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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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寿寺极大,光是剃度的和尚就有一千五六百,加上五百专事武艺的僧兵,以及来来往往挂单的僧人,怕是要有两千三百挂零,如此至多的和尚自是不能在一起开伙吃饭,是以寺内仅仅伙房就有十余处,最精细的当然是为寺主做小灶的单人伙房,其次就是专门为前来进香的勋戚贵人制作素斋的后厨,其余各堂各殿也都有自己的伙房。
张弘略晃着身子走进伙房,这里是四进的伙房,四进通常是挂单僧人和普通客人的住处,做出来的素斋味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总算面积不小,足有二十几个火工和尚在里面忙碌。
刚进来,张弘略就大声吆喝着,指挥这个,叱骂那个,“嘿嘿,说你呢,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宋国岭南特产的野山菇,知道多少钱一斤么,一贯钱,你就这么粗手笨脚的洗?有筛子么,这山菇是要用筛子慢慢筛去泥沙,才能不坏了品相。嘿,站着,小兔崽子,你以为那是馒头呢,就那么用手揣,那是临安府鼎鼎有名的赵家面筋,金贵着呢,五百文一两。你小子赔得起么,松开松开,有药杵么,废话,当然是最小的那种,拿来,这赵家干面筋要加水以后用药杵慢慢搅……”
一群火头和尚被指挥地心头火气大升,就在这时,慧光施施然走进来。一开到慧光。伙房的管事和尚立即骂道:“慧光,你这是领来一群什么人,妈的,这么大的架子。老子不伺候了。”
不等慧光说话,张弘略脸色一变,伸手在管事胸口一推:“呦嗬,爱来不来。正好我家主人吃不惯你们这些粗笨和尚做的东西,滚滚滚,都出去,小三。去请郭厨子进来掌勺。”
慧光脸上也现出微微怒气,对着张弘略合什道:“这位施主,此处到底是天寿寺。蔽寺的吃食纵然入不得贵东主法眼。也不必如此羞辱。想来一会也有用的上地方——”
“嘿嘿,慧光师傅。”张弘略这时连称呼都变了,凑在慧光胖大脑袋面前笑嘻嘻道:“不是我故意找茬,实在这些食材太精细,万一有什么损耗,我赔不起啊。刚刚看到你们在操持食材的架势,看的我心疼哦。”
那管事和尚将手上药杵朝地上狠狠一惯,大步走向伙房门:“娘地,老子不伺候了!”
“站住,”一个冷森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智明慢慢走到伙房门口,“谁说要不伺候的?慧音,是你么?”
那管事和尚吓得几乎跪下,慌慌张张的合什行礼。智明扫了一眼伙房内惊慌失措地火头和尚,冷冷道:“颜施主是本院贵客,慢待了贵客,小心我将你们一个个都送去戒律院。”见管事还要说话,不耐烦的斥道:“好了,一切听这位张施主吩咐。慧光你也别杵着,跟我来。”
待到走远,慧光才忿忿的道:“长老,为啥对那些粗汉如此客气,他们太过无礼——”
站在僻静的角落,智明悠悠道:“吃饱了才能休息安稳,也好上路。”
听着智明话中地杀机,慧光浑身一哆嗦,急急低头称是。安抚了同谋,智明沉吟了一阵才低声道:“慧光,你觉的,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慧光脸色微变,却不敢反问,惟有低头思索一阵:“我感觉,他们确实在南面住过,但是他们手下的架子太大,不可能是普通商人,倒像是经常来进香的那些贵人家地豪奴。或许,是东面那边的破落贵族子弟。”
“破落,贵族?颜?完颜。”智明冷笑着,“那最好了。慧光,晚上就按照我说的去办。”
打发了知客僧,智明脸色一正,恢复了往日凛然模样,大步走出第四进,刚出院门,就听见一边响起一声佛号。
深夜,已经是过了子时中,除了极个别地地块,整个天寿寺进入沉沉地死静。第四进东院地客人们,更是早在吃过丰盛的晚餐后,就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在炕上发出阵阵鼾声。
一个光头慢慢从月亮门外探进来,小心的向里面观察。
还好,院子里的百多只骆驼已经趴在地上,似是在休息,二十多匹也站在原地没有声息,整个院子中除了熏人的畜生粪便味道,没有其他不对劲地方。
光头四下瞄了很久,这才小心翼翼的顺着墙根溜到一侧厢房,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贴在窗棂上,屋里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鼾声。心中窃喜不已,光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事,这物事两头是两个木管,中间凸起好似个婴孩拳头的圆形。拔掉两头木管上的塞子,将一头**窗纸内,对着另外一头深深吹出。
过了一小会,屋内的鼾声竟是渐渐停止,又是几个
夫,屋内没有一丝声响。
如此照搬,又在对面厢房吹过,光头蹑手蹑脚的走到正房窗子下,细细一听,屋内隐隐有个不大的喘息声,立时高兴的拿出那件物事,对着窗纸慢慢插进去。

正要对着两外一头吹气,忽听身后响起一个低微的声音:“这是最后一个了?”
