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官家千金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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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攀谈之中,两个人都大致了解了一点对方的来历。令文之明惊讶的是,眼前这个天真少女的父亲竟然是这个叫周的国家的内阁学士,同时还兼任了尚书左仆射的职位。应该是个不小的官啊,他感叹着,却不了解这个国家的官制究竟怎样,和历史上的哪个朝代相似?也就是说暂时还弄不清这个“内阁学士兼尚书左仆射”究竟有多大的权力。而兰芝也对文之明所说的经历吃惊不已,半信半疑。不过文之明倒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让她相信,因为在他自己都怀疑现在的一切是不是一场难以醒来的梦。
“也就是说,你现在不想被关在这里,而要出去自己找他们的下落喽?”兰芝眨着眼睛,望向面前的这位文大哥。
“是啊,但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让我走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身份的证明,”文之明无奈地摇着头,“就算他们调查相信我不是间谍,也不会……”
“放心吧,我带你出去~”兰芝笑着拉住文之明的袖子摇了摇,骄傲地扬起头,“我是萧家小姐,量他们也不敢拦我出门!”
文之明跟在兰芝的后面,两个人走进了前院。一路上文之明惊讶地看到,原本应该在这里的众多官署人员竟然一个都不见了。兰芝也对此有些奇怪,但想到没人拦问更好,便迈开轻步向正门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内墙大门的外面站满了很多人,象是在迎接某个人的到来。
“哎呀!”兰芝大吃一惊地叫出声来,幸好她自己连忙用手捂住嘴,才使这一声发出得很短,没有引起众人注意。
“怎么了?”文之明立刻意识到事情好象出现了什么变故。
“那,那不是我爹吗,他怎么来了?”兰芝着急起来,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到来使她难以再带文大哥从正门出去,而且还因为她明白,父亲一旦知道她为了只猫碗就闯进来如此胡闹,一定轻饶不了她。
“前门走不通了,怎么办?”兰芝看向文之明。
“侧门呢?”文之明知道侧门是放调查完毕、没有问题的人走的地方,因为他早上还看到前一个接受调查的人从那里被放走了。
“可是我爹就在正门口啊,我要是说自己是萧家小姐,他们肯定会到前面那里去询问的!”兰芝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要是有调查完毕的放行许可就能出去了……”文之明沉吟着。
“放行许可,在哪儿有?”听到这个,兰芝好象又冒出了什么新主意,催着文之明快说。
“应该在那儿吧,”文之明指着东厢房的二楼,“那是他们头头办公事的屋子,我上午在那儿受调查的时候看见桌上有的。”
“那就快走!”兰芝拉起文之明的手臂,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了楼里,心里只想着:但愿满仓能在爹来之前就跑掉,别被爹逮到……
东厢房里也没有半个人影,二楼挂着“司事廳”牌子的房间半开着门。两人探头探脑地躲在门外窥探,却见屋内只有一个人穿着咧怀的军装,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
“嘻,只有一个人,看我的!”兰芝捂着嘴,露出坏坏的神情偷笑着,把猫儿放到肩头,然后掏出一只淡蓝色手帕飞快地叠了几下,一只孩子玩耍时卷叠的那种布老鼠,立即呈现在手掌之上。由于甄别处搬进来时的那一番折腾,现在脚下的地板上满是尘土,兰芝将“老鼠”在地上翻滚着蹭了几下,弄得灰土土的握在手中。回去再洗手吧,她想着,重新把猫抱回怀中,拉起文之明向屋里走了进去。
负责统管甄别处下属警卫总旗的总旗官贾清官,正悠闲地躺在椅子上,一边剔着牙一边打了个饱嗝。他脸上那密集的麻子坑,是当年九岁时出天花留下的,而他娘不给他种牛痘的理由是“不吉利”,结果却造就了儿子一张芝麻饼般的丑脸,平日一想到这个,贾清官就不住地咒骂,他不敢骂自己的亲娘,就骂发明牛痘的人,干吗不用狗或马,偏要用和他生肖相克的牛,那帮家伙真是吃饱了撑的!
