,不再管顾你。但是他说永远对你好,一辈子爱护你。
就是这样的一张嘴,吐出山盟海誓,又瞬间决裂。这怎么可以?
15岁之后,宁林开始没有安全感,母亲不再是哭泣的葡萄,脆弱到一碰就眼泪四溅,而变成了一个干瘪的核桃。仇恨令她五官扭曲,全然变形,她逐渐只变成一张嘴,一合一张间毒汁满溢,扭成核桃,急火攻心。他真是恐惧。由心弥漫,遍布全身,一恐惧,就会畏缩,他浑身颤抖。他实在无法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仇恨,可以持续那么多年。有一次他看小说,说情伤不过百日长。而她的伤痕,摆明了是要永垂不朽的。
宁林的思维被梁宝贵打断。她说,付公子要你来游说什么?拜托,我们俩缘分已尽,不要再纠缠我。
宁林晃了一下头,将自己拉回现实里来。天竟然有点暗了,因为霓虹灯已经布满了半边城,很多的娱乐场所开始活跃起来,今天欢笑明日烦忧,每个人都在经营自己的爱恨,缺了哪一环,都不妨碍。他这样载着他唯一无法放弃的女人,在这座空旷的城里漫无边际地游走,他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已经毁了,于是他的眼睛湿了。他开始轻轻地咬住了下唇,他无比软弱,在夜幕下的华丽城,在光芒下的梁宝贵面前,他如同一只怯懦的牛,除了耕地,找不到任何出路。他的人生无可选择,可是他必须要迎接和继续下去。一息尚存就要溯回深游,他浑身都要虚脱了。并且,他的耳边开始轰鸣,心口开始堵塞,他似乎要爆裂了。没有人知道,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他刚刚损失百万,为了没有讨好一个风云女人。
车停在弥敦道的边沿,宁林手支撑着头,梁宝贵靠了过来,挑衅地看了他一眼,说,搞什么,宁公子?聚散离分有定数,哪个女人令你这样难过?千万不要让我看到你流泪,否则,我会疯掉的。
宁林几乎脱口而出就是你。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他摇摇头,虚缓地说,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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