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杏花楼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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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出来了么,妾身多谢太子殿下挂念!”清脆有如夜莺吟啼的声音从厅子的一边响起,隔着厚厚的屏风,看不见后面的景色。
说话的正是神秘异常的紫衣,此时此刻,她依然神秘,像平常一样只隔着纱帘与客人见面。太子“赵桓”自三年前成亲,为了报复致使蔡家逼死小月的朱佩玉,自成亲起就没有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相反还经常留恋青楼,与诸多美貌女子有过一腿。三年来,也光顾过紫衣不下二十次了,也熟悉她的习惯,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大家都遵守着这据说是官家定下的规矩。
不过此刻拥有超越这个时代差不多一千年智慧学识的他却疑惑不少,紫衣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神秘,就是她师姐李师师当年也没有弄她这一套呀。难道她真的是抱着只为吸引别人的目的。大家都知道,美女的神秘感对男人来说是一个致命的诱惑,就像“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那样,对男人都是一种诱惑。
难道这个紫衣也是玩这一套?可这有必要么,以她的才艺,就是相貌不是很好,只要稍微过得去,在这个才艺盛行的宋代,天下她都大可去得,实在是没有必要搞这神秘的一套。
赵桓虽然心里怀疑,嘴上却不敢让人家看出来,连忙笑道:“紫衣姑娘的声音一如前些日子那样动听,闻之有如仙乐,实在是令人振奋!”
紫衣隔着纱布娇笑道:“太子殿下缪赞!紫衣深感荣幸。”
外面的四个男子连忙大拍马屁说紫衣大家值得如此称赞,大家都是男人,加上学识不浅,赞人的工夫还不会么?特别是蔡攸,在官家身边逢迎惯了,嘘溜拍马的工夫岂是一个棒字了得,顺口就是一大堆赞死人不陪命的话。
最后由蔡脩一语道出众多男人的心声:“最可惜的是紫衣姑娘不使我们瞻仰一下你的绝世容颜,依我想,那肯定美若天仙赛嫦娥!”
不愧是读书人,说的话一套一套,又不使人生厌,也不是粗鄙浅薄的市井之语;之中更是透露出一个信息:为了你的美丽着想,赶快出来揭开面纱让我们看一看吧。
紫衣应对这种场面话也熟练了,轻轻几句话就把话题岔了开去,之后柔声问道:“太子殿下,据说官家打算让您年后上朝习政了,是么?”
“据说,你听谁说的?”赵桓一愣,之前他甘愿做个无能的太子,以政治才能而言,倒也算默默无闻,也不愿多打听朝廷的事,一心只做太平储君;不过三天前他才经历了被废的危机呀,就是现在太子的位子也岌岌可危,哪有上朝习政这有说。就是现在要奋发图强,那也是今天早上起来之后才有的想法,要是没有脑子里那上千年后的学识,他还真没有这个胆子要搞什么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
转头看看席间的四个朝中贵人,他们都是一脸肃然,双耳都直直地竖立起来,生怕放过一个信息。难道真的有此事?赵桓心里咯噔一声,如果真是官家说出来的话,那么,他是什么意思,徽宗现今不过四五十岁,还算身强力壮,要太子上朝听政,难道说他要禅位了?
虽然说如果按照历史的齿轮,徽宗确实是禅位给他这个倒霉的储君,但那是金兵围困汴京的时候,那时候谁到知道抵抗不了强大的金人,因此他那些兄弟,也就是对帝位有着渴望的对手,并没有出来争抢。现在竟然有消息说要他老人家听政了,那么,后世那些宫廷小说告诉他,这是非常残酷的一件事。
赵桓感到脖子一阵冰寒,虽说宋代对于亲王控制得很好,并没有出现过兄弟间为争帝位而互相残杀的夺嫡事件,当然,太祖与太宗那件“斧声烛影”只能当作是糊涂帐,谁也说不清楚。
可细数前面七八位皇帝,登基前哪个不是做了长期储君并且随君学习很长的为君之道,但看看他赵桓,前面的十多年都白白浪费掉了,能力不说,连基本的势力都没有。别人当储君不说,他做得可是非常窝囊,觊觎他位子的也大有人在,看看他那些阴奉阳违的兄弟吧,搞不好也给他来个血腥夺嫡!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一登基,绝对玩完!现在竟然还说要禅位为太子,那么,这个“太子”是谁呢?难道是重新立后的太子?这不是给那些皇子更多的希望么?
“有这种事,你们到底是听谁说的?”赵桓声音有点发颤,脑海里想象出来的确实自己被人一刀劈成两半的景象,而前面一步之遥就是那象征天下的龙椅!
“表妹夫,你不用兴奋成话都说不出来,哈哈,这事大家都在说了!”蔡脩一如之前那样无礼。
赵桓绝望地看向蔡攸,他是皇帝近臣,消息应该可以说是灵通可靠。
在赵桓绝望地眼神里,蔡攸也是一股高兴劲儿地道:“这倒不错,蔡某告诉诸位一个秘密,官家确实有意禅位给太子的意思,据官家说是觉得累了,做皇帝也做了不少年,该是锻炼年轻人的时候了!”
“锻炼个屁!”赵桓彻底绝望了,内心里咒骂着,早不说迟不说禅位,偏偏自己变聪明的时候说这事,这下子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了!早说也不要紧呀,那时候自己还糊涂,稀里糊涂死掉也就算了;迟点也可以,那时候金国威压过来了,估计也没人兴起与自己竞争的兴趣!
