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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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对于郑国皇帝的话,方子谦给予了最为强烈的反应,他一把抢过韩璐羽手上的情报,反复的读了几遍,不断的低声道,“这不可能,不可能。”然后,他猛的抬头道,“完颜承麟是怎么到达上京路的?”
“你来问我么?”韩璐羽一脸的不高兴,“这个问题竟然来问我?”
说起来,也难怪郑国皇帝陛下生气,自从河东女真反叛被镇压下去后,对于在逃的反臣,郑国朝廷都是画影图形来捉拿,又配合了方子谦设置在各地的密探,是以,那场许多在叛乱中逃脱的中下级女真官员,在随后的搜捕中纷纷落网。不过,也有例外,就是那位被推举的“金国皇帝”完颜承麟。此人仿佛在世间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人知道此人的下落,而郑国内部的严密搜捕,也不能将此人捉住。最后,韩璐羽和方子谦不得不接受了一个说法,那就是完颜承麟已经死在乱军之中。
可是,今天,突然有人过来汇报说,那个完颜承麟到了辽东的上京路,在郑国的严密搜捕下,逃到了上京路,这不能不说,是扬手在方子谦的脸上,在声称“事无巨细,三五日内即可得知”的郑国右丞相脸上,打了一个狠狠的耳光。
“在郑国的土地上,他完颜承麟竟然通行无阻,横穿了郑国,到达上京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璐羽阴沉着脸看向方子谦,其实,在这句话的背后,还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来:今后,是否还能相信那些密探提供的情报?一群连自己本国都无法监控的密探,真的可以相信么?
拿着情报有些发呆,郑国右丞相大人默默的坐在那里,忽然,他猛的自座位上跳起来,快步走到一边靠墙摆放的书架上,在一堆不起眼的锦盒中快速的翻找着。过了一会,他好似找到了什么,匆匆来到书桌前,将一张同样轻薄的情报放在韩璐羽面前,自信的说道,“完颜承麟不是从郑国内逃走的。”
看到方子谦自信的面容,郑国皇帝陛下不知为什么,在心中感到一阵的宽慰,他拿起情报细细读了起来,“国兴二年腊月二十一,有一男子现于纬国公李德化府邸,相模与完颜承麟似。”韩璐羽猛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右丞相大人,“是夏国?”
点点头,方子谦苦笑道,“这份情报是去年腊月送到的,我并没有当真,毕竟,河东之乱以后,已经是一年多没有看到那完颜承麟,大家都认为此人已经死于战乱。而且,这份情报之后,再没有下文,我们不可能凭着一份细作的情报,向夏国问罪。”
“若是夏国,也并非没有可能。”韩璐羽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河东被就接近郑夏国境,且夏国在我朝新立后,迟迟不来觐见,显然心怀故金,要说完颜承麟在河东兵败后,逃入夏国寻求帮助,是完全可能的。”
“可是……”方子谦犹豫着道,“为什么夏国在与我朝彼此和议后,还要冒着风险帮助完颜承麟?夏国就不知道,这样完全可能引起我朝的强烈反应,从而将我朝和他们之间,刚刚建立的一点良好关系全部打碎?”
“不想看到我朝强大,希望能在边境上得到一些好处,或者还有其他的理由,反正,没有好处的事情,是不会有人做的。”韩璐羽有些不屑的说道,“不过,这些夏人显然过于小看我朝的细作了。”说着,他转头看向方子谦,“最近一年时间里,关于夏国的情报在哪里?”
“我去找来。”意识到事关重大,方子谦转身走向那个书架,在一堆摆放整齐的锦盒内翻找着。
“商队经由我朝前往宋国……商队深入草原……商队前往宋国……商队前往宋国……”韩璐羽将情报一份份的翻看着,嘴里轻声念道,“一年之内,竟派出八支商队前往宋国,三支进入了草原……”说着,他转头看向方子谦,“这合理么?夏国的商路,以往也是如此频繁么?”
