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缘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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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一到办公室,我就抓起话筒给田礼打电话,问他还有没有钥匙。他说有,只是他现在人在北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我想想其他办法。我想了半天,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觉得自己真的好笨,小巧打小就把我看透了。我烦躁的走出办公室,刚点燃一支香烟,就听见高跟皮鞋有节奏的敲打楼梯的声音,正猜测来着何人,许晓出现在楼梯口。她的穿戴和昨天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看见我,笑着说:“我还以为今天我是第一呢。”接着又颇为惊诧的说“你还会抽烟?”我说:“闲茶闷酒无趣的烟。来得早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实在无趣得很!”许晓笑道:“说话的这不是来了嘛!”说着,来到我面前,用手扇动着面前的空气。我连忙将烟扔掉,抬起一只脚踩灭。她惋惜的说:“可惜了,还有一大半呢。要是让我爸爸看见,准会说你浪费。”然后说起她爸爸抽烟是如何如何的凶,一天两包还不止。
我们站在楼道里说了一会话,便走进办公室接着说。我给她到了一杯茶,说起钥匙的事。她笑道:“我说一大早的你咋就抽烟,原来是为这事烦恼啊。没事的,田叔叔早晚都会回来的。他回来之前,要不你就先住我那儿吧。”我连忙摇头。她笑道:“这有什么呀,又不是旧社会,男女授受不亲。再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本应该互相帮助,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呀!要是你到晚上还没有办法进屋,那咱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两个这一大早的就说定什么啦?”冷不防钱主任笑着走进来问。我和许晓连忙站起来说:“钱主任早!”钱主任做一个手势,让我们坐下,一双眼睛轮流看我和许晓的脸,见我们都红了脸,呵呵一笑说:“嗯,不错,不错!”伸手拍拍许晓的肩头,转身走了。许晓看看她的背影,又瞅瞅我,扑哧一声笑道:“嗯,不错,不错!”也往外走,不想与钱主任走了个照面,差点没有撞上,又连忙退回来,讪讪的笑。钱主任指着许晓笑道:“好啊,竟敢学我说话,看我明天不把你嫁给中山狼才怪!”许晓知道她这是在开玩笑,放松下来说:“钱主任,放着那么多男人你不给我介绍,干吗非把我嫁给一条狼呀!”钱主任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许晓说:“不懂。”钱主任说:“不懂就问他,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呀。”我说:“钱主任又在开玩笑了,这个专家,我看还是不当的好。”钱主任说:“好啦,不说这个了,小李,你来一下。”我答应一声,跟在钱主任身后来到她的办公室。
钱主任热情的让我坐。我等她坐在沙发里才敢落座。她问了一些在这里的生活情况后,进入正题,说老厅长很是关心我的成长,让我好好工作,前途是一片光明的。又说现在提倡领导年轻化,她的年龄大了,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让我凡事多留心。言下之意是说只要我在工作中没有大的过失,在她退居二线后,我极有可能走上领导岗位。接着问我的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她是非常乐意当月下老人的,眼下手底下就有几个很不错的姑娘。我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和郑淑华的关系,就说眼下的中心是工作,个人问题等以后再说,毕竟现在还年轻,刚刚二十二岁,等几年不晚。再说国家不是也提倡晚婚晚育嘛。钱主任笑着说响应国家的号召是每一个公民的责任,更何况我们这些国家干部呢。不过俗语云“成家立业”,只有有一个稳定的家庭,才能一心扑到事业上,“成家”是“立业”的先决条件嘛。再说,那些好姑娘们可不愿意多等几年。总之,在个人问题上,她是力主我尽快解决,越快越好。我不好驳她的面子,说考虑考虑吧。她笑着说:“这就对了嘛!”站起身来。我连忙站起来说:“还有事没?”她拍拍我的肩膀说:“没有了。好好工作啊!”我答应着,走出她的办公室,随手关上门。
