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缘续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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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杨记烩面馆位于县委大院的斜对面。从这里向东走过四条南北胡同,包括郑淑华家的老宅所在的胡同,就来到县教育局的大门口,它的东面是一条南北路,路的东边有一排黑乎乎的两层楼房,大约有十四五间的样子,洞开着七八扇大门,门口的上方全部是一模一样的用石棉瓦搭成的棚子,一边均放着一个用大铁皮油桶做成的煤火炉子,上面放着硕大的铁锅,里面有大半锅冒着泡的乳白色的羊肉汤。每家门前,都有人招呼过往的行人,有想在这吃饭的,要是骑有自行车,招呼的人就让她(他)把自行车停放在门口对面的教育局的暗红色的高墙下面。从北面数第三家就是杨记烩面馆。看上去,它和其他的餐馆没有什么两样,更没有“杨记烩面”的招牌,之所以能够让人们记住它,大概是他做出的烩面与众不同吧。
我和欧阳惠推辞掉前两家招呼人员的热情拉让,径直走进杨记烩面馆。站在门口的人热情相问:“想吃点什么,两位?”宋健从里面走过来叫我们往里走,自己则站在靠墙放着的菜柜前点菜。
这是一大间房子,中间是路,两边排放着条形餐桌,都有人坐在那里吃面或喝酒。最里面是楼梯,通过它可以上到二楼。楼梯的下面被改造成了一间储藏室,旁边有一张桌子,一个穿着华丽、盘着新娘头发的女子面朝里端坐在那里,不用问,她就是我的二姐了。
欧阳惠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拍了一下二姐的香肩,喊道:“哇塞——,好美的新娘子啊!我要是个男人,一准的把你抢过来!”二姐拉着她,让她坐在身边的凳子上,满面春光的笑着说:“你咋才来呀!”我在她们的对面坐下,只叫一声“二姐”,便潮湿了双眼。二姐有些消瘦了,虽然浓妆艳抹,但仍掩盖不住那疲惫的憔悴之色。在二姐筹备婚嫁的这段日子里,作为她的胞弟,我不但没有为她分担一点奔波劳顿之苦,反而在她的心上留下了一道创伤,我这个弟弟做的真是失败啊!
“谁是你的二姐!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二姐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欧阳惠制止住了。我一阵伤感,慌忙起身走向外面,因为我不想让二姐看到我涌出的泪水,直到宋健点完了菜,到外面拉我进来。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欧阳惠简要的向二姐讲了发生在我的身上的所有不幸,并说出了目前我的身体状况,然后问二姐是不是宋健向她说了什么,才使得我们姐弟失和的。二姐听完后哭了,忘记了欧阳惠最后的问话。不过,欧阳惠仍然猜到了,除了他还有谁能够向二姐说出那些混帐话,因为那些话是她说给他的,目的是想让他早一天娶二姐过门,好让我有一个清净的休养环境,可是他当时并没有立即答应,还是她跑到他家把二姐怀有身孕的事告诉他爹娘,在他们的威逼之下才同意爹娘的意见,没想到他这样没有人性,把她的话学给了二姐,让我们姐弟俩怒目相向。此刻,她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为一己之私答应他的请求,到我家了为他提亲,如果二姐婚后过的不幸福,如果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那么她将有何颜面再与我面对,到那时,她将失去所有的亲情、友情和爱情,将没有任何人再肯相信她。曾几何时,她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矜持、多么重情重义的女孩,可是自从见到我,她的心态变了,变得自私了、放荡了、会使用手段心计了。为了得到我,她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现在想想,她问自己,这样值吗?然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是木已成舟,后悔已为时已晚,只有尽最大努力让所有的如果消除于无形,这样才能保住她的一世清白。她这样想着,没有发觉我和宋健已经回到了座位上。
