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过个小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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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李西滨,你咋摸到这儿来了?”刚到小胖子家门口,还没来得及伸手敲门呢,就看到小胖子胡云抓着根鸡腿边啃边打开了门,骤然见李西滨站在他家门口,胡云有些讶异的问道。
“那路不就在鼻子底下吗?胡大厂长家在哪儿住,屠宰厂里谁不知道,随便一问就中了。”李西滨笑着说道。这一世里,小胖子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家的位置,不过这不耽误李西滨摸到他家门口。
“嘿嘿,说得倒也是。怎么了,找我有事呀?吃饭没有,正好我妈给我做的鸡腿还有两根呢!”同学已经主动到自己家门口了,胡云自然知道他肯定有事,一边把李西滨往屋里让,一边笑着问道。
“你别说,还真是有事。胖子,我呢这次到县城来,是陪我哥来卖羊的,怕收购上压价缺称的,所以就来投奔你了!”李西滨笑着,开门见山的把来意说明。
“那算点子什么事儿!走,我跟你们一块儿,谁敢压你的价,缺你的秤,我当面就骂他!”小胖子一听原来是这种小事,当即答应道。
有了胡云这个小衙内坐镇,卖羊的过程出奇的顺利,不大一会儿,李东滨就顺利的拿到了卖羊的款项:一共是八百六十二块三毛。
在九二年,国营事业单位工资只有一百多块钱,崖屋村民办教师的工资只有四十六块九的时代,算得上是一大笔钱了,因此看着哥哥激动的样子,李西滨也不以为怪。
“对了,胖子,他们那些板车里拉的,是啥东西?”看李东滨在旁边翻来覆去的数那钱,李西滨有些好笑,但那毕竟是哥哥三年的劳动成果,却不便在胖子面前数说自己哥哥,便指着从屠宰车间里出来的工人们问胡云道。
“那些是猪油,他们这是往冷库里送呢。”胡云也随口回答道。顺阳是个穷县,屠宰厂的规模也不算大,出了屠宰车间不远,就是冷库了。
“送冷库?猪油不好卖吗?”李西滨心里一动,装作无意的问道。说不定,这是个机会呢,李西滨心里想着。本来他和哥哥一起进县城来,就是想趁着哥哥卖羊的钱,看能不能做点什么生意。毕竟对于农村人来说,春节是个赶大集的时候,什么生意都好做。
要说起猪油,对于农村人来说,那可是个好东西。九二年,东黄乡的农村还极少能吃到肉,用东黄话说,男女老少都“熬淡”得厉害。一般只有过年时候,有人家杀猪,大家手里也有了点闲钱,这才能买到肉吃。杀猪的事儿又不常有,所以平常时节要想尝尝荤腥,多半都只能靠炒菜时候放点猪油。
但一头猪就那么些猪油,除了杀猪的主家自己留用,其他人就很难买到了,所以在农村市场上,一直到九十年代末,猪油都算得上是抢手货。
但在城里就不同,李西滨清楚的记得,双汇专卖店发展壮大后,店里的猪肉最贵时候均价达到十三块,猪油却一直是三块六一斤,而当时的农村,依然是肉油等价。如今是腊月,正是腌猪油的好时候,天气冷又不怕猪油变质,倘若能拉些猪油回去卖,肯定也能过个小肥年呢!李西滨在心里盘算着。
“是呀,这几年也日怪了,县里的人都不喜欢吃肥肉猪油了,我爸前几天还说,要是再卖不出去,就得把那些猪油都拉到肥皂厂给处理了呢。”胡云可不知道李西滨心里打的小九九,随口便道出了实情。
“处理给肥皂厂?那一斤才能卖几个钱呀?”送到肥皂厂那就成了化工原料,所以李西滨这样问道。
“可不是嘛,送到肥皂厂里,人家撑破了大天,最多也就给块把钱一斤,而且肥皂厂结帐可难,他们要是欠着,这大过年的,我们厂里可咋发福利呢?所以我爸这几天正为这事着急上火呢。”听李西滨如此说,胡云深有同感。
一块钱一斤!那可真是便宜到家了!李西滨心里暗喜。农村市场上,猪油和猪肉一直是等价的,在整个九十年代,都稳定在两块五一斤左右,城里的猪肉稍贵一些,但也一直在三块到四块之间徘徊,连李西滨也没想到,城里猪油的价格会贱到这个地步。
“胖子,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一块去见见你爸,让他批一车猪油给我们回去卖怎么样?你也看见了,我哥刚卖过羊,咱们现钱对现货!”趁热打铁,李西滨说道。
“行呀!我爸他准保得答应。不过西滨,就你们这车,可咋运油呢?”胡云瞅了瞅满是绣迹,还沾满了羊毛的旧三轮车问道。
“哈,这个容易,一会儿把车开到娃鱼河洗洗,再买点塑料布往上一蒙可不就中了!”听了弟弟和胡云的对话,李东滨也反应过来,接口说道。
一块钱一斤的猪油,那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呀!这一车总能装六百斤吧?拉回去一斤卖两钱五,净赚一块五,来县城这一趟,就能多挣九百块?李东滨幸福得简直要晕倒了。

事情进行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李西滨兄弟半下午才赶到家,可第二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一的早上,闻讯赶来的村民们就遗憾的发现,李东滨拉回来的上好的猪板油,竟然卖完了!
