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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周谦就离开了,吟霜听说他走了,这才放缓了脸色,心情愉快地与晚晴一起帮陶先生整理书房,她非常喜欢陶显的父亲为他制作的那些刻字木书,因为她也可以用手来“看”,摸着那些凝练优美的刻字,赞赏不已。
晚晴望着吟霜笑意盈盈的样子,若有所思,试探着问道:“你好象不喜欢周谦到陶先生这里来?”
吟霜道:“是。”
“为什么?”
“他是个粗人,怎配跟陶先生论交?”
晚晴笑道:“周公子很敬佩陶先生的,他们谈得很投机。”
吟霜不悦道:“那是先生脾气好,不肯发落他,要是他跟我那么啰嗦,我早赶他走了。”
晚晴道:“其实周公子为人爽直,倒没有坏心眼儿。”
吟霜不屑地道:“他大字也怕识不到一担,有什么心机可耍了。”
晚晴不赞同地道:“人之善恶,与学识多少可没关系,学圣人之道是教人明辨是非,向善避恶,如果读了许多书,还不懂得善待他人,那也不值得夸耀什么学问了。”
吟霜心里一滞,停了一会儿才道:“你又说我做的不对了。”
晚晴淡然道:“对与不对你自己是可以判断的。”
吟霜心中不悦,赌气不再说话,摸索着走到书架另一端,用软布缓缓擦拭书简,晚晴也不开口,自顾做事,屋里冷了好一阵子,终于吟霜忍不住了,用力把抹布摔在书架上,怒道:“他算什么东西了,为什么你要帮他说话?”
“我没有帮他说话。”晚晴静静地做自己的事,便似没有看到。
“咱们自己过得不是好好的么?为什么你要因个外人跟我生气?”
“我不是跟你生气。”
“那是什么?”
“我说的是为人处事的道理,‘敬人者,人恒敬之,爱人者,人恒爱之’,人与人之间应当相互敬重,相互关爱。”
吟霜冷着脸色,一言不发。
晚晴又道:“当然,你是尚书小姐,看不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是应该的。”
吟霜急了,怒道:“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
晚晴不再说话,却叹息了一声,垂头坐在椅中。
吟霜侧耳听了半晌,晚晴只默默不语,吟霜心中难过,摸索着走过来,顺着桌子摸到了晚晴的肩,低声道:“对不起。”
晚晴叹了口气,还是一言不发,吟霜只得道:“是我不好,不该乱发脾气。”晚晴的年纪比吟霜大了足有八岁,人生阅历更是丰富得多,自从陪伴吟霜以来,不但关心她、照顾她,亦常常教导她,吟霜敬她如师,待她如友,亲近如姐妹,从未把她当做佣仆对待,她说的话,吟霜总是肯听的。
晚晴又叹口气,眼睛看着吟霜,已经带了点玩闹之色,吟霜却看不见,听她叹气,越发焦燥起来,顿足道:“大不了我不讨厌那家伙了,下次他来也不给他脸色看,还不行么?”
晚晴叹道:“果然还是大小姐脾气,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看。”
吟霜被她挤兑得没法儿,懊恼地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跟陶先生啰嗦,又不是故意给他脸色,你又不是没看见,前几次他到咱们家里乱闯,我也没跟他生过气!”
晚晴道:“正是这点奇怪,你向来是个冷性子,人家拿刀逼着你的脖子,也不见得能让你皱皱眉毛,怎么这回周谦不过是跟陶先生多说了几句话,就让你这么反感他?”想当初周谦几次三番不请自来,翻墙进院,吟霜连眼皮都不眨,若无其事,晚晴知道,那是她根本不在意——既不在意别人的往来,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危,自从眼盲之后她几度寻死,早已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吟霜张口结舌,一时答不上来,心里也觉奇怪:对啊,为什么对他反感呢?顺口道:“哼,还不是因为他一来就占住陶先生,跟他东拉西扯,没完没了的,害得我都跟陶先生插不上话……”其实这正是她冷淡周谦的主要原因,冲口而出之后,才想到似乎不妥,顿时大窘。
晚晴盯着吟霜蓦然泛红的秀脸,心中闪过一阵刺痛,身体有些僵硬。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我以后不讨厌他好了。”吟霜匆忙转口道,转身摸索着去找书架,抬腿却撞在了桌腿上,痛呼一声。
晚晴忙扶她在椅中坐下,轻轻给她揉着撞痛了的膝盖,心中却一片茫然。
周谦自从见过陶显之后,性情突然沉稳起来,每常遇到难题,不免想想,如果是陶先生办这件事,会当如何?这样一想,竟然办事越发有章有法,叫手下兄弟们好生敬仰,都觉得堂主大大成熟了。
他命人将自己的练功房完全封闭,不点灯的时候,室内伸手不见五指,他便时常摸黑练功,时日一长,自觉感知能力大大增强,他又找了擅长暗器的手下在黑暗中潜伏起来偷袭他,以此训练自己在黑暗中的应变能力。
数月之后,他已可精确地击落或闪过黑暗中袭来的微小暗器,自如地闪转腾挪,暗中视物的能力也有很大提高,他知道自己又掌握了一种克敌制胜的法宝,心中的畅快无以言喻,唯有更感激陶显了。
虽然事务繁忙,但周谦每月都抽出一天时间去看望陶显和吟霜晚晴,他们是他来此地后结识的最早的朋友,而且非常谈得来,他们不是江湖人,却给了周谦从别处得不到的温暖关爱,使他越来越喜欢他们。
只不过周谦发现,如果在陶先生家里碰到吟霜,她就对自己没好声气,而只是去她家看望她时,反而没事,于是他就开始分别探望两个地方了,虽然麻烦一点,但是到哪里都能得到热情的欢迎,这不是更好吗?
