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独孤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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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东街菜市口,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群众。
令签掷下。两个刽子手一齐举刀。随着几声闷响,两颗血淋淋的头颅应声滚落在地。见到犯人已被斩首,没有期盼中刺激的“蒙面人飞身劫法场”,围观的人们也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纷纷一哄而散,只余下了稀稀拉拉的几人,凑上去用铜钱找刽子手买了几个新鲜的人血馒头。
很快,仵作上来了,草草收拾了陈业夫妇的尸首,准备抬到乱葬岗埋掉,而那个婴儿,早已在午时刚到的时候,被灌下了致命的毒药,提前去了。
“走啊你们!快点!别磨磨蹭蹭的!”牛头马面此时已经来到了法场之上,很快地就把毫无招架之力的陈业以及夫人的灵魂锁了起来,连拖带拽地往外走,当然,人们看不见,也听不到。马面的背上,还多了一个有点搞笑的袋子,袋子里面,就是婴儿的魂魄。他们在街巷中飞一般地穿行,很快便到了一个废弃的院落里,钟仙子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仙子,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马面向她拱拱手道,“君上要我们问您,不知您还要不要到冥界去再坐坐呢?”“不用了。我应当去办正事了。”钟仙子摆摆手,“麻烦你们回去转告冥君,这场戏很好看,我自己也身临其中,玩得很精彩。感谢他肯帮我的忙,还有,他请我喝的幽泉水。”
牛头马面称“是”之后,钟仙子用右手在面前虚画了一个圆。手指过处,一个晶蓝色的空间门出现在了空气里,当钟仙子完全踏入门内之后,它重新关上,消失了。“哇!这就是东皇钟的空间法术吗?!”牛头马面看得目瞪口呆,“君上说的真的并非空**来风,好厉害!”“对呀对呀。哎,老兄,你觉得,君上会不会看上钟仙子,将来娶她为妻呀?”“哎,那还真说不准呢!哇,要是冥界有这么漂亮的仙子做夫人,那可真是——”
突然,他们猛然注意到陈业一家人的魂魄还在旁边,连忙掩饰过去,小声说了几句“多嘴”,而后恶狠狠地威胁他们:我们刚才说的话,你们就当没听见,听到没有?要是敢往外说一个字,把你们全都扔十八层地狱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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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另外一端的独孤郡王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从一大早正门大开开始,就有源源不断的皇亲国戚、朝廷高官带着丰厚的礼品进了门,口中道着恭喜,乍看上去,这似乎并不是小孩子的庆生会,而更像个小女孩出嫁的婚礼。
“怎么样?贤弟,够热闹的吧!”杨林兴致勃勃地拍着宇文拓的肩膀,“虽然这肯定会有一点巴结权贵的味道,不过宁珂郡主那个小寿星在场,不会那么严重的,所以我才建议你也来一趟呀。你说不定,跟她会很玩得来的。”说着说着,他们已经到了门口。“靠山王爷!宇文太师!快请进,请进!”门口负责迎宾的管家看到两人并肩而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尽管他们都是两手空空。很快,一个一身华服、红光满面的中年人就循声迎了过来,他便是独孤郡王府的当家主人——独孤无风。他是隋文帝皇后、也就是杨广的母亲独孤太后的侄子,和杨广几乎就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杨广才刚即位两天不到,独孤郡王府的大小赏赐就已经堆积如山,再加上今日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送来的礼物,恐怕他家的库房都会被撑爆吧。
很快,两人就被晕晕乎乎地请到了上座坐下,他们的面前,也摆好了一道一道山珍海味,珍馐佳肴。所有与会的人也纷纷入座,只见独孤无风手臂一挥,原本热热闹闹的大院就立刻安静了下来。“各位!感谢大家从百忙之中抽空来为小女庆生,我独孤无风在此谢过诸位了!”话音刚落,早早等在院子一边的皇家乐舞队就开始载歌载舞了起来,随着独孤无风的首先举杯,全场再次陷入沸腾。“今天只是庆生会,大家都不谈朝政的事,只叙旧啊!”独孤无风豪爽地道,又朝着里屋一声大喊:“宁珂,宁珂——你看,你最最想见的宇文太师他来了!快出来!”