“那真是恭喜太子殿下了!”其他诸人齐口同声祝贺道。
赵桓只能苦笑,无奈地苦笑,此时此刻,对一点都没有准备的他他来说,没有什么好贺喜的,相反,这还是一家比较糟糕的事!

这时候紫衣响起她那特意的嗓子,清脆地问道:“太子殿下,如果有朝一日,您真的成为九五之尊的话,您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施政呢?”这话问得可有考较的意思了。
其他四个在朝为官的人也竖起耳朵,毕竟以后太子真的登基的话,他们还是阶下之臣呢,当然得了解他的施政意图,虽然说太子之位已经不安稳,但毕竟现在还没有掉下来嘛。
赵桓心中一凛,紫衣的问题看似轻描淡写自然而然,可仔细一寻思,还真有点蹊跷:她不是没有丝毫见识的女子,这种关乎国家大事又敏感异常的问题就是私下底提问也觉得突然,她竟然会在众多朝臣面前提问,这不得不让他怀疑她的目的。毕竟现在坐着龙椅的还是当今官家,这问题仔细一追究,还有点诛心的味道了,一个回答不好,大家都得栽船!
心思急转,赵桓想好了答案,忙笑道:“紫衣姑娘这问题问得好,现今天下在官家的治理下可以说得上是太平盛世,看看我们汴京的繁华,你就知道此话不假了吧。那么,还需要我做什么变化?如果是我,我只需要沿着官家的路走下去就行了!”
众人闻言大失所望,赵桓的回答可谓客套,滴水不进,不管这话是否真心,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毕竟这话里头可是极力称赞当今官家的,难道还有人敢说官家的不是?
紫衣不甘心地问道:“太子殿下真的是这样认为的么?”
赵桓闻言心里冷笑一翻,这个紫衣果然有问题,说的话可谓句句诛心,如果他真要一接话,一个不对,就有废弃身死的可能!虽然还不明白她的来头,但是很显然,今天的她并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
“紫衣姑娘这话可有意思了,难道不是这样么?”现今的赵桓可不是以前的那个昏庸之辈了,回答的话也颇有水平,也是个陷阱,只要紫衣的回答一个不对,嘿嘿,明天官家就会知道这事了吧?但他又不能表露自己的精明,只好装出如以前一样的茫然,昏昏然地反问。
紫衣咯咯娇笑:“紫衣是妇道人家,见识浅薄,哪里懂这些问题。好了,我们今天不谈正事,只说风月,怎么样?”
“好!只说风月,只说风月!”其他四人轰然响应。
赵桓默然,这个紫衣,也不简单。
“不如紫衣给大家弹一首曲吧。”
紫衣的声音依旧撩人心思,赵桓却没有了以前的兴奋,那个一心只知道玩乐的太子赵桓已经一去不复返,坐在这里的是一个全新的赵桓。看着蔡家兄弟那兴奋的表情,赵桓内心里叹息,他们作为国家的重臣,依然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还沉醉在中华上国的自豪里,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汴京一如赵桓所说,繁华安定,但京都外的世界已经变了天,过度的搜刮使得民不聊生,加上各种天灾**,大宋的人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作为国家的上层,并没有为他们排忧解困,相反还继续剥削压榨着他们,长此以往,怎么能不亡国呢!
赵桓不认为自己是个很伟大的人,没有立志做一个伟大君王的意思,脑子里那些民主共和的思想此时此刻的他也并不赞同,毕竟还是做一个帝王过瘾呀;何况后世那些思想家也说了,生产关系必须适应生产力,以宋朝的生产力,谈什么资产共和民主共和!
社会制度的变迁,需要一个过程。
“太子殿下,在想着什么呢?”
旁边的一个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赵桓,抬头一看,此时大家陷于娱乐的场景,在紫衣那美如仙音的琴声中,五人都出离了座位,围在了一起;赵桓因为默然沉思,渐渐落在了一角。
刚才问他话的就是高仁,他那胖胖地脸上微微笑着,眯着一双小眼,时不时闪现着一丝精光;赵桓心里一凛,这死胖子也不是简单的人啊!
赵桓微笑道:“高兄认为我在想什么呢?”
“难道不是想上朝听政的事?”高仁那招牌式的微笑露了出来,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如果我说不是呢?”赵桓半真半假地道,听政的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并不值得他花费太多的时间精力去处理,他现在需要的是实力,需要想出一个能获得筹码的办法。
高仁不为所动,微微一笑,神秘地道:“也许太子殿下有可以用到小臣的地方呢!”
“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以为呢?”
赵桓恨不得对高仁那眯着的小眼报以老拳,高仁的样子就好像看穿他一样,令他很是不舒服;不过内心里也赞叹高仁是个聪明人物,很不简单,毕竟他老爹也在政治高层里摸爬滚打了十几二十年呀,言传身教之下,他的儿子又岂是易与之辈。
但赵桓还是很疑惑高仁的意思,什么叫“有用到他的地方”?这个是在向自己宣示他的忠心么?赵桓心里一动,高仁也算是个有实力的人物了,掌管着一支禁军,如果得到他的支持,实力确实大增,加上他又是高俅的儿子,儿子都站过来了,老子还有唱反调的可能?而高俅更是手握实权!
可这样一来又容易使高家势大,容易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权衡利弊,一时又拿以说清楚了。再说了,高仁的话模凌两可,一时间吃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观察观察再说了,用不用他,还很难说;那个秦桧也是,一样吃不准要不要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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