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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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巢放弃了攻打官府的计划,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拒绝帮助于轲,他带了几箱子钱和于轲一同去往县衙拜访了宁县令,说了几句客气话,钱箱子一打开,那县令铁青的脸立马绽开了笑,当场答应不再追究此事,立刻解封沉雪阁,放了许三娘等人。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过黄巢明知那县令恨他入骨,却仍然只身前往县衙那虎狼之地,的确是胆略过人,这也是忠义庄势力庞大,那县令虽早想取他性命却不又敢动他分毫,再加上明晃晃的铜钱往眼前一摆,自然更加不会动手了。
于轲迫不及待的奔往大牢门口去接她们出来,经了这一夜的牢狱之苦,往昔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个个形容憔悴,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大牢,而许三娘却是被人抬着出来的,她的衣衫上尽是血污,臂上脸上也尽是伤痕,竟是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于轲大吃一惊,冲到三娘跟前,惊问道:“三娘,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三娘气息奄奄,已是昏迷不醒,姑娘们哭泣着将牢中发生的事告诉了于轲。原来当夜她们被抓入大牢之后,那宁水原向三娘盘问于轲家在何处,于轲一直对郑小婉隐瞒着自己的工作,他不想她因此而受打扰,故而家住何处只告诉了三娘一人。娘只怕于轲被抓到有危险,故而不肯说出来,那宁水原气之不过就对三娘动了鞭刑,然三娘却是死也不肯开口,整整受了五十余鞭,直至昏死过去。
“三娘,是某连累了你,你此恩此德,某何以为报啊。”于轲心中极为难过,人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于轲曾经深信不疑,而今看来,这句话纯属放屁,在如今这个世态炎良,人为刍狗的时代,能碰上这般情义的婊子,于轲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
三娘被抬回沉雪阁时已经危在旦昔,于轲和姑娘们四处去请郎中,可不知为什么,那些郎中一听说要给沉香阁的人看病,全都是摇头拒绝,任出多少钱都不肯。原来那宁水原因他爹迫于黄巢威名,不得已放了人,心中咽不下一口气,于是派手下通知全县的郎中“谁敢给沉雪阁的婊子看病就打断谁的狗腿”,遇上这样霸道的主,郎中们哪还敢出诊,保腿要紧,至于那医德操守又算得了什么。
于轲不得不再次去向黄巢求救,忠义庄平日干的就是些刀头舔血的买卖,庄中自然要备有郎中。但当于轲费尽力气将郎中带回沉雪阁时,许三娘已然香销玉陨,往生极乐而去。
于轲真的是很难过,当时他头脑里一片热血,只想冲进县衙去宰了宁水原和他的县令老爹,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这么做,这样的话,除了陪上一条命之外,什么结果都不会有。
为许三娘下葬的那一天风雨暗晦,满天飞着雪白的纸钱,众人为三娘立了一块墓碑,但却不知她的本家姓名,因为自打她进了沉雪阁之后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人人只管她叫许三娘。
众人散去了,于轲站在那墓碑前驻立了很久,当第一道惊雷划破黑暗的天空时,于轲在墓前洒下一杯酒水,沉沉说道:“三娘,某发誓,害你的人,某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
转眼已是秋去冬来,望断雁南归,雪满天,万里山河,银妆素裹。
翻完了最后页书,于轲长伸了个懒腰,这时感觉到手心冰凉,原来不知不觉中,紫砂壶中的水已然凉尽。于是他披上了棉衣,推门走入院中,大雪正盛,凌烈的风卷着鹅毛般大的雪片肆意的击打着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于轲赶紧小跑了几步,奔入了柴房之中。灶中的火还是那么旺,想来中间郑小婉过来添过柴,他揭开了锅,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僵冻的身体顿是感受到了惬意的温暖。
于轲装满了一壶热水,正要离开时,忽听到隔壁织房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想是郑小婉还在赶工织布。这柴房跟织房是连通着的,中间只隔着一层帘子,他便掀起帘子,悄无声息的溜进了织房,想要吓她一吓,调解一下情趣。
但当他看到郑小婉时,好玩的心却烟销云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的辛酸怜惜。织房的窗纸破了数处,寒风不时的吹袭而出,郑小婉忍着寒冷在织机前忙忙碌碌着,一双水嫩的纤纤素手,此刻却冻得通红,有几处甚至已经发青。
于轲心里一阵的难受,只恨自己无钱无势,在这般苦日里,仍让郑小婉为生计而辛苦。自三娘死后,沉雪阁虽然重开,但客人们却似乎慑于宁水原之威,鲜有人敢登门问津,生意是越来越差,姑娘们的生计也渐渐难以为继,更不用说他一个弹琴卖艺的,每月的收入比之从前十分之一都不如。而如今乡试在即,还有明年的常科,加起来也需要好一笔盘缠,所以郑小婉只有没日没夜不停织布,为他攒这一笔盘缠。
仿佛感觉到了背后的叹息,郑小婉停下了手中的活回眸一望,却见于轲阴沉着脸站在那里,痴痴的瞧着自己,她便觉又奇又羞,低眉笑问:“于郎,你怎么不读书了?”
于轲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将那冰冷的手捧起,心疼的抚着那冻青的皮肤,尔后将那双手轻柔的贴在了脸庞,叹道:“小婉,你受苦了。”
郑小婉这才明白了他这般神情所为何事,那脸庞的温度,比之寒风凌烈虽是微不足道,但她感受到的却似春野明媚的阳光般温暖,手上的痛也忘却了,只依靠在他的肩头,任凭手在那张为之痴迷的容颜上砥磨,喃喃道:“于郎,奴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奴知道,你才是真真的苦。”
于轲的目光渐渐被眼前的纺车所吸引,这纺车的样式他曾在某本史籍中看到过,应该是属于手摇缫车,这种纺织机是自秦汉之后才发明的一种新型纺织机,生产效率虽较前代大为提高,但缺点在于必须腾出一只手来驱动纺织机,另一只手来纺纱合线。于轲瞧着瞧着,眼睛陡然间一亮,腾的跳将起来,兴奋的叫道:“对呀,为什么不造一台脚踏纺车呢!”
郑小婉见他突然间如此的兴奋,却是一脸的困惑,道:“于郎,你说的脚踏纺车是什么意思啊?”
于轲重新握了她的手,兴奋之情不减,得意却又神秘的说道:“小婉,你瞧着吧,过几天某一定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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