不约而同地,刚刚饮完一杯酒的众人同时又停止了动作。大家都知道,本次生日会的寿星就要出来了,就是独孤无风的独女宁珂。说来那小女孩不过十岁,天生聪明伶俐,可是在五岁那年突生疾病,让整个皇族束手无策。当时隋文帝更是一天一个诏书,勒令太医全力诊治,稍有怠慢便要杀头,经过一整个年头的救治,她的病才好转过来,但却留下了后遗症,性情突变,似乎得了失忆症一般,对身边所有的事物都变得陌生不已,什么事也不记得了。但独孤无风却毫不在意,认为女儿只要能活下来就是上天赐予的莫大福气,从此对女儿更是宠爱有加,生怕她再受半点伤害。
“爹!爹!宇文大人来了吗!”随着一个无比稚嫩的童声,一个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兴冲冲地朝着独孤无风的方向飞奔而来。在那么多人面前,见到女儿如此,独孤无风多少有些没面子,皱了皱眉头,然而来宾们却丝毫不介意,反而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大概是感叹小郡主的童真,或者是……和以前一样,对于皇家有意撮合太师和郡主的流言又搬了出来,吹嘘一番。宇文拓见那女孩可爱至极,丝毫没有过早沾染上皇亲国戚的架子和虚伪,心里也是禁不住一阵喜欢。不过这种“喜欢”,也绝对仅限于兄长对待自己的小妹妹,若是谈到“成亲”,至少于他自己而言,他绝无此类打算。
呵呵,太师,独孤无风凑近宇文拓的耳边,轻声说道:“宁珂自从先帝那里听到你风度翩翩、少年英雄,还没见你本人就对你崇拜得不得了,整天嚷着要见你一面,我跟她说你很忙没空见她,她一直都很不开心,这会儿趁着生日,她说一定要请你来!”话音刚落,小宁珂就已经认出了人群中唯一还是孩子模样的宇文拓,直奔到他的身边,开心地喊着:“宇文大人!你就是宇文大人吗~你真的来了我的生日会~好开心~”说着,兴高采烈地开始顾自跳起了舞蹈。她的一言一行,无不透着稚嫩与娇小可爱,当然算不上是标准的舞姿,但所有的人都为她鼓掌喝彩,大声叫好——或许,也就是因为她郡主的身份吧。一圈圈地跳完,她又奔到了宇文拓的身边,轻轻扯着他的衣角:“宇文大人,你说人家跳得好不好看?”
看着所有的人都注视着自己,宇文拓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温和地说:“很好看呀,能不能为我再跳一次呢?”
好呀好呀!独孤宁珂开心地拍了拍手,又跳到了院子中央,这一次,她不但舞了起来,还用有些不全的音调,唱起了她最喜欢的儿歌。此时,宇文拓找准机会,手指微微屈伸,默念了一段简单的咒文,顿时,天空中,下起了一片片雪花。雪花以独孤宁珂为中心,闪烁着柔柔的金光缓缓下落,等落到她身边的时候,开始围绕着她飞旋起舞,美丽极了。所有的人,都为之惊叹绝倒,那一刹那间,有不少的人都揉着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地上舞着的,俨然是个真正的小仙女!
