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气预报连续几天都是40度，其实气温在40度以上。校园里传闻外面工厂已有很多工人热死了。
早上一睁开眼就是白花花的太阳，树都卷着叶子，一部分绿色的叶子就掉在了地上，很多虫子的声音轰鸣着，好像在为这灼人的阳光呐喊助威。
已是九月的天气了，重庆百货大楼一早就拥来了很多人。这些人在柜台间慢慢晃着，偶尔让售货员拿个东西看，半天又还了回去，有些人就直接站在门口，门上面的冷气大，可以抵挡一下外面的热浪。那段时间，电影院、录像厅就成了最好的去处。重庆街头的录像厅一天到晚不清场，四部录像循环放映。
早晨吃过早饭，我就拿一把扇子，晃出学校。学校也不抵40度的气温，放假了。我在街上晃晃悠悠，身上出汗了就转进商场，在商场的冷气中转上一会，降降身上的温度再转到街上，街上的人流仍然像潮水一样。也许重庆山上的人和山下的人都在这个时候来到山腰的街道上，相互背靠背肩碰肩碰撞上一气才显示出山城的繁华和热闹。
我的目光主要注意着街道两旁摆出的一块块录像厅的广告牌。从中山路到江边一共有七家录像厅。有单位的，有个体私营的，有一家甚至是地下的。单位的主要有工会的，文化馆的，图书馆的。私人的有金三峡、银座、富尔摩沙等。地下的那家在江边，只在晚上放。这些录像厅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广告牌上写的很撩人心情的片目。金三峡里面主要放艺术三级片，这是我给这类录像的定义。这类录像无论是黄种人还是白种人，里面的演员都很好看，西欧的金发女郎，一个个都是巴比娃娃，目若泓水、面如雪，双峰挺拔、双腿修长、**高翘。这类片子没有情节，只有背景音乐，一个个美女在花园，在豪宅，在万倾碧波的游艇上，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展示着身体的各个部位。
地下录像厅主要放三级片，这类片子女的全露，男的只露上半身和背部，两人连在一起时只看到身子看不到性器，重庆街头把这种片子叫骚录像。
一次在江边玩到天黑，上到临街的台阶前见一个有亮光的灯箱，走近处一看，尽是下流语言，记住地方，周末一个人偷偷跑到江边给了二元钱进去，第一次看到赤身**的女人，心潮起伏，鼻子热烘烘地一支烟接着一支烟猛抽。看看边上的人，一个个半长着嘴紧盯着电视屏幕，一个人的口水一线流到了腿上也不知道。大一军训后不久，班上一男生谈了一个大四的女朋友，两人成天勾着肩搭着背在校园里转来转去，那次在江边看录像九点半出来，在门口正好碰到这位同学，两人都很难为情，同学说了一声是别人让他来的，就急忙忙一个人前面跑了。不管是别人让他来的，还是自己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来看黄色录像，而且已经看过了，有什么好紧张的。他又有女朋友，甚至都实际操作了，还那么紧张，真不实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碰到这位同学，同学都很不自在，把头迈向一边，或者低头和我擦肩而过，好像看了黄色录像是多么让人不齿，或者别人都知道他看了黄色录像是我出卖了他一样。所以这种录像一个人偷偷去看最好，让人知道了很难为情的。
其他录像厅里放的都是武打片，鬼怪片。一次讲到抗战文学，老师说区文化馆收藏了很多抗战时期的资料，也是因为这些详细完备的资料，区文化馆才被评为国家先进图书馆。就是这样的国家先进图书馆，现在竟然在放一些不入流的录像。周末一人跑到图书馆看究竟，买了票进去，里面早已不是我以前来看功夫片时的情形。原来的一楼的大厅已成了一家火锅城，楼上全是一间一间的小房间，挨着楼梯的一间放武打片，里面的几间全是三级片，录像里面的男女连在一起噢啊噢地一叫就是几分钟。我站在边上适应了一会光线，连在一起的男女叫了几分钟后录像有了一点情节。我往里面一看，里面有几个竟是我的同学，我们彼此对视一下，心里都很清楚，打招呼反而不好，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一晚上都有在男女的噢啊声里过去了。