“想啥呢,欧阳姐?”宋健一面坐下一面问。欧阳惠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说:“想你说的好戏呀,哪呢?你这身西装不错啊,哪儿买的?”“哪儿买的,我倒是想去你那儿买,可你那儿也得有啊!”宋健说,“咋样,帅气吧!”“得了吧你,也不看看和谁在一起,哪儿显着你了啊!”欧阳惠说。然后又对二姐说:“你说是不是呀,二姐。”“你们到那边贫去!”二姐说,“治国,到二姐这边来。”我的双眼又潮湿了,这是亲情的召唤,亲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同时也是我们姐弟俩和解的喜讯。我和欧阳惠互换了座位,坐到二姐身边。二姐拉起我的手,轻轻地拍着,当着外人的面,她不便多说些什么,恐怕泄露了我的**。我将珍珠项链交给二姐。二姐很是激动,要不是她脖颈上戴着一条黄金项链,会当即让我为她佩戴上这条珍珠项链的。
当跑堂的端来酒菜,我们便大吃起来。我的心情好极了,吃了很多菜,喝了不少酒,还抽了两支烟。二姐惊诧的问:“啥时候学会的?”“刚才在我那儿学会的。”欧阳惠说,“你该不会怪我把你弟弟教坏了吧?”“小声点!”宋健压低嗓音说。我们正在诧异,外面传来一个人的叫嚷声:“老板,拿酒来!”“这不是马超吗,咋才来呀。”欧阳惠说,“我把他叫过来。”“好了吧你。”宋健拦住她,小声说,“你没看他身边还有你个人的吗。”“就是,那是谁呀?咋没见过啊?”欧阳惠说。我和二姐都不觉回头观看,那人原来是他。二姐立刻就恼了,回头对宋健说:“以后不许再和马超来往!”“知道了,我的姑奶奶,你就别吱声儿,好好的吃菜吧。”宋健说,然后仍然小声的劝我们都小声点说话,并说等他们走了之后再走,有什么疑问,以后再听解释。
一直等了好久,也不见马超带李刚离开,看样子,他们谈得很是愉快,好像多年的老朋友似的。其实,他们刚认识不久,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前面已经说过,有段时间宋健常常带着马超到我家,并和他一起在村子里晃荡,美其名曰继续开发农村市场,其真正目的是为了寻找小巧。自从农历八月十六见到小巧,宋健就没有忘记过她,不过他没有娶她为妻的奢望,因为他自知入不了她的法眼,这一点可以从她自始至终都不正眼瞧他得到证明,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痒难耐,就像对郑淑华一样,一心想着和她同床共枕一回,消受这人间绝色。可是,他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追逐小巧,原因是怕被二姐知道了,他已经完全醉倒在了二姐的石榴裙下,同时也被二姐的才能吸引,想着让二姐给他撑起一片温暖的蓝天,生怕一不小心就落个鸡飞蛋打,所以就把得到小巧的梦想交给了马超,并承诺事成之后,不但会有丰厚的金钱和物质报酬,而且还有绝妙的精神享受,把小巧的第二夜占有权让给他。达成这项口头协议之后,马超很是尽心尽力,在村子里寻觅小巧的芳踪。一日,他偶然结识了李刚,并在他的指引下找到了小巧的家。他把这事儿说给宋健,让他拿个主意,看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宋健一听“李刚”这两个字,便想起对二姐的许诺,心里甚是欢喜,让马超先放下小巧的事,继续和李刚交往,赚取他的信任,以图后事,并安慰马超说:“美好的东西只能缓图之,不能操之过急,只要她不从这里消失,那么机会就是大大的有。”这样,马超按宋健的吩咐,暂且放下赚取小巧的图谋,和李刚称兄道弟的来往。两个人很快就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一丘之貉,只是所表现的方式不同罢了。如果要对他们各用一个比喻,那么可以这样说,李刚是一杆明枪,而马超则是一支暗箭。昨天下午,马超接到宋健的命令后,便着手策划今天的好戏,目的是给二姐一份惊喜的结婚贺礼。
此时,天色已晚,二姐想着爹娘在家一定是心急如焚了,就催促宋健快点送我们回家。宋健也有点急了,便给马超打电话。马超见是宋健的电话,对李刚说了两句,让他在这边喝酒边等他回来,走到外面,但没有接通宋健的电话,而是挂断后给另外一个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吹着口哨找地方方便去了。