许晓已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刘强坐在藤椅里喝茶,见我进来,小声的问钱主任都和我说了些什么。我隐去了其他话,只简单的说谈了一会个人的终身问题。刘强奇怪的一笑,没有多说,谈起昨天晚上在《都市晚报》上看到的一个笑话,完了一面笑一面问是不是很好笑。我勉强的一笑说是很好笑,可身体里却怎么也分泌不出激发笑神经的激素。听到笑声,张伟和石峰一人捧着一个保温杯先后走进来,问笑什么。刘强又把那个笑话讲了一遍,一边讲一边笑。还没有听完,张伟和石峰就禁不住的哈哈大笑。笑声未落,马胖子和许晓也一前一后的走进来,还没开口说话,副主任启宏站在门口说:“干啥呢,这可是工作时间,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话!让兄弟单位的人听见了,又该说咱们的不是了!”话音刚落,就听见头顶上的楼板“咚咚”的响,很有节奏。
马胖子说:“听见了吧,主任,人家在跳舞呢。这天多冷呀,跳跳舞,暖和。许晓,你会不会跳舞?会的话教教大家,也免得人家说咱们是一群不知‘舞’为何物的‘舞盲’。”许晓瞟一眼启宏,没敢说话。启宏说:“得了吧你,说着说着还来劲了!你干脆上去把人家请下来教你好了!老了老了还想学俏呢!”刘强说:“主任,该不会是你想学俏吧?要不我这就上去把人家请下来?”启宏说:“越说越没正行了!都散了,各回各屋,抓紧时间工作!也就是我,要是钱主任在,看不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批得灰头土脸的!”马胖子问:“钱主任去哪儿了?”启宏说:“还能去哪儿,去厅里回报工作呗。”说完,转身回到办公室。
许晓要走,被马胖子喊住,又问她会不会跳舞。许晓说:“在学校里什么都学了,就是没有学跳舞。”马胖子说:“你这闺女,咋就不学跳舞哩!”石峰说:“老马,你啥意思呀,当真老了老了想学俏呀!”张伟说:“就是。老马,你想干啥嘛,说出来,大家也好给你出出主意。”老马说:“我想干啥呀,我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好好工作,将来混个一官半职的,光宗耀祖嘛!”我心里一怔,觉得他是在说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刘强冷笑道:“得了吧,要是能混个一官半职的,早就混上了,还用等到现在!我看你还是抓紧时间学学跳舞,找个情妇什么的,比这实惠!”张伟说:“这话说到节骨眼上了。老马一心二心的想学跳舞,就是为了在女人面前炫耀,勾引她们做他的情人。”老马说:“你咋知道呀,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是咋地!该不会这是你自己心里的想法吧!”石峰说:“极有可能。”张伟说:“极有可能你个头!前天你老婆还向我诉苦来着,说你那方面好像出了毛病,都一个月没挨她了!”这句话又刺痛了我。
我说要去方便,走出办公室,见许晓站在她的办公室门口喝茶。她见他们说到了“情妇”上,知道下面的话不会文雅了,红着脸回到办公室,可又安不下心来翻阅手头的文件资料,便端着茶杯站在门口,一边喝茶,一边有意无意的听他们说笑。见我出来,向我招招手。我一面点烟,一面走过去。许晓关心的问:“咋又抽烟,是不是刚才钱主任说你什么了?”我说:“没有。”许晓说:“那她刚才都给你说了啥?”我说:“没啥,就是问我的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许晓微笑道:“那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随后又说:“她该不会也来个组织包办吧?”我说:“那倒不会。”许晓笑道:“我也知道不会。你不要避重就轻嘛。”我说:“什么避重就轻呀?”许晓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哎,晚上咱们去舞厅吧?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呢,要是明天起不来了,那我这辈子可亏大了!”