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商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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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学儒没用宾馆安排的小会客室,而是在自己的卧房接待了方家父子。他先跟方析文握下手,看着方樾笑道:“小神仙,好久不见啊。”
方樾矜持的站在老爸身后,惊讶的说:“赵叔叔,怎么是你?”
小男孩的演技不算高明,可要瞒过毫无戒心的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赵学儒被他稚嫩小脸上的夸张表情逗的哈哈大笑,竟然有了几分年少时才有的情怀,心下略感得意,有机会逗逗小孩子还是蛮有趣的嘛。
两人分宾主坐下,方樾很不老实的在套间里转来转去。与人交往是门学问,以赵学儒的身份地位,外人对他毕恭毕敬那是一种常态,而以方樾跟他的交往经历来说,这样不讲规矩却会让赵学儒感觉亲切,又不会心生反感。
方析文有点紧张,陪笑道:“小孩子太顽皮,我这个家长做的不够……”
“不不,”赵学儒面带笑意的看了方樾一眼,对方析文说:“你教育孩子很有一套,方樾这个小朋友我很喜欢,是方厂长教育有方啊。”
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方樾给他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方析文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却不方便多问。赵学儒自然不会主动解释什么,指着不远处的棋盘,轻笑道:“手谈一局?”
“这个……不瞒您说,我的棋艺还没入门,只怕坏了兴致……”
“哦。”赵学儒也不强求,点了一颗烟,夹在指间,看着青烟袅袅升起。
方析文一咬牙,还是决定主动一点,赵学儒约他来的用意双方都清楚,可谁主动先提,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态度问题了。
“秘书长,5.10事件我有一些情况想跟您汇报一下……”主动虽然不一定是效忠,可至少有靠拢的意思了。
赵学儒身子略微前倾,静静的听着方析文叙述,有疑问的地方会提出来,还不听的点头鼓励他说下去。方析文口才极佳,讲话的逻辑xìng很浓,从吴华案开始到孙广有之死,一件错综复杂的事情被他娓娓道来,所有的脉络一目了然,极是清明。
当然,说的都是能拿上台面的一些东西,有些事是要烂死在肚子里的,
那支烟也燃的尽了!
赵学儒将烟蒂按在玻璃钢里,沉默一会,似乎不在意的说:“吴书记和周市长也给我介绍了相关情况,跟你说的有一些出入啊。吴华的强jiān案似乎已经定xìng,股改尚在议论中,也是符合zhōng yāng有关jīng神的……”
“恩,领导站的位置不一样,自然看问题的角度比我全面。我知道的不一定准确,仅供领导参考。”
方析文说着套话,心里却在暗笑,你要是完全信了他们,又何苦找我这个不算生不算熟的人来谈话?江州没有可靠的下线,想必很苦恼吧?
“江州的问题很复杂,省里是不希望地方上乱糟糟的,稳定才是第一政务。这些事闹的大了,只怕不好……”
一看赵学儒有和稀泥的意思,方析文有点发急,正想说什么,方樾突然从旁边过来,插嘴道:“爸爸,赵叔叔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学者,那几天我陪着他一直乱逛,还糊弄赵叔叔一把,给他算了一卦呢。”
方析文有点啼笑皆非,原来如此,可你小子什么时候会算卦了?况且**人都是唯物主义者,赵学儒岂会相信这些?至少他是一点不信的。
“赵秘书长,我还不知道有这事,方樾给您添麻烦,实在是过意不去!”
“赵叔叔,还记得那几句卦辞吗?我可是收了卦金的哦,本天师负责售后服务,有什么疑问可以继续解答,哈哈”
“怎么不记得?心中诸事犯猜疑,跳脱莫计得于失。路遇仙人指长路,劝君任意走东西,有贵人相助,不如西去。对不对?一字不差吧?”

方樾伸了伸大拇指,扭头说:“爸爸,赵叔叔是信海人,就是比江州人记xìng好啊,我背个《腾王阁序》都背不好……”
赵学儒哈哈大笑:“记忆力可跟地域没什么关系,江州山清水秀,是藏龙卧虎之地啊。比如你爸爸,就不简单嘛!”
“古话不是说紫气东来,信海在江州东边,赵叔叔可是沾了那里的喜气的!要是我在那边,说不定算卦的本事更厉害了。”
方析文一头冷汗,你小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无畏啊!
赵学儒不由失笑,指着方樾说:“小天师,成语不是这样解的,我是夸你好读书呢,还是说你不求甚解呢?”
方樾狡黠一笑:“赵叔叔不能断章取意啊,陶渊明的话是这样说‘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则欣然忘言’,人家的本意是后面这句,却不是拿前面那句来训斥别人的。”
赵学儒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唯有苦笑着摇摇头,正想跟方析文说句孺子可畏,眼前突然却一亮,脑海似乎有一道光影闪过,刹那间拨开了一直以来困扰他的重重迷雾。
不如西去,信海在东,江州在西……
赵学儒右手猛的一紧,五指并拢又缓缓放开,轻轻的呼了一口气,铮亮的眼睛盯着方樾,轻笑道:“每有会意,则欣然忘言,很好,很好!”
江北省换届在即,两位副省长争斗正酣,身为常务副省长的李长亭并没有太大胜算,赵学儒作为李系一员,也被惊心动魄的暗涌寒了心,处在波涛之中不知如何自保,墙头草自己是没资格当的,可要死抱着一条船,一旦沉了就是万劫不复。就在这几乎是死局的形势里,突然打开了一扇门,江州竟然风云突变,本来游行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事可大可小,按照惯例,最后肯定要压下来,不了了之。可自己能不能跳出那股漩涡,置身事外,就要看江州这边有没有机会……
江州也一直是李系心中之痛,吴新华表面上是个独臣,官场却有传言他跟路敦行书记关系匪浅,而副省长张弘意是周国泰的座师,一力将他推到了江州市长的宝座上,也因此造就了周国泰飞扬跋扈的xìng格。可不管吴周二人在江州如何折腾,一个让人心酸的事实是,作为江北举足轻重的重工业城市,却没有李长亭一系的什么事。搭个台子看别人唱戏的滋味,是不好受的,尤其在这种关键时刻,想必李省长也很愿意将触角伸到江州,摸一摸张弘意的后花园……
如果这样,就是自己脱身的机会了!可怎么才能把事情搞大,甚至搞跨他们呢?周国泰在江州经营多年,仅仅一个游行事件,实在不能置其于死地。李长亭处事谨慎,若无十足把握,恐怕不会同意冒然动手。
不如西去,不如西去,赵学儒眯眼看着方樾,心里不知想些什么。
方樾若无其事的给方析文使个眼sè,自己到一边玩去。虽然有些忐忑和猜疑,可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犹豫,《商君书.更法》说“疑行无成,疑事无功!”,做大事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秘书长,这是我搜集的一些资料,江拖厂这些年问题很严重,自厂长周伯飞以上,许多上层牵扯其中……”
从江州宾馆出来,方析文深感忧虑,低声说:“赵学儒表态暧mei,我们恐怕所托非人!小樾,回家让妈妈带你去信海玩几天,爸爸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方樾停下脚步,晶莹清澈的眼睛盯着老爸略显憔悴的脸庞,伸手拉住他温暖的大手,轻声说:“没事的,爸爸。您放心,赵学儒谢咱们都来不及,江州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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