不多时,三四个穿着花哨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出现在李刚的面前,他还没有弄明白是咋回事,脸上已是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其中一个人恶狠狠的骂道:“你丫的没见过老子是不是!再看我眼珠子给你挖出来!”李刚仗着有马超在这,又加上酒喝的有点多,一拍桌子站起来,刚要还手,那几个人一拥而上,把他摁倒在餐桌上,没头没脸的一顿暴打。老板怕出事儿不好交代,慌忙劝阻。趁此机会,李刚带着满脸的菜汤夺门而逃,可就这他还要显示一下威风,咬牙切齿的说:“等着瞧!”那几个人更火了,拎起桌上的空啤酒瓶子撵上他,把他摔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在他的左脸上划下一道与右脸上一模一样的伤口,说道:“这样更好看!”然后,几个人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丢下他一个人捂着脸在地上翻滚嚎叫。马超方便回来,见他这个样子,装出既心疼又恼怒的样子,一面发誓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一面扶着他回到杨记烩面馆,向老板要白酒。老板正为那一桌子酒菜没人付账烦躁气恼,见他们回来,很是高兴,当即拿出半瓶子白酒交给马超。马超打开瓶盖,把半瓶子白酒全部倒在他脸上的伤口上,嘴里说:“好兄弟,忍着点啊,消消毒,省得得破伤风。”可是,他那里忍得住啊,叫喊的像杀猪一般。然后,马超付了酒菜钱,拉着他来到外面,抓了一把土,捂在他的伤口上说:“止止血。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准你立马忘记了疼痛,快活的要死都来不及。”说着,拉着哼哼唧唧的李刚消失在暗淡的月光下的阴影里。
郁结在心中的恶气今日得出,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但二姐仍然十分的高兴,在宋健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欧阳惠看着宋健,眼神里全是询问。宋健向她会心的一笑,揽住二姐的腰肢,来到门口,结完帐,问她去哪儿。欧阳惠说酒足饭饱了,戏也散场了,还能去哪,回店睡觉呗。二姐拉着她的手,问什么时候和我举办婚礼,说等着抱侄子呢。欧阳惠毫不掩饰心中所愿,笑着说只要我愿意,当然是越快越好了。这让宋健心里又有了一个想法。二姐回过头来问我。我的心千回百转,苦涩的摇摇头。以前,因为小巧的存在,我不愿和她结婚。现在,虽然小巧已经痛苦的离开,我的美好愿望成了不可触及的泡影,但我却不能与她结婚,因为我已经没有了这个权利,已经不能给予她快乐和幸福。我不愿让她美好的青春年华白白的耗费在我的身上。我已经欠她太多,决不愿再欠她什么。未来的人生之路,我决计要一人独走,决计要把全部的时间和生命用在未来的事业上,决计要和女人没有任何的牵连。我别无选择,只能如此。这不光是因为我没有了能力,还因为我的爱已经枯竭了。
二姐安慰了欧阳惠几句,让她在家安心的等待好消息,目送她远远的离去,这才和我一起坐进停靠在胡同口一边的昌河车,回宋健的家带小弟,然后乘着晦暗的月色,赶回到家里。当然,父母免不了要唠叨上几句,这乃是人之常情,不必细说。
送走宋健以后,娘和父亲把我们姐弟几个叫到堂屋里,说是要开一个家庭会议。这倒是一件新鲜事儿,爹娘还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认真的召开过这样的会议。等我们走进堂屋,娘抱着豆豆和父亲已经在沙发里坐好了。于是,大姐、二姐、我和小弟依次坐在他们的对面,谁也不说话,静等会议的开始。本来,弟弟也想坐在沙发里,被父亲赶了过来。这是应该的,按父亲的话说,既然是家庭会议,那就应该严肃一些,有个会议的样子。父亲拿出在外面开会时的样子,先点燃一支烟,然后清清嗓子,开口说道:“今天这个家庭会议,之所以说是家庭会议,就是说啊只有咱一家人的会议,没有外人的参与。今天开这个家庭会议的原因是啥呢?那就是啊老二小莲要出嫁了。你们都知道啊,我和你娘没有给她置办什么东西,虽然啊她没有说什么,但是我和你娘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不是啊,所以啊我和你娘商量着给她拿五万块钱,就算是我和你娘给她的陪嫁。小花呢你心里也不要有什么,当初虽然没有给你拿钱,可是给你的嫁妆也不少啊,你可不要说我和你娘偏心亏待你啊!”

