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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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很早,才进一月,来不及下雪。
门前的一条公路,原本鸟都不飞过一只,现在成了临时的市集,人来人往。爸爸天没亮就出门去,带回来春联啦,灯笼啦,足够把家里楼房炸平三遍的纸炮啦……以及一只不知哪儿捡的小仓鼠。
就是我正在用祭灶饼喂的那只啦,刚刚取了个好名字叫……
“唐又死过来,爷爷赏你饼吃。”
白眼。
怒了,这一只副本还跟我讲自尊!我一口塞进嘴里,作势踹它,大摇大摆跨出伙房。
“宝儿,过来帮个手。“
爸爸在大门口挂灯笼,把我叫过去扶梯子,我说“您省省吧”,三两下蹿了上去。屋檐上还留着前几年做的钩子,是清水哥和我一人做了一只的。
在老家过年的时候,爷爷教的做法,经久耐用,申请专利的说~~
“宝儿,接着。”
我回过神来,转身去接爸爸递来的灯笼,挂上,扶正,隔了两三级阶梯跳下地,爸爸上前来把我扶进怀里,在后脑勺拍了拍。
“小子。”
我想起来大伯也常常这么叫清水哥。
裴氏父子在大门前各占一边,双手抱胸,抬头仰望,“嗯!完美!”
“你妈回来就点上。”
爸爸说着推门走进屋里去,留下我迟迟迈不动步子,干涩的眼睛里,周围的景象渐渐模糊,我只是杵在那里,仿佛从昨天回到家里那一刻开始,就不曾走进去过。
“房东少爷!家里没有拖把和簸箕么?”
……
“房东少爷!煮羹的砂锅在哪里?”
……
“房东少爷!这只鳖鱼先养在水槽里咯……”
……
腊鹅。。。盐水鸭。。。羊肉萝卜。。。八宝饭。。。红烧脚圈。。。香辣蹄。。。红烧乳鸽。。。。。。
“房东少爷?您没事吧?是不是太感动啦?哈哈哈哈,您还跟我客气!”
……
唐驭花了吃奶的力气,压下干呕的**,随便擦了擦嘴开门走出洗手间,回到已经没有一丝空余的餐桌旁。
……
不行!迅速起身,直冲洗手间。
“房东少爷?您不舒服?那可得上医院呐!”
“是个大夫?嗯,怪不得你大伯放心。”
我不经意地点点头,把折好的元宝,丢到爸爸手边的化纸筒里,这是为除夕夜烧给爷爷奶奶准备的。

大伯……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唐又那里去?
是你哥哥的意……
哥哥是事先知道自己要死了吗?
……
大伯,我们家……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过我?大伯……
宝儿……你……你是幸运的……宝儿,我们都相信至少你……是例外的……
“爸爸。”
折坏了一个,我忽然抬起头,今天第N次试图正视前方,哪怕,是爸爸二十年如一日的懒散表情。
“你干嘛把我生下来?有什么好处没有?”我笑问。
爸爸呆了呆,抄起一只元宝就丢过来,看我手忙脚乱去接,自顾自笑得没心没肺。
“死小子!这是形势所迫!形势所迫你懂不懂?!”
(谁会懂……||||)
“宝儿,我们家有一种病。”
“房东少爷,小清的病……难为你了。”
……
唐驭轻轻放下碗筷,靠到椅背上,就他那种看人的眼神,当时一定把我妈吓得半死,以至于她老人家一个没忍住,潸然泪下。
“小清走得太可怜了……”
……
唐驭闭了闭眼,有一点不习惯这个忽然来看儿子的陌生母亲,在自己面前如此毫不避讳地释放情感。
“是我的忽略了,把他一个人留过夜……”唐驭想用力出一口气,才发现呼吸早已经难以平复。
那天其实是吵架了的吧?为了要不要去看他弟弟的LIFE那种无聊的事。所以进手术室之前,连他的电话都没有接。
24通来电未接。
他是怎样度过那一夜的?
不敢开灯,一次次平躺在床上,努力入睡,一次次冲出房间,又跌倒在门口,看着自己的生命毫不留情地流出体外,是怎样的绝望?
唐驭伸手抚上额头,仿佛想要遮掩这一刻,融化般软绵无力的表情。
“锁骨动脉曲张破裂,三到四个小时之内,不停地吐血,可以达到1000毫升以上,一直到血管某处堵塞,然后死亡。”
真的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病。
……
妈妈想起十年前,三叔被救去医院的情景。十几个医生为在抢救台边,不知所措,只能一杯一杯去接三叔吐出来的血。到最后,都来不及查出是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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