我说:“你才多大呀,就说这种话!”许晓说:“阎王爷可不论年龄大小。再说,人生在世,哪一分哪一秒不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呀!不是说一个人就喝了一口凉水,愣没有咽下去,噎死了。死了也不得安生,解剖过来解剖过去,什么也没查出来,你说冤不冤!所以我决定今朝有酒今朝醉,该潇洒时且潇洒。”这个被一口凉水噎死的人就是刘强在《都市晚报》上看到的笑话。从这人身上,许晓得出了人生无常的结论。毋庸置疑,这个结论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当它从一个刚刚开始人生的青年人嘴里说出来时,不能不让人深思。按她的说法,我更应该今朝有酒今朝醉了。然而,我却潇洒不起来,因为我知道我的肩头扛着许多人的期望和对这个社会的一份责任。我劝她正确的对待死亡和人生。死亡有早有晚,这是谁都不能回避和抗拒的。但是人生必须充实,必须有意义,这才不辜负为人一世。许晓笑道:“我这样做,就是想让我的人生充实、有意义呀!我这样做,并不是要自暴自弃、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呀!你这样说,让我觉得咱俩好像不是一代人似的,代沟好宽!”我说:“我就说了几句肺腑之言,你倒整出代沟来了!”许晓说:“你把同样的话说给十个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听,我敢保证十个女孩子都有我这种想法,可能还会有人说你是出土文物哩,不信咱俩打赌!”我当然不信,于是就说:“赌什么?”许晓沉吟了一下,说:“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告诉你。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嫁给我。”说完,咯咯的笑了。刚巧钱主任抱着一摞书上来,笑道:“小许,小李对你说什么啦,把你高兴成这样?”许晓赶忙跑过去,想接过她手中的书,怎奈手中还拿着茶杯。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书,见封皮上印着“法规汇编”字样。钱主任说:“小李,你把书发下去,人手一本。”然后又说:“刚才我还听见乱,怪热闹的,这会儿咋鸦雀无声了。”
原来,刘强他们听见钱主任的声音,都压低了声音,表情也严肃起来,像是在讨论问题。我把书交给他们,还剩三本,自己留一本,把余下的交给走进办公室的钱主任。钱主任说:“这本书,请大家仔细阅读,一个月后要考试,方式还没有定。”刘强苦着脸说:“钱主任,咋又来这一招呀!”钱主任说:“干我们这一行,不懂得法规还能行!你就好好看吧,到时候考不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马胖子说:“请主任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看。我们考得好,也是主任你考得好。”钱主任说:“那是,你们考得好,我脸上当然有光彩了。”马胖子说:“为了能够考出好成绩,这个月里要吃不少苦,少不得要晚睡早起。那么在这苦来之前,咱们是不是先放松一下啊?”钱主任说:“活还没干哩,倒先要起工钱来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理嘛!”刘强说:“主任,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呀,能站在那些俗套里面吗,总得显示出一点与众不同吧,你们说是不是。”另外几个人连说:“是,有道理。”钱主任说:“那既然这样,你们说咋个放松法儿?”马胖子立即说:“晚上到舞厅里看跳舞去。”钱主任说:“看跳舞,自己又不会跳,往那一坐,跟个呆子似的,有啥意思呀。”刘强说:“就是因为不会跳,才要学嘛。要是会跳了,就不稀罕了,也不想去了,你们说是不是。”他们又说:“是,有道理。”钱主任说:“那中,下午下班后一起到‘天上人间俱乐部’看跳舞去。”刘强跳起来说:“主任,你真好。你真好,主任。”钱主任笑道:“少来这套,要是考不好,谁都不好。工作吧。”说完,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路过副主任启宏的办公室门口,走了进去。马胖子他们又说了一会话,便回各自的办公室了。