“大,看你说的,哪能会呢!娘,豆豆困了,我把他放到床上去。”大姐说着,站起来从娘怀里抱过歪着脑袋睡觉的豆豆,去西屋睡觉,没有再过来。娘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大姐生气了,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起身到里屋拿出用红布包裹好的一大一小两个红包。大红包里面是那陪嫁的五万块钱,小红包里面是添香随礼的钱,虽不多,但也有七八千。娘把它们交给二姐,然后又拿来果子和水果,一面让我们吃一面坐下来继续说话,家庭会议到此结束。
虽然夜已深,月向西,更鸡啼,但一家人均没有睡意,唠叨着愉快幸福的琐碎之事,丢掉自行车的事好像压根就没有发生一样,我只说了一句“洋车子丢了”,接下来就再也没有人提及这件事了,因为他们的心思全在二姐的身上,二姐是家里的主角。她即将离开这个家,成为人家的媳妇,爹娘自然有许多的说教之词。不过,对于二姐而言,则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情。她即将结束女孩家的身份,离开这个熟悉的家,离开这个熟悉的村子,离开这些熟悉的人们,心中的留恋之情自不必说,但主要的还是对未来的美好生活的憧憬。此外,她还有一些对未来心里准备不足的忧虑。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现在猛然间要一个人去面对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去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去接触一些陌生的人们,去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这对于还很年轻的她来说,的确是一些相当棘手的问题。然而,父亲的话给予了她足够的信心和勇气。“我的女儿,到哪儿都是最优秀的!”父亲拍着她的肩膀说。二姐骄傲的仰起圆圆的脸庞说:“我不怕,因为有你们站在我的身后!”“是啊!”娘说,“有什么是回家来,不管到什么时候,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不过,咱丑话说到前头,要是你没有理,那可不中!”
此外,还有一件事让娘和父亲十分的高兴和欣慰,那就是我和二姐和好如初了。当二姐兴奋的拿出我送给她的新婚贺礼——珍珠项链——时,父亲赞许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就批评我不该学抽烟。他的批评立即遭到了娘和二姐坚决抗议,说不会抽烟对将来的发展没有好处,不过劝我少抽点儿,不要学父亲,没事就一支接一支的抽。接着,他们的注意力便被小弟的一句话吸引过去了。“二姐,你放心,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替你出气!”小弟这么说。父亲随即就说他不知道动脑子,只会来硬的,将来难成大器。娘也说遇事要多想想再说。小弟觉得很没面子,嘟囔了一句什么起身回房休息。于是,娘和父亲也让二姐和我回房休息一会儿,说这样明天才会有精神。
我来到院子里,四周是一片沉寂,圆圆的月亮完全被浮云遮盖住了,所以光线很是轻淡。“又一个月圆之夜,一个月的时光就是这样没有声音没有痕迹的悄然流逝了!”我想。又想到上一个月圆之夜在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不觉十分的感慨。“一个月的时间,短短的三十天,二姐将为人妇,我失去了性功能,小巧离家东去,真可谓是物是人非啊!”我这样想着,回房休息。躺在床上,我不觉又想:“不知道小巧现在怎么?”想起在欧阳惠那儿做的那个奇怪的梦,愈加的担心起来了。“担心有什么用呢?与其在这儿牵肠挂肚的担心,不如前去找她。可是,即便能够找到她,又能给她带去什么呢?除了伤感之外还是伤感啊!不如放开心和手,让她去吧,让她自由自在的追寻属于她的幸福吧!”我这样想着,紧紧地闭上双眼。
