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未央
一片无垠的深蓝在头顶伸展开，缀满闪烁明灭的星星。
夜色沉谧。
客厅里的壁灯还亮着，紫镰锦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只高脚水晶杯，深红色的葡萄酒散发出醉人的香气。但是他只是端着酒杯，一口也没有喝。
缥缈轻轻推开了客厅的门，走到紫镰锦面前：“殿下，尹轩已经睡着了。”
紫镰锦点点头，缥缈的身体开始发出银色的光芒，以她为中心，一个立方体屏蔽结界迅速张开，将整个客厅罩住。
紫镰锦把杯中的葡萄酒洒向空中，酒没有落下，全都悬浮在空中，像固体被挤压一样，渐渐形成薄薄的一层正方形液膜，液膜反射着灯光，泛起波纹，浮现出模糊的影像。
“锦！你还有心思在家里休假，我快累死了！”葡萄酒形成的液膜上出现了一个人影，眉眼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足以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紫镰锦面无表情地说：“后天中午我会过去，那种程度的魔群你能撑住。”
“哼哼，别以为夸我几句就能把我骗过去，我当然能撑住，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跑回去享受生活吧！你还真是完全沉溺于人类世界，真不知道那种生物的世界哪里好了！”依然是很不爽的语气，还带了几分蔑视。
“你联系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紫镰锦端起缥缈重新为他斟上的酒，浅饮一口。
液膜上的人影忽然凑近，来了个脸部特写：“魔群在无规律地向人类聚居地移动，这些没大脑的怪物后面有某种力量操纵者。刚才又有几处出现了异世通道出口的波动，应该是另外几个魔群被送到这个次元空间了，不要跟我说你一点都没觉察到。我现在抽不了身，你最好赶快去看看，如果真的冲进人类聚居地，我们就有得忙了。”
紫镰锦轻轻晃着水晶杯，红酒荡漾着，思索片刻后说：“我明天就去处理。你那里的魔群处理完以后也立即赶过去。”
“明天！”液膜上的人影像是很受打击似地塌下肩膀，“你还真是悠闲。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人类死活，人口那么多，让魔群帮他们减少一点数量也不错，要不是魔群会破坏空间平衡我才懒得管。喂，你明天去也行，但是我把话说在前面——如果死了太多人，神王殿下怪罪下来，你可别把我拉进去。我可是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的。”
“凯，你的废话越来越多。”紫镰锦伸出左手，握了握拳，液膜逐渐蒸发掉了。
“喂！你记住啊！除了茬子真的后果很严重……”液膜上的人影随着液膜的蒸发渐渐消失，最后一个字的音调也变得有些滑稽。
缥缈等到液膜完全消失以后，撤去了客厅的屏蔽结界。
“殿下，明天什么时候走？”
“天亮之前。”紫镰锦一口饮尽杯中的余酒。
缥缈欲言又止，拿起酒瓶准备再斟一杯酒，却被紫镰锦挡下来。
“后天就拜托你了。”紫镰锦起身走到阳台前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深蓝色的星空。
“是。”缥缈应着，殿下摆脱的事情是到车站为尹轩送行。果然还是很遗憾吗？
……
推开藏书馆的门，门口彻夜不熄的壁灯发出柔和的黄色光芒，照着通往藏书馆最里面的通道，几只飞蛾在壁灯周围不知疲倦地飞舞着。
紫镰锦无声无息地走向藏书馆的深处，灯光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
藏书馆的深处是一扇棕漆梨木的屏风，厚重简约，绕过屏风就是尹轩的“卧室”，说是卧室其实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不大的储物柜。墙边依着收起来的画架，旁边是装着画具颜料的箱子。床头是一扇可以看到花园的窗户，淡蓝色的窗帘没有拉上，星光柔和地照进来，把一切的轮廓都变得模糊起来。
尹轩已经入睡，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安适的神情。
紫镰锦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轻轻放在尹轩的枕边，看了看这睡得正香的孩子，转身离去。
缥缈不知何时等候在藏书馆外，看到紫镰锦出来，犹豫了一下：“殿下，这样真的可以吗？连灵王殿下都要瞒着？你们不是重要的兄弟吗？”
“和这没关系。凯只要知道轩的存在，会立即禀告神王殿下。”紫镰锦关上藏书馆的大门。
“那么……那么让尹轩独自一人去C城读书，您真的放心吗？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不如趁早把他带回……”
“缥缈，”紫镰锦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他的选择，我不会干涉，况且——”紫镰锦把目光转向了星空下的花园，“我把乾坤项链给他了，万一他真的能量爆发，项链的结界隐藏他的气息。”
“我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个，”缥缈轻轻叹了口气，“尹轩在您和我的面前总是很开朗的样子，可是他还没有学会和陌生人相处。他潜意识里对人充满的戒备，从不愿意轻易表露真心。而且他很敏感，他人无意识的言语或者行为都可能给他造成伤害。”
“你想说我对他的保护过渡吧。”紫镰锦的语气里没有责备，流露出几分无奈。
缥缈咬咬嘴唇，点点头：“是的。从殿下把他带回来那天开始，他的现实世界就只有这个别墅。他对您的精神依赖已经接近人类的极限，但是他心里却始终有幼年时代的阴影，自尊心很强，但是也很脆弱。人类世界那么复杂阴暗，他会被毁掉。”
紫镰锦沉默片刻，微微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
枕边的项链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沉睡中的尹轩渐渐皱起了眉头，胸口有些闷，额前像有火焰在燃烧，却没有灼热的感觉。
梦中。
天空是颓废的浅灰色，低低的，像是随时会沉下来。
荒芜的高原上，两军对阵。敌军一字排开，看不到两翼的尽头，淡黑色的雾笼罩在阵地上空，散发出肃杀冷厉的压迫感。敌阵里不仅仅只有人类，还有形态各异的猛兽，还有长着妖精一样的尖耳朵的人形生物，还有幽灵一样半透明的东西……
梦中。
他穿着精致的银白色战甲，一条金色的锁链漂浮着，围绕在他周围。身边是一个披着墨玉般战甲的人，明明就在身边，却看不清他的模样，就像是隔着厚厚的一层毛玻璃。那人手上有一把剑，被紫色的光晕包裹着，锋利、精致、霸气。
周围还有别的人，一样穿着战甲，一样模糊不清。
还有一匹巨型的白狼，轮廓像狼，但是比牛还大。
梦中。
两军厮杀。各种奇怪的生物非生物的身影交织在一起，红的绿的蓝的透明的血液飞溅流淌，耳边有刺耳的兵器撞击声，有远远近近的爆炸声，还有嘶吼和呻吟的声音……
梦中。
一辆挂着黑色布幔的车停在战场上，谁都没有靠近它。车上走下来一个人，与众不同地穿着宽大松散的袍子。看不清他的脸，却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想跪下，面对他，似乎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恐惧在他现身的那一刻就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
梦中。
最初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跪在地上，双手支撑着上身，低埋着头，像一尊雕塑，散发着浓浓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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