这天他又兴冲冲地跑到吟霜的别院,熟门熟路地翻墙而入,站在院中大叫:“吟霜,晚晴,我来啦!”
院中静悄悄的,全无半点声息,他以为没人在家,愣了一下,迈步往吟霜的楼前走去,却听头顶窗户轻轻一响,露出半张脸来,原来是莲儿。
周谦大嘴一张正想招呼,却见莲儿冲着他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叫喊,正在奇怪,楼上屋中传来一阵大响,似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莲儿脸色惨淡,急忙关上窗子。
“咦,怎么了?”周谦抓抓头,不明所以,正想进楼,晚晴开门出来,眼睛红红的,手里还拿着手帕,似是刚擦了泪来。
“晚晴姐姐,这是怎么啦?”周谦问道。
晚晴叹了口气,轻声道:“没什么,小姐在发脾气。”伴随着她这句话,楼上又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莲儿的惊呼和哭泣,周谦一惊,正想上楼去看,晚晴却拦住了他。
“究竟是怎么回事,吟霜她怎么了?”周谦着急地问,晚晴欲言又止,楼上却再度传出击打声,莲儿哭叫着:“小姐饶了我吧,莲儿再也不敢了。”竟似是吟霜在责打于她。
周谦怔住了,他印象里吟霜从来都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似乎泰山崩于面前也毫不在意,没想到她也会失态乱摔东西,竟然还责打下人。
又是一声摔东西的大响,莲儿的哭声突然拔高,周谦忍不住了,晃过晚晴,两个起落已蹿上楼梯,呼的一声落在吟霜面前,吓了她一跳。
一见之下,周谦吃了一惊,觉得她变了很多,其实吟霜的外表并没有变化,只是神情激动,那种尖锐的怨愤毫不掩饰,连周谦都看得出来。
“你……”周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到莲儿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头发散乱,肩膀上有好几条被抽打出的痕迹,衫子都被抽破了,可见吟霜下手之重,他的怒气也上来了,问道:“出了什么事?”
吟霜冷冷地道:“这是我的家事,你走开!”
周谦一怔,气往上撞,怒道:“什么你的家事!家事能这样随便打人么?”
“她是我的丫环,我管教她理所当然!”吟霜口气倨傲,周谦怒道:“丫环也是人,管教她就能随便打么?你看看,她肩膀都被你打肿了!”
吟霜脸色一暗,怒道:“我看什么?我是瞎子!”
周谦语塞,心中不免对她怜惜,然而看到莲儿悲惨的样子,怒气又往上涌,冷冷地道:“瞎子就能随便打人么?她服侍你这么久,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自己生气,拿身边人乱撒什么火!”