“夏国地处我朝与大漠之间,很多货物需要商队运入,十几支商队的往来,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方子谦皱眉道,“不仅是夏国自己的商队,河中一带的异族,也经常有商队到达夏国,或者是经过夏国来到我朝进行贸易。不过……”他看着那几份情报道,“夏国通常的贸易对象都是金国或者是我朝,这样越过我朝直接与宋国进行的贸易……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如此频繁。”
“有意思,这里听来,好像我们南面和北面的邻居,都有份参与啊,”韩璐羽将身子靠在了椅子上,“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动作?似乎,这个世道过于太平了,有些人在心中就会不安呢。”
“我明天就增加在夏国的人手,严密监视中兴府大小官员的动向。”方子谦皱眉道。在情报的搜集上,他手下的细作并没有出现过错,事无巨细,确实都到达了他的手上,可是,就在对情报的整理方面,此时已经官居右丞相的他,仅仅靠着手下的几个相府书吏,对于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报,显然没有过多的精力来系统分析。而枢密院的职方司,对于各种情报,又掌握的不如他详细,如此,才造成了今天这种在情报上的差错。每当想到这里,他的神情就有些沮丧。

看到了义弟的样子,韩璐羽了然于心,他站起身子,拍拍方子谦的肩膀道,“此事错不在子谦,毕竟,现在的你,已经是右丞相,国事繁重,情报的事情,你就多找些可靠的心腹来参与吧,子谦,你自己只要注意大事就好。”
心中大受感动的方子谦坐在椅子上,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夏国与上京路也没有彼此连接的土地,完颜承麟是如何到达上京路的?”忽然,他转头看向地图上的蒙古草原,“他们为什么会参与进来?”
“不管为什么,都是不怀好意,”韩璐羽端起酒杯慢慢品尝着道,“加强对夏国的监视确实必要,另外,我想,上京路那边也很快会有动作了,完颜承麟到达上京路,对于那些故金余孽,可是一次很大的鼓舞。”
“是啊,有了完颜承麟这个宝贝,陀满胡土门和赤盏合喜两人,一定心里乐开花,还不知道将这个金国伪帝如何款待才好呢。”方子谦附和着笑道。
与方子谦的猜测正好相反,此时的“金国皇帝”完颜承麟。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度日如年。
来到了上京路的完颜承麟,被两个女真权臣陀满胡土门和赤盏合喜重视不假。可这二人不是河东那些没有多少权势的中下级女真官员。此二人久镇辽东,便是完颜陈和尚、完颜合达这样的权臣,也不能将他们两人奈何?便是控制了金国大权、统帅数十万兵马的韩璐羽,对于这二人,不也是毫无办法?相信,能对两个女真权臣施展影响的,也只有故去的金国皇帝完颜从彝一人而已。那么,完颜承麟这个光杆皇帝又能拿他们两人怎么办?
历经千里跋涉到达上京路的“金国皇帝”,并没有得到两个女真权臣的热切欢迎,对于穿着好似叫化子一般的完颜承麟,自命为“金国尚书左丞、上京制置使”的赤盏合喜仅仅派了一名谋克出来相迎。便是到了上京会宁府城内,赤盏合喜也不过是将他安置在城内的一座小庙内,并不让他与上京路的金国官员们见面。
这一住,便是月余之久,直到有天,在一队金兵的“护卫下”,完颜承麟被带入了上京城内的制置使府邸,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金国上京路制置使赤盏合喜,以及自称为咸平制置使的陀满胡土门。看到两人乐呵呵的笑容,便是没有经过多少朝中权势争斗的“金国皇帝”,心中也明白,对于他的处置,这二人已经达成了基本的协议。
果然,刚刚在厅堂中的客位坐下,那上京路的主人,自封为上京制置使的赤盏合喜便开口道,“这次金源公得以脱险,在下与陀满胡大人,以及上京路和咸平路的所有大金官员,都深感欣慰。”
虽是客套话,但是一开口,就让完颜承麟极为不高兴,原因是,这“金源郡公”,乃是他被拥立为皇帝前的封号,赤盏合喜如此称呼他,显然是并不承认他完颜承麟的皇帝地位。可是形势比人强,此时的他身在赤盏合喜的地盘上,身边都是两个金国权臣的亲信,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更不要说是那虚无飘渺的皇帝之位了。想到这里,他也不管是否被当作皇帝看待,急忙自座位上欠起身子,对着上京路的主人点头道,“左丞相大人镇守辽东龙兴之地,为我大金保住最后一点基业,实在公不可没,真乃我大金忠贞之典范、立朝以来所未见之良将啊。”
对于完颜承麟这段话,那边立时有人借口道,“金源公,不能这么说,我家大人不也是守住了咸平路偌大的地盘,人口与上京路不相上下,难道我家大人就没有功劳么?”顺着话声看去,是站立在右厢的一员年青的将军,似是听到完颜承麟对于赤盏合喜如此褒扬,心中感到不忿,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是咸平路陀满胡土门的部下。
果然,坐在赤盏合喜下首的陀满胡土门出声了,只见他严厉的斥责道,“纳合阿奴,这里是诸位大人议事的所在,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下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被称为纳合阿奴的年青将军,虽是一脸的怒色,却不敢顶撞陀满胡土门,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完颜承麟,才气哼哼的走出了议事的厅堂。不过,擅长察言观色的完颜承麟,在那些站在右厢的将军眼中,也都看到了些微的不平之色。他心中暗自一喜,“好啊,原来你们并不是铁板一块,如此,我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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