“西滨,东滨,快点,吃完饭你俩再去拉一车去!”刚刚挣了往前小半年才能挣到的钱,王玉枝心里高兴坏了,早早就烙好了葱油饼,熬好了小米粥,催着两个儿子快吃饭。
“妈,人家地主家还催工不催食呢,哪儿有你这样催着吃饭的?”端起小米粥啜了一口,李西滨笑着顶了老妈一句,然后又扭头对父亲说道:“爹,家里还有多少钱?”
李国明被他问得一愣,不过他已经听大儿子说了,这回的事情,都是二子的主意。二子既然办了这么大事,这么问定有深意,与妻子对望一眼,说道:“除了你哥这回的,还有两千多块。”
看来,这就是家里的全部家底了,跟自己估计的差不多。家里是**年起的房子,当时落了不少外债,直到去年才还清。父亲在村里算是个有本事的,辛苦一年,家里能有两千块钱的纯收入,绝对是崖屋村顶尖的人家,远超“大干一九九二年,人均达到三百元”的梦想。
“那这么说,咱手里一共有四千块钱作本了吧?爹,我在想着,年关前头就这几天了,正月里不花钱,过了年这油就不好卖了,要不咱就做一回大的?”李西滨一边说,一边从碗沿上瞟着父亲的脸色。
“要说起来,这生意是好生意,不过咱村就是二百多户,一家买十斤,也才两千来斤,你运回来得多了,咱卖给谁去?”李国明常做小生意的,对这其中门道很清,想了一下,就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来。
“爹,你也是在城里过过活,你没听人家说过,要想发,搞批发?靠咱爷仨自己卖,年前弄得再好,也就是卖上三车,挣个两三千块钱吧?我的意思是,咱到县城去找个货车,拉一车回来卖。妈,你等我说完。”见母亲张嘴要说话,李西滨挥了挥手道。
“一卡车得有一万多斤,靠咱自己卖肯定不行,不过呢,咱可以批给别人呀,咱村里总共有七个三轮车吧?咱家的生意他们也都看见了,到时候不说多,就说咱家是一块六毛五一斤拉回来的,一斤一块八批给他们,一人给批两车!最多再替他们每辆车都扯块塑料布,他们肯定没意见吧?”
“我二爹和三爹不都在家闲着吗?东黄赶集的人多,卖个三四千斤不成问题,咱在东黄设个点,让他俩卖去,自家人咱就不挣他们的钱了,算一块五一斤给他们好了。妈你别瞪眼,你要怕闲着没事儿干,咱在家里再留三千斤,你自己慢慢卖,咱还卖两块五一斤怎么样?”李西滨笑着说道。
“西滨,照你这么算,咱得拉一万五千斤回来吧?一万五千斤得租那种一主一拖的大货,光是雇车的钱,恐怕也得大几百块吧?咱家这点钱,好象差得可不少呀。就算叫你二爹三爹把手里钱都拿出来,最多也就能凑出八千来块,难道你同学他爸能赊货给咱?”虽然小儿子口若悬河,李国明却听得清爽,二子的计划绝对可行,这一单生意做下来,差不多就能挣一万块钱了!不过就是本钱不太够。
“哈哈,爹,凭你的面子到村里去转转,几千块还怕弄不来?不过咱这回不用借,等晚上把他们叫到家来后,你就直说本钱差点,他们肯定愿意先垫上!人家肯给咱便宜货,咱就沾了光了,可不敢赊人家的!”先拍了拍老爹的马屁,李西滨笑道。小胖子的老爹正急等着钱用呢,咱不能欠人家的,要不然人家直接往肥皂厂一送可得了,凭啥要赊给你一个农民呢?
不出意料,晚上把那几个开三轮的找来后,听说有这种好事,大家纷纷表示愿意先把货款付了。大家都乡里乡亲的,谁也跑不掉,李国明的口碑又好得很,就算没这事儿,他找谁借个千儿八百的,谁还能驳他的面子不成?那年头,能开三轮的,都是头脑活络,手里有闲钱的,这钱也出得起。
请他们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备好了酒菜,酒过三巡,李国明便趁势把要求提了出来:批给他们的猪油,绝对不能在本村销售,他们可以自行协商,分别去外村出售;出售的价格,低不能低于两块四,高不能高于两块六,最好都固定在两块五,反正东黄街和崖屋村的销售点,都是定价两块五。
众人愣了一下,都纷纷答应,这两个条件也在情理之中,崖屋村消化不了这么多货物,人家李国明好心批货给自己,难道还要分薄人家的市场不成?去外村销售那是自然的,而价格控制更是极有必要的,就这几个人,打起价格战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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