独孤宁珂也看到了宇文拓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愈发地开心,哈哈地欢笑起来,这一笑,使得太多的人羞愧不已,想要借此机会再多攀附一下权贵的人们,全都在那一刻,收敛了起来。
“小郡主估计以后可是要赖上你了。”杨林冲着宇文拓哈哈一笑,“没有玩伴,她可是寂寞得紧哪。你以后啊,可要好好地抽点空陪陪她噢!要是哪天你有那个心了,愚兄我就帮你做个媒,完全没问题的,哈哈哈~”宇文拓先是一怔,然后不满地说:“杨兄,不要乱说。我只是把小郡主当成小妹妹那么看待而已。”“是吗是吗?”杨林捋捋胡须笑道:“说不定等你成年了,看法就不一样了哦~”
或许,他是对的。从此以后,太师府真的多了一位常客。独孤宁珂,这个比宇文拓小两岁的小女孩,常常只带着两个小婢女就来到了他的府上。每到那个时候,就算宇文拓手中有再多的事情,也会稍微放下,以陪小郡主玩得开心。他叫她“宁珂”,她叫他“阿拓哥哥”,似乎真是青梅竹马一般。或许,就在这个时候,独孤宁珂就已经把自己的整颗心都献给了这个大哥哥,但往后一切的祸根,也是由此而始。当然,这已后话……

就在之后不久,一个寻常的日子里。独孤宁珂随父母去还愿,要过几天才能回到京城,太师府上下,才能有难得的安静。仆役丫鬟,宇文拓一开始就没有多要,因为他和轩辕剑强大的灵力场,足以让整个府里一尘不染,他所需要的,不过就是几个帮他整理其他那些大大小小房间里的东西的人而已。这本是很轻松的工作,但自从宁珂郡主成为了太师府的常客,那可就累坏了仆人丫鬟们。太师总有要处理公事抽不开身的时候,那时,逗郡主开心的“重任”就落在了他们的肩上。那小郡主别看平日乖巧可爱,可玩起来却是刁蛮得很,特别是对那些长得稍有姿色的丫鬟,更是百般为难,好像她们会抢走了她的阿拓哥哥一样。就连平日一丝不苟的亲兵们,看到那一幕也总要忍不住一阵一阵地发笑:哎,总听说独孤家的人善妒,原来小郡主也不例外啊!
就在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的时候。突然一个亲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敲了敲宇文拓的房门。
发生何事,怎么如此惊慌。宇文拓慢条斯理地说道,此刻的他,正在打坐修炼,心情平静得很。
只听那亲兵便喘气便说道:宇、宇文大人——刚刚传来了消息,杨素丞相病危!
什么?!宇文拓猛然站了起来,也忘记了收势,这一站,差点让他气血翻涌,经脉逆转,好在轩辕剑及时散出了几道金光,才将他体内翻滚的气息压制下来。“是的,属下决不敢有半句虚言!”亲兵道,“丞相刚派人过来传个话,说他想见您最后一面,要您赶快过去,送口信的人现在还在大门外呢!”
话音刚落,只见房门猛地一开,一道模糊的金光夹带着劲风从门缝中汹涌而出,和亲兵擦身而过。劲风虽然猛烈,但却吹不起旁边的任何物事,包括亲兵的头发!这一切,看得他目瞪口呆:天哪,这就是宇文大人的实力吗……
“我师父怎么会突然那样?!”太师府门口,当报信人还在焦急等待的时候,宇文拓已经来了,他的身形随着模糊的金光慢慢显现。报信人先是一愣,然后悲痛地说:“杨大人的身体,自从那次平叛回来以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吃什么药也不见好,过去,他是强撑病体去上的早朝,昨天晚上,大人终于撑不住了,连吐了好几口血就晕了过去!今晨醒来,大人神智还算清楚,就一定要小人来请宇文大人您过去一趟,大人说想见您最后一面,把一些事情交代给您。”说着说着,他潸然泪下,可见杨素的病情,已经到了多么严重的地步!听到这话,宇文拓再也等不及了,拉起了报信人的手,再次飞奔了起来。后来,据那人的回忆,那速度,在他猝不及防之下,恐怖得令人作呕!
同一时间,丞相府里。杨素的床边,跪满了不住哭泣的子女们。此时的杨素,与当年朝堂上的那位丞相,早已相去甚远:他面容枯槁,脸色蜡黄,眼窝已经因为疾病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他的手上,紧紧攥着一块白帕,上面,还有点点鲜红的血迹。他强撑着坐了起来,不停地询问着身边伺候的仆人、还有离他最近的长子杨玄感:“太师他、他来了没有……”
老爹呀老爹!你都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惦记着那个宇文拓!杨玄感心里暗道,你的心里,真的没有我们这些孩子吗?!但看父亲如此重病,他也不敢再惹父亲生气,只得心平气和地道:“爹,太师应该很快就会来的,您坚持住,啊!”说着,厉声对兄弟姐妹们喝道,“哭什么哭!爹肯定会好起来的!不许哭!”