今天是一个阴天,并且阴的还很重,大有秋雨将至的趋势。此外,风刮的也不小,总有四五级,呼呼有声,还相当寒冷。就这,天一亮,我家就热闹起来了,帮忙的、看热闹的、大人、小孩,站了满满一屋子,有的不得不站在院子里说话聊天。申梅和赵菊她们也早早的来了,陪着二姐躲在房间里化妆描眉,单等着迎亲的车子到来的时刻。父亲和会计申有财、电工赵立等人躲在西屋里吸烟说话。娘则在大姐、胡大娘、刘嫂等人的帮助下收拾二姐的陪嫁。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除了十双崭新的被褥之外,就没有什么大的物件了,因为所有的家俱和电器都是买了之后直接送到宋健家的新房里了。就这她们还忙的不得了,原因是她们的意见老是不一致,一件不大的东西要来回折腾好几次才能让大家都满意。大队长赵庆山站在院子里指挥着我、小弟和其他几个年轻人找板凳、椅子、桌子等,以供来人喝茶歇息只用。大姐的儿子豆豆在人群了挤来挤去到处跑着玩,此刻他是自由的,因为没有人顾得上照看他。
大约九点多钟的时候,三个姑姑相约一起走着来到我家。她们是父亲和娘专门请来送二姐的。父亲只有这三个妹妹,没有兄弟,而娘更惨,除了这个家之外就是孤身一人了。所以,要是她们不来,那么送二姐的人就实在少得可怜了。
娘责怪她们没有让三个姑父来。正说着,田礼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腋下夹着公文包,急匆匆的走进大门,热情的和人们打招呼让烟。娘迎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说起他上次回家的事,言语之中多有怪罪之意。田礼慌忙解释,说确实有急事儿,要不然,无论如何也要等见了哥和姐之后再走。接着又说:“姐,你显老了,白头发都有了。”娘笑着说:“都快五十的人了,哪能不老哩!你哥在西屋里,你去吧。小莲她大,田礼回来了。”娘对着西屋喊了一声。父亲听到喊声,和申有财等人先后走出西屋,来到院子里。同时来到院子里的还有二姐,她想再次谢谢田叔叔的那五万块钱。没等她开口,田礼一面向她使眼色一面说:“小莲哪,没有在姐和哥面前说叔叔的坏话吧?虽然上次回来没有给你陪嫁钱,但是这次我可是带来了,你要是说了,那这钱就不给你了。”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半块红砖,举在空中晃动着。二姐犹豫了,看看娘,又看看父亲。“看我干啥!接着吧,那是你叔叔的一片心意,到明儿别忘了你叔叔就中!”父亲说。然后又对田礼说:“我说田礼啊,你不能太宠惯他们了!走,咱们到西屋里说话。”他的话声刚落,细细的雨丝便垂落下来。人群里立刻发出一片嘘声,好像这是不详的预兆似的。娘和大姐都抬头仰望阴沉的天空,祈求太阳能够出来驱散着满天的阴云。因为雨下的不太紧,所以离开回家的看客们没有几个,绝大部分还站在这里等待着。
但是这风雨并没有影响二姐的好心情。她面带幸福的笑容,拿着半块红砖回到房间,在申梅她们的鼓动下,打开数钱,整整八千八百八,乐得她们大呼小叫的,然后劝二姐把这些钱自己放起来,存到银行里,不要让宋健知道了,否则一准的给她全部骗走完,等到她有事想用的时候再向他要,那就难了。二姐笑笑,没说话。