不过现在的他心情好得很,用不着咒骂什么,反而感叹着自己的幸运。前天夜里,他在炉子旁准备烧掉自己接受人口贩子贿赂时留下的几本私帐,却不巧引发了火灾。他见火起,怕被追究责任,连喊一声都没有就赶忙溜回自己的屋子,等有人发现着火拼命叫大家来救时,他才第一个冲出屋子赶到火场,“从容”地指挥全体人员救火。结果是整个官署都被烧掉,他却因“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受到朝廷称赞,大概最近就要升官了吧。

昨晚忙了一整夜搬入萧家大院。一早就发现后院的树上结了不少桃子,正是最有名的“侯家桃”,已经长得很大,眼看就要成熟,令他垂涎不已。贾清官怕卫兵们在他之前吃光了桃子,于是借口这棵树太碍事,命人把它砍倒,而自己就亲自盯着人把这些桃子以“统统扔掉”的名义送进他的屋子。然后又看上了萧家搬家时忘记带走的几尾观赏鲤鱼,说是要“亲自送到萧大人府上”,把鱼池打捞一空,在众卫兵怀疑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地走了。
虽然令他恼火的是,早就对他看不惯的甄别处司事刚才叫他来看管这司事厅,却没叫他出门参加迎接当朝正二品大员萧大人,失掉了当面拍马奉迎的机会。但无可奈何的他却安慰着自己,反正一会萧大人也会进来,参观新搬来的甄别处安排的怎么样,自己不愁见不到。
离大人进到这里来还有一段时间,正好趁众人都不在的机会把早上新刮的“油水”处理掉。现下这几尾小鲤鱼和半青的桃子已经安全地躺在他肚子里,贾清官拍着撑得鼓鼓的肚皮,得意地瞥了一眼墙角装满鱼刺和桃核的纸篓,脸上每个麻子坑里都泛起了幸福的感觉。
那个挺漂亮的镶金小碗还在垃圾堆里吧?今晚得找个时间去偷回来,拿给我的旺财用。贾清官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整理好军服准备迎接萧大人。
突然门口“哇”地一声,一个少女哭着闯了进来,一**坐到贾清官对面的椅子上,不住地抽泣,而手里还抱着个黄色的小猫。跟在他后头进来的人贾清官认识,正是早上被送来接受调查的,看青年人那似乎也手足无措的神态,似乎是他在院子里等待调查结果的时候遇见了这个少女,才陪她一起进来的。
尽管贾清官被搞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马上紧了紧领口的扣子,又在脸上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尽力想让自己的麻脸在姑娘眼中显得规整一些,接着清了清嗓子:“有什么事吗?”
“大人,你要给我做主!”少女边用袖子擦着眼泪,边连珠炮般地诉起苦来,“小女子陈四姑家是山东济南商户,五天前随家兄和舅舅去台湾送货,结果路遇狂风,船只沉没,家兄陈二虎和舅舅安大愣都下落不名,只剩下我和泡泡获救,身在他乡,举目无亲,孤零相伴。我也因丢失了证牌,又身无分文,无法回家,只好到这里来,盼望大人能帮小女子找寻亲人,使小女子一家团聚。大人做主啊!……”
听着少女一顿乱搅糨糊一般的哭诉,贾清官的脑袋一下子变得有两个大。想仔细分辨清楚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又被少女接下来哇哇的大哭搅得无法思考,只好好言劝说道:“别哭别哭,本官知道你有苦楚,请慢慢说。”一边转向站在旁边的青年,想从他那里问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包括这个少女到底是从哪里进院来的。
少女偷眼瞟到桌上有一摞印着“海關司放行許可”的公文,便趁糊涂军官不注意,将手中的布老鼠忽地扔到了门边,然后指着那里大叫起来:“呀~~~~老鼠,有老鼠!”同时用手一推怀中的小猫,猫儿会意,扑过去一口叼起布老鼠就跑。
贾清官只听到“老鼠”,还没看清少女所指的地方是个什么东西,就只见小猫叼着“老鼠”跑出了门。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哭叫着的少女抓住了衣袖:“大人,大人,快帮我把泡泡捉回来,我只剩它一个亲人了啊!快帮帮我啊,大人!”
贾清官不及细想,追了出去。少女破泣为笑,拽来两张印好了“經周海關司人口甄別處詳查,□□□一人身份無誤,准予放行”的放行许可,又抓过桌上的毛笔,蘸着砚台里未干的墨,在纸上留出的人名处飞快地各填上了“文之明”和“陳四姑”三个字,接着拿起刻着“海關司人口甄別處司事”的大印,沾了沾印泥啪地盖了上去。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少女握着放行许可,拉起还愣着的青年冲出门,见小猫已经带着贾清官上了三楼,心中一喜,赶快跑下楼直奔侧门。
侧门的卫兵上下打量着这两个人,虽然心里还有些怀疑,但放行许可上红红的盖印使他们不得不放了两人出去。
围墙外,已经摆脱贾清官追赶的小猫,从墙头上跳进了少女的怀里。两个人大笑的声音一直持续着,好长时间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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