不过一会儿,杨素的房门开了。只见宇文拓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一下就跪在了杨素的床前:“师父!徒儿、徒儿来晚了——”“拓儿,你……你来了就好……就好……”杨素看着爱徒,欣慰地笑了笑,而后吩咐其他人,“你们都出去……我,我要和太师单独说几句话……”所有的人听了都退了出去,杨玄感是最后一个走的。在他和宇文拓双目相对时,眼睛里,还是不可遏制地迸射出了仇恨的火花。但,他终究没说什么。
杨素看房间里再无他人,艰难地握住了宇文拓的手,嘶声道:“拓儿……你的轩辕剑……还有为师曾经给你的锦囊……带来了没有……”宇文拓点头,从随身的披风内侧取出那把以一敌万的黄金剑,还有他一直没敢拆开的锦囊,双手奉上。杨素握住了轩辕剑的剑柄,又看了看宇文拓,眼神里满是敬畏:“不错……果然,这把剑只有在你的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宇文拓不解:“师父,徒儿小的时候,师父就曾这么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杨素见宇文拓发问,喘了一口气,缓缓道来:“拓儿,为师离大去之日已经不远……然而那么多年来,有件事情为师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一个锦囊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个明白的,为师时日不多,再不说就来不及了……”看到师父重病,宇文拓根本不忍心让师父再说那么多的话,刚想要阻止他,杨素忙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管……听为师把话说完……”说着,突然抓起锦囊,用力将它扔到了火堆里——宇文拓大吃一惊,心里明白师父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好含泪点了点头。
“其实你不是凡人——”听到杨素这句话,宇文拓呆住了。虽然小的时候师兄师姐们常常在背后议论他的阴阳妖瞳,说他是“小妖怪”他已经习以为常,但是真正当恩师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种震撼是无法想象的。他颤声问道:“师父……那,徒儿果真是如师兄师姐们议论的那样,是个妖魔吗?”
杨素摇了摇头,慈祥地笑道:“当然不是了,傻小子!那只是玄感为了不让为师因为栽培你而冷落他,在你兄弟姐妹之间散布的谣传罢了。记不记得,为师给过你一卷上古神器志……还交待你,除了轩辕剑之外,还一定要仔细地研究一下‘昆仑镜’?其实……其实……那能够穿梭时间的上古神器‘昆仑镜’……就是你呀!”
看到宇文拓目瞪口呆,怎么也不相信的样子,杨素继续道:“其实这‘阴阳妖瞳’也是你的一个与生俱来的天赋……虽然它或许被那些无知的人们当成不祥,但为师却十分清楚……你知道的,蓝色阴瞳,可以助你看透人心,而黑色阳瞳,则可以看到过去未来之事!只是那么多年,你的‘黑色阳瞳’一直没有开启,不过这也没有关系……等你昆仑镜的力量觉醒了,要不要它也是无所谓……”
不、不、师父,你一定是弄错了吧?宇文拓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难以置信地道:徒儿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师父何以得知,徒儿就是昆仑镜呢?
杨素轻笑了一声:“不错,一开始在那小镇上发现你的时候,为师也仅仅是冲着你的‘阴阳妖瞳’而打定主意收你为徒……真正告诉为师你是神器转世的,不是别人,就是这把轩辕剑!”说着,杨素用力把轩辕剑深深地插进了地里,而后就因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而重新倒回了床上。宇文拓想要扶他,却被杨素阻止,只见杨素恭恭敬敬地对插在地上的轩辕剑低声道:“两位……杨素已不负两位所托,将拓儿培养成才了……如今,该是两位现身,与他相认的时候了吧!”话音刚落,轩辕剑突然开始轻轻地抖动起来,接着,一红一白,两股小型的风暴由**地面的剑尖开始,慢慢席卷上整个剑身:那红色,活泼奔放,似热血一般,那白色,纯洁无瑕,宛如雪花一样。当双色风暴终于将轩辕剑的剑柄也完全覆盖的一刹那,它们骤然分了开来——轩辕剑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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