十点半,迎亲的车队准时停在了我家所在的胡同里,共有八辆小轿车和两辆红色昌河车。喜庆的唢呐声充斥了整个空间。这时的秋雨更加的缠绵了,密密匝匝的,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帘幕。父亲、娘和众人冒雨迎出大门。一位头发斑白、五十多岁、提着一只黑色皮包的男人领着马超、马强和另外两个男子向众人散烟,然后在父亲的礼让下走进院子向这里的人散烟,又在父亲的礼让下走进堂屋,和父亲并肩坐在沙发里,吸烟、喝茶、说话。
寒暄一阵之后,头发斑白的老者催娘和父亲让新人上车。如此反复了两三次,父亲才点头答应,然后和田礼来到二姐的房间。此时,二姐已经换上了洁白的婚纱,打扮整齐,坐在床沿上,两边坐着的分别是申梅和赵菊。父亲让二姐坐在准备好的大红色硬背木椅上,和田礼一起抬起来走到停在大门外的第一辆小车旁边。同时,娘和大姐她们把被褥等装进最后一辆昌河车里。马强手握摄像机在前面录像。而此时,马超早已经铺好了红色的地毯,打开了车门,等在那里了。看见他,二姐心里很是不爽,暗暗的埋怨宋健。马超微微弯下身子,请二姐上车。鞭炮声骤然响起,唢呐声更是响亮。二姐踏上红色的地毯,坐到小车里面。马强上了第一辆昌河车,从车窗里探出身子,继续录像。
二姐忽然想起一事,冲站在大门外的我招手。我走过去,二姐附在我的耳边说了几句。我按照二姐的吩咐,回到她的房间,把装有十几万现金的手提包塞进堆放在墙边的毛巾袋子里,又侍弄一番之后,锁上房门,回来告诉二姐,让她放心。这个时候,斑白头发的老者和另外两个人上了第二辆小车。马超一面让他们开车慢行,一面劝娘和父亲上车。父亲拉着申有财、赵立、赵庆山他们上了第三辆小车,而田礼没等让就钻进了第四辆车里,坐在司机的旁边,怀里还抱着小豆豆,两个人在车里玩得很是开心。我和小弟上了这辆车。
娘让申梅、赵菊、胡大娘、刘嫂等人上车,她们坚辞不上,于是只好作罢,转而让三位姑姑和大姐上车。三位姑姑先后坐进了第五辆小车。这是她们第一次坐这种车,所以感觉很是新奇,摸摸这瞅瞅那,不住的交谈,说着各自感觉到的滋味。
大姐也不愿意去,说要在家里陪着娘。马超笑着说:“大娘也要去,家里不留人。酒桌已经订好了,钱也花出去了,去不去都是那么多,咋能不去哩!再说,到那儿相互认识一下,以后有什么事儿也好办不是!别再犹豫了,上车吧,大姐!大娘您也上车,前面的车都走远了。来,大娘,我扶您!”娘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说:“她不去就不去吧,你们快走吧!”“您看,大娘,您这不是让侄子我为难吗嘛!来的时候宋健的爹娘一再叮嘱说一定要把您老请过去,说你们亲家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不信您亲自问问!”他说着,拿出手机嘀嘀的抩键盘。在这种情形下,娘点头答应下来,让大姐先上车等着,又回过头来去追赶已经走远的胡大娘她们,因为还有两辆车空闲着,既然来了,就不能让它空着回去。在娘的生拉硬拽下,她们回到车旁,在马超的帮助下钻进车里。帮助娘锁好房门和大门后,马超看着娘上了车,然后坐进申梅和赵菊所乘坐的那辆车,和她们攀谈,以便从中探听小巧的消息,当听说小巧已经乘船顺流东去后,心中很是懊恼,便不再言语,望着窗外无声飘落着的雨丝。
按照我们农村人的规矩,迎亲时的来回路线不能重复,取义为不走回头路。因为车队是从大堤来的,所以这次车队先后驰出村子,一路向南,在人们的注目下穿越前面的村庄,上了公路,向西疾驰而去。娘突然惊叫一声,拍着大姐的腿说:“忘了泼水了!”大姐也是一声惊呼:“那••••••咋办?”这似乎又是一种不详的预兆。娘呆呆的望着窗外,雨丝鞭打在车窗玻璃上,似乎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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