吟霜大怒,她本就爱迁怒于人,刚因病失明的时候便常常打人出气,这几年经过晚晴的熏陶,脾气已经好得多了,只是这次受了很重的刺激,性情再度暴燥起来,听周谦敢这样顶撞她,哪里忍耐得住,她手里本拿着一柄尺子,夹头夹脑就往周谦打来,周谦却不是莲儿,怎肯老老实实让她打,只一抬手,吟霜的尺子就“嗖”的一声穿窗而出了。
吟霜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顺手往桌上一摸,不管摸到什么,拿起来便向周谦的方向丢去,周谦手一抬,将丢过来的茶壶稳稳接住,笑道:“你这暗器功夫,可差得很了。”
吟霜气得脸色雪白,胡乱在桌上摸索,想再找东西砸他,摸来摸去却什么都没有,刚才都被她扔完了。她越发恼怒,转身往旁边寻去,脚边却碰到椅子,绊了一下,踉跄着摔倒。

周谦本可出手扶她,却恼她乱打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及时出手,待见她真的摔倒了,又后悔起来,忙过去扶她,吟霜却是大怒,抬手给他一记耳光,两人相距既近,她又不会武功,周谦对她毫无防范,竟然被被打了个正着,一声脆响过后,屋中几人都愣住了。
周谦松开手,后退一步,抚着被打的脸盯着吟霜,吟霜坐在地上,心中略有悔意,却傲慢地不肯低头,莲儿吓得不敢哭,一下一下地哽咽着,晚晴叹了口气,走过去扶起吟霜,转头对周谦道:“周公子,实在抱歉得紧,吟霜她这几天脾气不好,还请您担待着些儿。”
吟霜道:“快赶他走,哼,随随便便就乱闯别人家,非奸即盗!”
周谦冷笑一声,探臂一抓,吟霜和晚晴齐声惊呼,莲儿只觉眼前一花,“呯”的一声巨响之后,一扇窗子不知去向,屋中豁然开朗,已失去了周谦和吟霜的身影。
“小姐!”莲儿爬起来扑到窗边,只见东边院墙上人影一闪,远远地传来吟霜一声惊叫,接下来就万簌俱寂了。
“晚晴姐?!”莲儿回过头来颤抖着叫,晚晴慌乱地眺望着周谦离去的方向,强自镇定着道:“没事,周公子不会伤害小姐的。”话虽如此说,她心中亦是“咚咚”地乱跳个不停,情不自禁地念着:“观世音菩萨保佑!”一声一声,也不知念了几千遍。
风在耳边呼呼地刮过,吟霜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初春的天气还很凉,但她发抖并不全是因为这个,而是心中害怕。
“放我下来!放开我!你这个恶人!”她用力挥拳去捶打那个把她扛在肩上的人,怎耐双方体力差距实在太大,任她打痛了手,他也还是不痛不痒。
突然吟霜的身体悬空,她惊叫一声,**着地被扔在了草地上,刚刚泛青的草皮很软,并没有摔伤她,只是被吓了一大跳。
吟霜茫然地伸手四处摸索,身边只有冰冷的草地,突然离开了她一直熟悉的环境,坐在这不知名的野地里,她是真的害怕了,脸色雪白,神情却依然骄傲,不肯有丝毫示弱。
周谦冷冷地望着她,半晌才道:“你以为你是谁,可以随便打人?”
吟霜心中恼怒,又不敢顶撞他,垂头不语,在这无依无恃的陌生之处,她总算还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说吧,你为什么乱发脾气?”周谦在她对面盘腿坐了下来,拔下一根干草叼在嘴里,好脾气地问。刚才被打的那一瞬他确实是非常生气的,现在跑了这么一大通,那一点点怨气早被风吹得净光了,他才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哩,再说,像吟霜这样的娇小姐,就是运足了全身的力气打他,也不过等于帮他搔搔痒罢了。
吟霜一怔,随即冷冷地转过脸去,一言不发。
“到底怎么啦?你不像是不讲理的人哪,一直不都好好的吗?现在究竟是怎么了?”周谦觉得应该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解决问题,当然得先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对吧?
吟霜怒道:“跟你没关系!送我回去!”
“嘿,凭什么?你打了我,连个歉都不道,就想没事了吗?”
吟霜咬紧了牙,让她道歉?哼!
“怎么,还不认错吗?你打人有理吗?莲儿有什么错,你那么狠心打她,还有晚晴,眼睛哭得红红的,是不是被你气的?还有我,喏,我脸上都肿了,被你打的,好几天都消不下去,我还怎么见人哪?”周谦一本正经地道,其实他脸皮老厚,刚才那一巴掌也就声音清脆些,连个掌印都没留下,只不过吟霜看不见,周谦就拿这个诳她。
吟霜把牙齿咬了又咬,无话可说,其实她自己也正心烦意乱,痛苦不堪,所以就故意发脾气,让身边的人也都难过,刚才莲儿手忙脚乱地打碎了陶显送她的一只花瓶,那还是五年前陶显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是他亲手做的,吟霜向来爱如珍宝,虽然现在……她一时气极,才打了莲儿,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有些后悔,只是不肯在周谦面前表现出来。可现在怎么办呢?这混人竟然把她掳了出来,想干什么?这荒山野岭的,他……
周谦难得见到吟霜脸色变幻莫测的样子,有趣地盯着她瞧,他倒没有什么坏心,只是不愤平白无故地被女人打了一巴掌,所以劫了她出来吓一吓,也好平平自己的怨气。
“你倒是说呀,到底为什么生气?”周谦觉得吟霜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以她从前的作风来看,是不会乱打人的呀。
“关你什么事!”吟霜最恨人家问起这件事,自己受的伤难道还要呈现给别人看么?况且周谦算什么人了,顶多也就算是不太陌生的陌生人,八杆子打不着一点关系,他凭什么过问她的事?
