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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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穿着制服的jǐng察站在不远处,几束手电光打在方樾两人身上,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前几步,眯眼看着方樾,好一会才笑道:“是方樾啊,你在这里干吗?”
这个人正是东城区长风路派出所所长李爱民,前一段方樾就是靠他才跟二中校长何昌平拉上关系。此人虽不是胡宗道一系,但前些年跟陶立行发生过龌龊事,闹的沸沸扬扬,在现在这种情势下,是个可以利用的人。
李爱民知道方樾跟胡宗道的关系,江拖厂建在东城,也少不了跟方析文打过交道,一看是这小子,扭头对旁边的人说:“没事,自己人。”
“还不是吴华的事?两个老人家呆在医院,天这么冷,我回来帮他们拿点东西。”
李爱民点点头表示知道,在国内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远远大于电信网通那可怜的一二百K。昨晚的事情,到第二天一早整个公安系统就知道了,等到了中午,公检法和zhèng fǔ单位就开始蜚短流长,到了晚上,全江州的老百姓在交头接耳中就能把此事演变出无数个版本,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痛心疾首,有人伤心,也有人在冷笑。
“有人报jǐng说见到匪徒入室盗窃,我正好在西边玩,就跟过来看看。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去哪,要不我送上一程?为人民服务嘛……”
“谢谢李叔叔,我正愁怎么回去呢?”
也幸好遇到了李爱民,不然事情真说不清楚,不惊动胡宗道和方析文是不可能善了的,毕竟秦唐把人家的房门都踹开了,说是入室抢劫也不为过。
jǐng车开道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医院后李爱民打个招呼就离开了,方樾看着秦唐笑了笑说:“没什么要问的?”
秦唐摇摇头,他并不傻,叶小苑也许不明白一万块代表着什么,可秦唐确实有点吓到了,在92年,这样一笔巨款被一个小孩子毫不在意的随手丢给了自己,如同一叠无用的废纸,那种心理上的震撼,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秦唐明白,这个小孩不简单,但他说过,谁能救母亲的命,就把自己的命卖给他!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所以他不问缘由,不问是非,不问对错,只做方樾需要他做的事。
正义?我妈快死的时候,正义又在哪里?
呸,狗屎罢了!
到楼上病房看了一下吴华,让秦唐赶紧去照顾他母亲,方樾离开医院回家。不知不觉已近十点,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的脑子到现在还是哄哄作响,各种思绪如同野兔滚过的草地,乱糟糟的一片。方樾揉着太阳穴推开房门,胡宗道和方析文正坐在沙发上聊着,见方樾进来,一起看了过来。
“怎么搞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在医院里睡着了,刚醒。”方樾不想多说去吴华家的经历,虽然他知道明天李爱民就会跟胡宗道提起此事,但那个女人的身份还没有摸清,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
方析文见方樾有点累,对胡宗道说:“老胡,那就这样吧,明天再聊。”
胡宗道点头起身,方樾一头倒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轻声说:“没关系,我不累!局里怎么说?”
方析文爱怜的摸摸方樾脑袋,柔声说:“没什么重要的,先休息下!”