下班后,许晓约我一起去吃饭。我们在附近的一家羊肉汤馆简单的吃了中午饭,沿着林荫小道溜达了一会儿,回到办公室。走进大门口时,看门的妇女一个劲的冲我们笑。许晓让我猜她在笑什么。我又哪里会知道,或许她觉得日子过得很舒心吧。许晓笑笑,没有说话。她在我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说有点困,回自己的办公室午休。临别时让我也休息一会儿,可我没有一点睡意,尽管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起得早。
我想了一下,拿起话筒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自上班以来,这是我第一次与家里联系。电话是父亲接的。他除了嘱咐我注意身体之外,全是安排我好好工作、与同事搞好团结、协调好与领导的关系等等之类的话。然后娘与我通了电话。说着说着娘就哭了,嗓音哽咽,我仿佛看到了娘泪流满面的思念深情。我双眼潮湿,劝娘多注意身体,说过一段时间就回家看望她。娘连忙说身体好着呢,让我安心工作,不用挂念家里。又说天气冷了,多穿些衣裳,小心冻着了。最后说起郑淑华、欧阳惠和小巧,让我仔细考虑,从中选择一个,尽早成家,免得她日夜放不下心来。我答应着,说到大姐、二姐和小弟。娘告诉我说大姐、二姐都好,小弟不上学了,参了军,过两天就该走了,要是从省城过,让我送送他,又禁不住的哽咽起来。我劝慰了娘一番,说小弟参军是件好事,把他交给部队,就不用挂念了。接着,我又和父亲说了一会话,挂断电话,闷头沉思。我和小巧,虽说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今生似乎很难走到一起了。她带着伤痛离家远走,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四处漂泊,不知道如今落脚于何处,过的是否如意。假若上苍能够让我和她再次重逢,假若那时我们都还是孤身一人,那么我将毫不犹豫的追求她,让我的人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欧阳惠惨遭变故,也是音讯全无。那场火灾,不知道因何而起。我欠她的,如果今生不能偿还,那么只能等到来世。如果还有来世的话。唯一能够联系到的只有郑淑华,可她已经结婚成家。几年的友情我将铭记在心。她对我的好,我将永世难忘。婚姻的殿堂不能同时向我和她开启,我只有祝福她婚姻美满幸福,别无他求。

正想着,许晓走进来,说真奇怪,明明发困,可又睡不着,在我的对面坐下,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我点燃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她没有像上午那样劝阻我,将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用双手捧住脸,开始发愣。我们就这样坐着,谁也不说话,直到上班的人都来到,她才起身回去。
我突然想起看门的那个妇女,便向刘强打听。刘强说怎么问起她来了。又说反正没事,就跟你说说吧。然后就开始讲起来。她原来居住在农村,丈夫在外当兵,是个团级干部,复员后进入到了省监察厅。前年初冬,她丈夫受命带着几个人到一个县里调查一宗案件,不幸以身殉职。当时她还在农村,正满怀喜悦的等待春节的到来,因为她丈夫许诺到那时一准的把她接到省城里居住。工作了几年,他刚攒够买房子的钱,打算于年底买套新房。厅里对她丈夫的不幸去世深表哀痛,不遗余力的为他办理身后的事,把她及两个孩子的户口从农村迁到省城,并为她们安排了工作。因为她不识字,所以就让她看守监察厅家属院的大门。今天秋,这里的办公地点确定后,厅里和在这里办公的其他单位争执了好长时间,才争取到这个看门的岗位,把她调到了这里。
听完刘强的讲述,我为刚才的猜测深表歉意。人都会犯这样的错误,只从表面现象看待问题。看见一个人笑,就认为他过得很幸福。看见一个人哭,就以为他十分的伤心。而事情的实质往往不是这样的。悲伤过度会使人发笑,高兴到了极致也会让人流泪。这就是物极必反。当她看到我和许晓双出双入,内心深处无疑会想起去世的丈夫,那么她脸上的笑就隐含着另外一种解释。究竟她那笑容里都包含了什么,或许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整个下午就在我这种胡思乱想中忽悠一下子没了。马胖子他们聚在我的办公室里一面说笑一面等待着钱主任发话。钱主任和副主任启宏商量了一下费用的支出问题,然后走进我的办公室笑着说:“我看赶明儿啊,把这间办公室腾出来做活动室好了!”刘强说:“别价呀,主任,那样我们去哪儿办公呀!”