大一学日语，老师上课时喜欢提问。他用日语叫一个名字时，我、将代常、向得钢我们三个人互相望着谁分不清是谁。老师叫一次将代常站起来，老师再叫一次我和向得钢一同站起来，老师再叫一次时我坐下将代常又站了起来。几个系的学日语的八十多人集中在一间大教室里上课，等老师从我们三个人起起坐坐中最后终于确定是我时，教室里已是哄笑成一片，我脑子里已一是片空白，背上的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流淌。假期收到成绩单日语不及格，开学后和阿东买了东西到老师家去，老师见了我们也很高兴，从冰箱里拿出饮料给我们喝，削苹果给我们吃，但是我们临走时对我们的礼物坚决不收。老师说，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人很多地方不干净，但是我相信我的这里很干净。师母有病，嘴一张口水就往下淌，听我们说话时一边嘿嘿笑一边用手接口水。老师和我们说话时不时地问她，你笑啥子？你笑啥子？我们要放下东西，老师不让，我们争执时师母哈哈大声笑了起来，我和阿东落荒而逃。送礼不成，阿东失去了继续学习日语的信心。大二时曾皮留级了，他的日语两年前就不及格，我和他一起又跟着大一的新生重新学习日语。
我在街上转十点多钟后买了一瓶水，一块面包走进一家录像厅。这种方式那几天在同学间很流行，二块钱的票，一块钱的水，一块钱的面包，一共四块钱，四块钱就可以在放着空调的录像厅里呆到天黑。重庆流火的九月的一天就过去了。
我是在录像厅里男女噢噢啊啊的声音里醒过来的，我一看表才两点钟。唉，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过来了，前两天我吃过面包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才醒的，在学校晚上十点钟冲一下凉水，十二点冲一下，半夜热醒来再冲一下，早上一起来又冲，水房里整个晚上都是哗哗的水声，晚上欠的觉只能白天在录像厅里补回来。
屏幕上一对男女一起噢噢啊啊地演着床上的戏，跟以往的片子没什么两样。录像厅里的位子是双人坐的沙发，通常是一人占一个，这样正好躺着睡觉，除非是一对情侣，不会有不认识的两个男人挤一张沙发。我揉了揉眼睛，带着一点没睡好的怨气把目光投向屏幕时，一个人眼盯着屏幕，斜着身子，一只手摸着位子一下坐在了我的腿上。这家伙坐到了我的腿上也没什么反应，还是一个劲地盯着屏幕，我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发火骂人，嘴刚张开就傻了。我边上坐下的竟是我的日语老师，一时间我如坐针毡。日语我已经学怕了，如果让老师看到了我，他肯定会想，这个学习差，课程补修的学生不在学校好好学习，而到这里看这种录像，我这次补修也别想过关了。看看老师，老师的身心已进入录像里面去了，我起身悄悄地从老师后面溜了出来。
老师六十多岁了，花白的头发国字脸，上课时戴眼镜。他也跑到街上来看骚录像了。
老师上课气氛很好，下面同学议论说话，他从不训斥，有时课堂实在闹的不行了，他就叫说话的同学起来回答问题。有同学睡觉，他拿书走到睡觉同学跟前读，同学睡的太沉了，他读了一会同学还是不醒，他就拿书拍同学的头，同学们大笑，他也笑。老师教的愉快，同学们学的也轻松。那学期我的专业课排的很多，四节日语课一星期只去上两节，有时晚上安排看影片，两节日语课也冲掉了。下课时给老师解释，老师只是用一双慈祥的眼睛望着我。考试前老师集中复习，复习完将复习的内容托一师弟告诉我，开学后到系里查分数，我的日语成绩是64分，真是好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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