方樾固执的摇摇头,方析文有些无奈,示意胡宗道介绍一下情况。
“我和你爸两方面的信息对照一下,吴华的事基本弄清楚了。前两天吴华把一份举报材料捅到了省里,老方也知道信访程序,省里把材料一封,原封不动的打回市里,着令江州市自查,然后将结果上报。结果就不用说了,当天就回复说查无此事,我估计应该是接到罗家明的指示,陶立行亲自带队从信海把吴华弄了回来。之后他们搞些什么就不知道了,接下来的情况是我看过卷宗后了解的,可信度在90%以上,”胡宗道表情严肃起来,说:“第二天一早吴华就回了家,晚上先是在‘万紫千红’喝酒,之后就被民jǐng在紫燕宾馆抓获,我看了现场记录,根据受害者和目击者的口供,强jiān案几乎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办成了铁案。”

方樾这才知道前因后果,怪不得市里没有动静,原来吴华直接闹到省里去了,等方析文得到消息,罗家明那一群早把一切都搞定了。所以说,在中国关系网构建不起来,什么事你也别想做成。
“涉案的三个民jǐng已经停职暂扣,林安堂没有大发雷霆,开会时还主动为陶立行分担责任,现在下面顺口溜都出来了,说‘林子虽大,不藏一鸟,宁惹阎王,不惹一陶’,哈哈。”
听到胡宗道那种爽朗里带点猥琐的笑声,方樾就知道这大叔肯定要使坏了,叮嘱道:“不管你跟林安堂打算怎么干,缓兵之计也好,骄兵之计也好,只要能把陶立行压住一阵,把吴华的案子理顺了,局里不用大动干戈……胡叔叔,你别做什么过度的事,保住自己是最重要的……”
胡宗道毕竟是为了自己才趟了这滩浑水,他跟林安堂不同,人家在省里根基深厚,奥援无数,就算在此地混不下去,换个地方照样声名显赫,胡宗道的根却扎在江州,脱了这身制服他狗屁不是,方樾不能不考虑到其中的风险。
老胡不屑的一笑,大大咧咧的说:“说什么话?我是那么容易被整倒的?小方樾,你虽然聪明,却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啊。”
方樾只有苦笑,他两世为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可这些就不足为众人道了。
三人分析了一下各方面情况,老胡打道回府,父子俩坐在客厅里沉默不语,李如芳不管这些,早早的回房睡觉了。方樾一侧身,被口袋里的表咯了一下,拿出来放到茶几上,手表在灯光下发出刺目的光环,一道道金丝在表带里若隐若现,看起来雍容华贵漂亮非凡。
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方樾十分苦恼,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在这个女人身上,可他却毫无办法。
“嗯?”
方析文走了过来,从茶几上拿起手表,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眉头紧锁,疑惑的问:“你从哪弄来的?我怎么看着有点面熟……”
啊?莫非真是外事不决问谷歌,内事不决问百度,房事不决问天涯,疑事不决问老爸?方樾大喜过望,猛的从沙发上跳起,一把拉住老爸的衣服,急声问道:“在谁哪见过?”
“我听老周无意中说的,有次在国外买了一块百达翡丽的女表,好像是这个款式……说是送给周萍做生rì礼物,后来我在周萍那见过几次,名表嘛,印象就深了点……我再看看,恩,应该是这个,周伯飞一个大老粗,还特意在表后刻了一朵睡莲,暗含着周萍的名字。不过听说丢了,你在哪捡到的?”
周萍!竟然是周萍!
那个在大排挡外惊鸿一瞥的女人,那个在医院楼下抬头凝望的女人,那个可能是整个江拖案中隐藏最深的女人,竟然会是素装淡裹温柔娴静的周萍。
再没有比这个更让方樾吃惊的了,以他对拖厂案的了解,周萍怎么都不算一个重要人物,仅仅是周伯飞的一个心腹和私人管家,任何人都有背叛的理由,可她作为周伯飞的侄女,这么多年一直受周伯飞的照顾,实在是最不可能背叛的一个。
可偏偏……
方樾脸sè极差,方析文立刻明白出了问题,沉声问:“怎么了?”
方樾苦笑着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下,包括周萍的两次出现,吴华的rì记以及这只手表,却隐瞒了秦唐的事,“如果是周萍的话,就能解释吴华怎么搞到举报材料,而周伯飞等人如此忌讳,甚至不惜置他于死地,说明吴华已经掌握了他们的核心机密,至少是一部分可以致命的东西……而这些,对周萍来说都不是问题!”
“可她没有理由这样做啊,仅仅是为了爱情吗?”方樾盯着天花板,喃喃说道:“如果是为了爱情,她更不应该这样做,除非白痴,任谁也知道其中的风险足以粉身碎骨。她如果爱吴华,就不该把东西给他,更不该撺掇他出头……”
方析文脸sè剧变,好半响才开口说话:
“她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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