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苦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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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轲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康承训突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入伍从军自然也是入仕的一种途径,但于轲却不想走这条刀头舔血的路。
这年头造反作乱的人多如牛毛,当军人不比和平年代养尊处优,指不定哪一天就在平叛的道路上送了小命,哪如考个功名,在朝廷中某个舒舒服服,动动嘴皮的差使爽,何况他对自己的才学很有自信,自认为考取进士十拿九稳,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理由舍弃了唾手可得的美差而去干这分充满了血腥的工作呢。
“多谢招讨使的器重,只不过……”于轲酝酿了一下,装出一副万分遗憾的样子,道:“只不过家父临终之时留下遗训,命某务必参加科考,考取些许功名,也好光宗耀祖,父之遗训,某不敢不从,所以还请招讨使恕罪。”于轲暗暗向自己那千年之后的老爸道歉:“老爸啊,不是儿子咒你,只不过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谎话,只能牺牲一下您老了,实在不好意思啦。”
康承训赏识他的才华,虽然万分的想将他留在身边,但古人讲究百善孝为先,于轲将“家父遗训”都搬了出来,纵然是皇帝老儿也是没话说的,于是他只得一叹,道:“于郎有先人遗训在身,某自不好强人所难,只是不知这一战可否跟随某左右,为某出谋划策,只待平叛之后,去留任由你决定,不知于郎愿意不愿意?”
于轲这一趟本来是做生意的,现下生意也砸了,平叛这事他感觉能说的天机也都说了,再留下去除了增加危险系数,还有穿帮的机率之外,似乎对局势的发展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赶快离了这个是非地才是上策。
他正要推脱时,忽闻军帐之外喧嚣声突然大作,康承训顿时警觉,走出帐外查看,竟见军营西北角处火光冲天,很快便有部下来报,原来竟是西北的数间粮库发生了火灾。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若是出了问题,那比打一个大败仗还要严重,康承训脸色立时变为铁青,急喝令部下将士全力救火。
大火照亮了风雪夜空,于轲望着那火光,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琢磨了半天,猛然间想起了什么:“黄巢说杨行密今晚四更会潜入营中救我,但我却不在囚车那里,莫非是他找不到我,一怒之下放了这把火吗?”
于轲越想越惊,但转念一想,这事若换成黄巢的话,保不准头脑一发热真就去当纵火犯了,那杨行密虽然身手好,但却不见得有这般勇气吧。
“杨行密啊杨行密……”于轲随口念叨着这个名字,蓦然间神色一变,猛一拍脑门:“看我这该死的记性啊,我说‘杨行密’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熟悉,难不成他就是那个五代十国中南吴国的实际开创者吗!”
五代十国的这一段历史非他所熟知,充其量也就是对中原那五个小王朝有所了解罢了,而十国中的南吴国国力微弱,实际上一直处于各国势力挤压的边缘,于轲对其的了解得加缺乏,只对这位开创者杨行密有个耳熟而已,就这还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小子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能建立一个国家,需要有何等的勇气与胆略,放把火那还不是太小儿科了。”于轲唏嘘不已,此刻他除了惊讶之外更是担忧,这可是烧军粮的死罪啊,万一那杨行密被抓到,被审问出竟是为了救他而放火,只怕那康承训立时便会翻脸,就算对他再赏识也只会变成满腔的怒火,立时要他的脑袋。
“天,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净碰上这种玩命的主。”

“于郎,你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康承训无意间瞧到了他脸色的变化,此刻为了救粮库的大火,康承训连他的亲兵卫士也派了出去,军帐左右只剩下他二人。
“哦,某……”于轲正要编谎之时,目光陡然间睁得斗大,在瞳孔之中,出现了一个身影,高举着一根木棒,冲着眼前的康承训奋然落下。
呯!
这位一代名将闷哼一声,就这样被一根烧火棍敲晕了过去。
敲晕康承训的不是别人,正是杨行密,他不知是从哪里搞来一身军衣,手里边提着一根臂膊粗的棒子,康承训倒地后,又将棒子高高举起,冲着他的脑门砸去,竟似要痛下杀手的样子。
“杨兄弟,住手!”于轲吓了一跳,急是拦下了他,道:“这个人是朝廷的大将,杀不得。”
杨行密很听于轲的话,立时把棒子放了下来,冷静的瞧了瞧四周,道:“于爷,快跟某逃出这里吧。”
于轲并没有回应,反而正色问道:“杨兄弟,那粮库的一把火是不是你放的。”
杨行密点头道:“是某放的,某到了囚车那里见不到你,便是拷问那个姓余的老家伙,逼他带路找到了你,某见这军帐守卫甚多无法接近,所以才放了把火引开他们的注意。于爷,咱们还是快走吧,黄爷还在营外等着呢。”
于轲想这康承训对自己算得上礼贤下士,而且答应了他自由去留,就这么砸人一棍子不辞而逃,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更何况如今杨行密一把火烧了人家的粮库,无疑是为平叛之战雪上加霜,似乎还是得做些什么以做补偿才说得过去。
于轲深思片刻,却道:“杨兄弟,你自己走吧,回去和黄爷安心留在客栈中等某消息。”
杨行密一怔,道:“那你呢?”
于轲淡淡道:“某要留下来办一些重要的事情。”
杨行密大惊,正欲劝问,地上那康承训身体开始动弹起来,眼看马上就要转醒,于轲急是推他离开,道:“你们放心吧,一切都在某的掌握之中,不会有事的,你快走吧。”
杨行密虽然不明白于轲此举的用意何在,但他对于轲却打心底里深信不疑,见他执意如此便也不再久留,匆匆的逃入了夜色之中。
粮库处的火势渐熄,远处传来卫兵们的叫嚷声,于轲捡起了地上的棒子,酝酿了片刻,咬牙道:“某讨厌苦肉计啊。”话音未落,一闭眼,挥着棒子朝着自己左肩砸去。
“啊——”于轲痛叫一声半跪在了地上,那边卫兵们听到了叫声,以为主帅出了什么事,急是狂奔而来,于轲便捂着左肩伤处,随便指着一个方向,大喊道:“该死的叛贼,竟敢行刺招讨使,休要逃走,某跟你拼了。”
那帮卫兵见他这副形容,真以为有叛贼潜入营中刺杀康承训,于是急吹号角召来更多的亲兵卫队,一部分人往于轲所指方向追去,另一部分人则将康承训团团围紧。
这时那康承训也醒了过来,晕昏昏也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于轲便忍着伤痛将想好的谎话复述了一遍,更厚脸皮的声称自己为了保护康承训,与那叛贼殊死搏斗,故而肩上才受了重创,那康承训惊怒之下更觉感动,也顾不得自己挨过一棒子,急叫人将于轲抬入帐中,将军中郎中统统唤来为他治疗,其后又是好酒好菜款待,一日之中,康承训竟是三次前来询问伤情,热情关怀之切,竟让于轲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看来,这一棒子没有白挨呀。”于轲躺在暖和的床上,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脸上的表情好生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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