钱主任说:“这不都是地方嘛,我看走廊就很好,空气新鲜,四通八达!”马胖子说:“我真是佩服你,主任。你总是为我们着想。只是这活动室啥时候才能开张呀?”钱主任笑道:“我看你们有事没事的就往这里来,随口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呀。”刘强说:“主任,你说话可从来没有落空过呀,你们说是不是。”马胖子他们说:“那是自然。”钱主任被他们逼得没有退路,只好说:“那行,刘强,你和小李明天就把这间房子腾出来,用作活动室。”刘强说:“好啊。不过,你不会真让我们俩在走廊里办公吧。”钱主任说:“要不然,还能咋办呀!”马胖子说:“西面不是还有空房子吗。”钱主任说:“你出钱啊。”马胖子说:“我有那个钱还不如到街上弄间门面呢。”张伟说:“真是自私自利!主任,今晚的活动没他的份儿了,开除他的舞籍!”钱主任说:“这可是你说的啊。”张伟说:“我没说是你说的啊!”这时,副主任启宏过来喊大家走。他们跟在钱主任的身后走出办公室。许晓回过头来喊我。我答应一声,关上房门,快步赶上他们。
我们一行人说说笑笑,先到一家宾馆吃了饭,继续向“天上人间俱乐部”前进。“天上人间俱乐部”集餐饮、休闲、娱乐为一体,占地约十余亩,除一栋综合性大楼外,还有草坪、花带、名贵树木、假山、水池喷泉、露天泳池等等。大楼共分为四个区:负一层为餐饮区,第一、第二层为娱乐区,第三、第四层为洗浴桑拿区,第五、第六层为休闲区。到了夜晚,各种灯一起明亮起来,璀璨夺目,鼓乐之声萦绕于空中,久久不散,犹如天堂一般。
我们走了很长的路,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终于望见那迎风飘扬的红、黄、白三面旗帜,顿觉精神一爽,加快了脚步。这里是一个闹市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种小吃排在路两旁,煎烤烧炖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充斥着人的鼻孔,勾引着人的馋虫。我们绕开人群,径直走进“天上人间俱乐部”的大门,迎面是一个大花坛,里面栽种着花卉,四周摆放着各色菊花,中间是三根白亮亮的旗杆。花坛的两边有许多灯树,一闪一闪的,像星星。花坛的后面是一片小型广场。走过广场,就到了大楼的入口处,没有迎宾人员。走上五六阶台阶,我们站在了豪华的半圆形凸厦下面。他们推开玻璃门走进去。我和许晓在这里逗留观赏。我们都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就觉得一双眼睛不够使了,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触。
钱主任发现我们没有跟进去,让刘强前来寻找我们。在我们转身的时候,看见几辆小车绕过花坛驰向大楼的后面。许晓猜测道:“后面应该有停车场。”刘强笑道:“没有停车场,小车停哪儿啊。快走吧,钱主任还以为你俩迷路了呢。”我们推门走进去,迎面又是一道门。通过门口可以看见里面人头攒动,舞台上有人正在唱歌。刘强没有领着我们进去,而是走向两门之间右面的一道楼梯。许晓问:“咋不进去啊?”刘强说:“那里都是不入流的人唱歌跳舞的地方。”说着,踏上楼梯。又说:“二楼才是专业人士汇聚的地方。只有在二楼,你才能听到真正的歌曲,才能看到真正的舞姿,才能结识到真正的达官贵人。”看来,“天上人间俱乐部”的经营者也不是一般的人,很具有商业头脑,为各个阶层的人提供了娱乐场所。
来到二楼,见钱主任他们站在门口等我们,便赶忙走过去。钱主任没说什么,领着大家走进舞厅。一位侍者走过来,把我们领到几个空位前,一面礼貌的让我们坐,一面问我们喝些什么。钱主任说:“每人先来杯咖啡,加糖。”侍者说一声:“请稍等。”转身离去。我趁此机会观察舞厅,只见中间是一个大型的圆形舞池,里面有不少人在跳舞。舞池的四周是专供人休息的地方,桌椅齐全。舞池的后面有许多长椅,上面坐着许多人,正饶有兴致的观看舞台上手持话筒唱歌的女子。女子穿着露脐装迷你裙,一边摇摇摆摆的跳,一边挥手摇头的唱着一首什么歌曲。一支乐队在舞台的右面给她伴奏。我正想从嘈杂中分辨出她到底在唱哪首歌曲,钱主任拍拍我的手臂打趣说:“小李,小心看花了眼。花了眼还不打紧,要是花了心,那就难治了。”几个人都笑了。副主任启宏说:“年轻人嘛,难免的。此时不花何时花嘛。到了我这个岁数,就是想花,还力不从心了呢。”刘强立即接道:“你哪是力不从心啊,分明是有贼心没贼胆嘛。你问问在座的,哪一个不知道你跪搓板的光辉事迹呀,是不是钱主任。”钱主任说:“打住!