周谦显然不这么想,相识半年多来,他已经越来越被这个坚强而奇特的盲姑娘吸引,她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哪,自从看到吟霜瞎了眼睛还能写狂草,周谦就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喜欢她,想接近她,想了解她,虽然这不容易,他也没有过多的时间这么做,但就他而言,投注在吟霜身上的注意力已经相当多了,虽然她并不知道。
“怎么不关我事?我跑那么远的路专门来看你,结果还挨了一巴掌,又被骂一顿,换做是你,你心里好受么?”
“哼,谁请你来了!”吟霜冷冷地道,心中怨怒,自己在家生活得好好的,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她?
周谦嚷道:“喂!你讲不讲理,我是真的好心来看望你啊!你不感谢也就算了,还这么没礼貌。”
吟霜冷冷地道:“礼貌是给值得尊敬的人用的,像你这种不请自来的恶客,还是越少越好!”
周谦真的有些生气了,大声道:“这么说你不欢迎我啰?”
“没错!”吟霜回答得干脆利落,周谦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大步走开,吟霜怔了一下,忙叫他:“喂,你把我送回去!”
“为什么?你不是讨厌我么?”周谦懒洋洋地道:“怎么,用得着我的时候才想起我啊?”
“你?!”吟霜气得浑身颤抖,摸索着站起身来,想自己找路,然而这里到处是凹凸不平的山石和野草,她目不视物,想独立行走如何可能,走不了几步,便摔倒了,她甚是倔强,一声也不吭地爬起来又走。
周谦暗暗担心,仔细看着她的脚下,准备她再跌倒之前出手接住她,果然不出所料,吟霜一脚踩到草坑里,身子直直向前扑倒,刚刚惊叫出声,已然落入一个强壮的怀抱。
“看看,还说不求我,才走几步就摔两跤了。”周谦话里已经带了笑意,他其实并不是记仇的人,何况是对着吟霜这么个柔弱的盲眼女子,只不过是为了逗她玩,才故意这么说。
吟霜却气得发抖,用力推开他,怒道:“男女授受不亲,周公子请自重!”
周谦一怔,道:“哪有这么多讲究,刚才我抱都抱过了,现在扶一下还不行吗?”
吟霜又气又急,啐道:“你这个……”后面的话终究不好说出口,她气得满面飞红,倒是别添风致,叫周谦看得有一瞬发呆。
眼看着吟霜迈步又走,前面就是一堆乱石,周谦一把拉住她,关心地道:“别乱走,我抱你回去。”
吟霜用力甩开他的手,怒道:“不许碰我!”
周谦也来气了,用力一把抓住她手腕道:“为什么!我就碰了,怎么样!”
他手上用了三分力气,吟霜便已承受不住,惊叫一声,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周谦急忙松手,只见吟霜皓玉一般的纤细手腕上浮现出一圈青紫——咦,她怎么这么娇嫩啊!
“对、对不起。”周谦急忙道歉,吟霜死命推开他的手,拔腿就跑,哎哟一声摔倒在乱石堆上。
“哎呀,叫你不要乱跑的嘛!”周谦急忙把她扶起,吟霜手上、膝上都擦破了,鲜血淋漓,痛得蜷缩起身子,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不想示弱,可身体痛得实在厉害,心里也愤懑无助,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满心的悲伤愤怒、惶恐不安,一并发作了出来,当真哭得是天愁地惨,风云变色,恨不得就此哭死了过去,也免受那锥心刺骨的哀痛折磨,免受这小人之气!
周谦最见不得女人哭,顿时手足无措,也不敢再伸手去碰她,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被这凄惨的哭声弄得头大如斗,垂头丧气,威风扫地。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强迫良家女子的恶霸呢?”周谦小小声地嘀咕,倒退到离吟霜足有两丈的距离,好让她不再觉得自己是威胁,同时也离那刺耳的哭声远一点。
唉,她要哭到什么时候呢?周谦头痛地看着吟霜叭嗒叭嗒往下落的泪珠,天哪,这么个文文弱弱的小女人,身体里怎么蕴藏着那么多的水?怎么就流不完呢?
女人真是水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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