光头没想其他,也未回头就答应声:“嗯,等下要他们小命。”
说完,光头把嘴凑到吹管上,刚刚开始吹气,双眼猛地瞪圆,这趟明明是自己过来的,方才是什么人在说话?这一惊不要紧,本是要吹出去的东西。一下被他大口吸进喉咙里,抓着脖子挣扎着转身看去,只见夜色里本应正在屋内酣睡地王守荣,正笑盈盈的背手站在那里。
不好,漏风了……光头脑中仅仅闪过这个念头,就觉着一阵眩晕涌上来,身子便软软的倒下去。
张弘略猛地自阴影中蹿出,在光头脖子上摸了下,转头对王守荣轻笑道:“晕了。估计是把迷香吸进去了。”
冷哼一声,王守荣用不屑的目光看看地上的慧光,“害人害己,连迷香都有。还真应了你的话,这里就是个强盗窝。”
张弘略一招手,隐身在屋后的二十名战士一个个溜出来,静立院中等待命令。
王守荣看看天色。背手望着眼前勇敢的部下,叹口气道:“你们也看到了,这里就是一群强盗,等下估计你们还会看到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不必奇怪,只管下刀子去砍去杀,每杀一个这里地和尚。就是为人间除去一个祸害。”
简单几句话。再看看地上兀自握着迷香壶的慧光。这些战士哪里还不清楚,大力的点点头。虽然没有一人说话,他们眼中射出的怒火已经告诉王守荣答案。
简单地布置下任务,二十几名战士嘶的一声扯开驼车上的布,下面哪里是什么绸缎布匹,根本就是刀箭弩机弓矢,甚至还有草原牧民才用得到的绳套,更多地,是一个个被油纸密封的严严实实的小瓦罐,那是王守荣特意讨来的火药,这么大地寺庙,庙门岂是轻易能够打开的,必要时候还要放火,这些都需要用到火药。
重新披上黑色长衫,将脸裹在麻布之下,二十余个行商变身成二十余个马贼。王守荣跳上坐骑,雪亮的倭刀一挥,低喝一声:“走,剿了这个贼窝。”说罢第一个冲出月亮门。
刚跑出不到二十步,迎面就撞见一片人影,即使在晦暗地夜色下,也能隐隐看到人影中间不断闪动地寒光!
猛地看到一群骑士冲出来,那些人影也是一愣,阴晦地月光下,一片光溜溜的脑袋出卖了他们地身份。
两方都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出现,竟是隔着百多步一起定住,不知如何是好。
仅仅一个弹指时间,张弘略第一个回过神来,猛地一磕马镫,战马吃了马刺的刺激,希律律长嘶一声,四蹄飞踏猛地向前冲出去。
百多步不算很远,用于战马加速本并不足够,只是对面的人影也实在不多,仅仅百人左右,这时虽是拥在一起,厚度也与战阵上的长矛阵是天差地别。
当张弘范的坐骑飞快的撞到人影面前时候,才有人惊叫出声:“快,快架长槊,挡住他!”
已经晚了,这些光头僧兵虽是平日多加训练,无奈并未经历过多大战阵,与骑兵对阵更是几乎没有过,看到战马飞快的向己方冲过来,无异于后世的步兵见到坦克车对着自己冲过来,手脚已经软了,哪里还有心思想到架起兵器对抗。
更何况,僧兵这次是来干脏活的,都以为目标会在睡觉,没有人想到半途能遇到敌人,还是一群骑兵,本就是杂乱无章的人群,一时间怎么可能排成严整的军阵。
待到张弘略冲到近前时刻,仅仅是最靠前的僧兵,凭着本能举起了稀稀落落的两三杆长槊,其余的人还在猬集簇拥着,前面的想要向后躲避,后面的人被人驱赶着想要冲上去,整个人群乱成一锅粥。
轻松地驱使坐骑躲过了雪亮的长槊,此时马速虽然没有达到顶点也已经极快,高大的汗血马仅仅向前一冲,就兜胸撞倒一个光头和尚,紧接着四蹄猛地踏在和尚前胸,立时凹陷一片进去。
张弘略身子微微俯下,手上战刀横置在身侧,不需要他挥舞,靠着巨大的冲力就将一支长槊斩断,而后就是在那个分明没有反应过来的和尚的脖子上**一条大大的血槽。
噗哧,巨大的颈动脉压力,似是要在一瞬间将和尚体内全部鲜血喷出来似的,血箭扑在张弘略侧身,那和尚松开长槊,双手抓向自己的脖颈,试图堵住伤口,无奈鲜血已经从他指缝间咕咕淌出。
就在张弘略冲出半个马身后,王守荣也**马腹,低喝一声“杀”便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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