今晚没有主任,只有姐弟。谁要是犯规,今晚的帐谁结!”刘强吐吐舌头说:“幸亏说的早一秒钟。”启宏说:“还是钱——”费了好半天劲才改过来说:“——大姐说的对,要是被人家听见了,影响多不好。”说完,端起咖啡。我下意识的去端咖啡,发现许晓冲我笑,脸上不觉一红,很是不好意思起来。许晓笑道:“小李被钱——大姐说的害臊了。”几个人都看向我。钱主任笑道:“还真是的,脸都红了。”我说:“脸红是喝咖啡喝的。”许晓说:“可你还没有喝咖啡呀,真会耍赖。”钱主任说:“没听说喝咖啡也能喝红脸的。”刘强说:“长见识了吧。咱们小李喝咖啡就能把脸喝红喽。你看,红的多光润,像搓了十层大宝SOD蜜似的。”许晓咯咯的笑起来,突然抬手捂住嘴。我说:“这样看起来更像淑女了。”许晓说:“什么叫‘更像’呀,俺本来就是淑女嘛。”我说:“是淑女在大学里还谈恋爱啊。”许晓放下手,冷冷的说:“淑女就不兴谈恋爱啦。谈恋爱就成了放荡女啦。按你的逻辑,这个世界上的淑女早在五百年前就绝种了。”钱主任说:“小许,别生气嘛!小李说的是玩笑话,不可当真的。”许晓沉着脸说:“玩笑也没有这样开的呀。多伤人的心!”说着,垂下泪来。刘强说:“小李该罚!罚他喝咖啡。老马,把他咖啡里的糖结晶出来。让他喝苦的。”马胖子说:“从咖啡里把糖分离出来不是你的绝活吗?你来。”说着,把我的咖啡杯子推到刘强的面前,说:“请,刘大强人。”石峰说:“你啥时候溜达着就把人家的人抢了呀。”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许晓止住笑说:“还是看跳舞吧。哎,看那个女的往这儿走来了。”
我们看过去,见一高挑女郎迈动着修长的腿微笑着走过来。几个男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刘强感叹道:“乖乖,真性感!”没想到,她径直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来说:“你好,帅哥。自上次一别,我还没有遇见过称心的舞伴。”我连忙摇手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见他们都瞪着我,像看怪物似的,更加的惶恐了。她仍然微笑着说:“不会错的。打你一进门我就看见你了,绝对不会错的。”我急道:“可我真的不认识你呀!”她说:“没错,咱俩谁也不认识谁。可咱俩一起共舞过却是千真万确的!”我说:“你肯定认错人了,我根本不会跳舞!”她笑道:“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说起谎话来了!上次在‘让梦飞翔’歌舞厅那个脸上带有喝酒窝的女孩说谁来着,‘去吧,今晚的世界只属于你’!”我想起那晚的事,一时语塞。她说:“想起来了吧,那个邀请你跳舞的女孩就是我。既然那次能跳,今晚为什么要拒绝我呢?要知道,拒绝一个女孩的邀请是非常不绅士的,是要被人耻笑的。来吧。”钱主任忙说:“小李,快起来去!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巴巴的等着你,像什么话!”刘强他们都说:“就是,多好的机会啊!还不屁颠屁颠的跟人家去!”许晓没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我。女孩说:“是不是没有得到一个女孩的允许呀?那我••••••”我连忙站起来说:“走吧。”钱主任说:“这才对嘛。”女孩大方的拉住我的手,向他们微微一笑,转身走向舞池。刘强说:“坐这儿看不见,走,到跟前去。”几个人呼啦一下都站了起来,跟在我们的身后走向舞池。
开始,我还有所顾忌,不敢太过张扬。女孩笑我拘束,鼓励我放开手脚,大胆的表现令人羡慕的阳刚和温柔完美结合的舞姿。并说自己叫“落花”,叫我“流水”,说是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中想到的。我说干脆叫“行云”“流水”好了。她说这也不错,说了一串数字,但没有特意让我记住,也没有让我说出一串数字,更没有问我是干什么的,疯狂的摇摆舞动。我被她点燃心中的**,踏着节奏,围着她旋转。一曲结束,一曲又起。舞者们两两结合,翩翩舞动。我搂着她的腰肢,在舞池里旋转,忘记了钱主任他们。突然,就听一声怒喝:“你好得意啊!”这声音听起来好耳熟。我茫然四顾,只发现钱主任他们惊愕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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