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汴京之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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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闪身进了一家城东僻巷里的铁匠铺,出来的时候已换上了另一身青色袍服,腰挎长剑,面上带上了一银面具,薄薄的面具遮住了我的上半边脸。
出乎我意料,走在大街上,行人对我古怪的装扮并不感到好奇,最多看一眼就会走开,古代武侠太多,贵族子弟与权贵之人、文人等上流社会的人也多会佩带宝剑外出以示身份,我心头暗喜,也为之轻松了许多,在城里转了一圈,到了城南,没有发现跟踪的人。
“过来看啊,本人夜得神仙指点,习得一身道法,可以点石成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还能让石头着火,不信你们过来看啊。”我的目光不由落到了街角一吆喝着浑身带着一身痞子气的枯瘦如柴的汉子身上,汉子手中托着一油布,油布上放着一黑色中闪着磷光的物事,炫耀卖弄着,我目光一凝,那分明就是不纯净的黄磷,只见汉子装模作样地运功一番,其手中的黄磷便冒起了烟,惊得远近的行人纷纷避了开来,避而远之,任那汉子如何吆喝都无用。
“让开,让开。”却是把官差招来了,几个官差腰挎朴刀,手拿锁链赶了来。
那痞子吓得三下两下钻入人群中逃之夭夭,我压着心中的惊喜,一笑,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扔下那喝得烂醉如泥的痞子,我轻松地下了酒楼,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走了不远,看到一家客栈门口墙角画着我与天水寨进京的人约好的波形暗号,便走进了客栈,店内一角坐着的汉子见了我,一颤,忙起身迎了上来,略施了一礼,引我去了后院,进了一小院,院门口站着的汉子见了我慌忙中便欲施礼,我微笑上前扶住道:“不必多礼,里边说话。”另一人匆匆报入,我才进院,一三十上下颇为英武的青年就迎了出来,拜倒在地道:“成浩拜见大当家的。”
我屈身扶起笑道:“不必多礼,让兄弟们以后见了我不必再施礼了,叫我公子就是。”
成浩恭敬地应是,请我进屋,另两人则留在外面看守,让成浩也坐下后,我也坐了下来,成浩多少有些拘谨,道:“二爷让我带了一百弟兄来,还留在城外的三艘船上,我们是按二爷的吩咐扮作行商运送布匹叛卖来的,不知公子够不够用?”
我沉思了一下道:“够了,你带两人跟我出城一趟。”
成浩应是,叫上外面放风的两人随我出了城。
离城十里,看着山谷中堆积如山的废弃的矿渣与矿洞,我难压心中的兴奋,这就是一座宝山啊,从那痞子的口中得知,十年前,这本是个产铁的矿洞,不知为何,矿山竟无缘无故地烧了起来,官府与附近的百姓认为是山神发怒,加之这山大白天的也会有鬼火出现,人们更不敢来了,这地儿便从此荒废了,还得了一鬼谷的称。
回城,买下了城南的一别院充作栖身之所,我与成浩耳语几句,让成浩带着银两去找开封府的主簿,黄主簿,此人贪财好色,本是蔡府的看门的门房,仗着蔡京的关系才混到了个主簿的位子。
我则到了后院的一房中,让人将我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后,忙了起来,先将一些半成品的磷矿提炼出来,研成粉,然后在准备好的上了蜡的细柴梗上黏上混合了胶的火药混再涂上磷粉,烘干,然后在做好的砂纸上轻轻一擦,火光迸现,火柴算是做出来了,但具体的操作流程还需要改进,规划,尤其是黄磷的提炼,为此伤了我不少心神。
还有就是火药的配制,爆炸火药最佳配方是硝、硫、炭为75%、10%、15%比例;但初期的火药还没有发现最佳配方,比如宋代《武经总要》记载最早的火药配方中,硝为61%左右,硫含量比黑火药配方高一倍,还加了植物油,只能做喷射或燃烧用。
在配制火药之前,需事先将硝、硫、炭三种成分碾碎并过筛,再按比例混合在一起。有两种配制方法:第一种方法是将三者分别碾碎、过筛,再按比例混合,这种方法俗称“生配”,操作简便,单位时间内产量高,但在单独碾硝时容易产生小颗粒,这样就与硫、炭不易拌匀了。古代传统方法就多采用这种方法,如明朝《武备志》就记载了此法,而我正想采用这种方法。第二种方法是先使三种成分两两混合,在一起共同碾碎、过筛.,然后再把这种二元混合物与第三种成分混合共碾,此法俗称“熟配”。一般取硝和硫或硫和炭相互配成混合物,然后再与第三种成分搭配。这种方法操作较复杂,但能使各种组成成分混合均匀,并使火药稳定性增加,最早可能从西方传入中国,明朝焦勖《火攻契要》就记载了此法。
第二天,我们的人便驻入了那山谷中,开始清理山谷,成浩好不容易才从城里城外招来了百余工匠开工,按我的规划与要求建厂,在我许以高薪并同意他们的亲人、乡亲来做工,以后可以留下来后,众工匠便卖力地干了起来,还叫来了更多的人做工,多是城外远近的农户,这年头,民不聊生,普通百姓混口饭吃不容易。
回城的路上,经过汴河畔,远远的便看到一老者在河边望河而叹,心下虽有点好奇,但也不甚以为意,带人自老者身后驰过,但弛不多远,便听得后方老者站立处传来扑通的一声,勒马回头一看,那还见什么人影,忙叫声“救人”,疾驰而回。
成浩跃入水中,将老者救了上来,老者五十上下的样子,须发花白,一脸沧桑,我真气在老者胸腹间流转一圈,老者吐出几口浑水,幽幽醒转,见了我们,老者黯然一叹道:“老夫已生无可恋,你们何苦救我?”说完,又要投河。
我见老者脸色灰败惨白,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之事,拉住道:“老人家可是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不妨与我说说,看看我可有能帮你的。”
老者看了我一眼,黯然道:“实不相瞒,老夫本是城中仁泰杂货行的掌柜的,可惜,唉,百年老店啊,却遭小人与奸相合谋算计,不得已关了啊,东家怕惹来祸事,举家迁走避难,留下老夫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呐,别人怕惹祸上身,也不敢收留老夫,老夫身上的积蓄也用光了,迫于无奈,只好,唉,让公子见笑了。”老人家虽年近半百,但说及此等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以至要寻短剑的事也羞得老脸微红,咳嗽起来。
我隐隐猜知一些,让人背上老者,道:“老人家,正好我欲在京城有一番作为,你若不弃,可到我这里来帮我。”
老人喜道:“这…….”翻起身,行了一礼感激涕零地道:“多谢东家,老夫程谢过东家救命之恩,老夫定当尽力相助东家。”
我一笑,带上程老回了城,将其安置下来,一番畅谈下,也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是朱家在京的管事看上了仁泰杂货行在潘楼街的的铺面,高价收购不得后便转而沟通官府,以私藏禁物、买卖私盐为由封了铺子,将铺子强买了过去。
在让众人见识了火柴后,众人的惊讶可想而之,但程老掌柜随后便兴奋起来,道:“有了这等神奇的东西,想不发迹都难啊,不知东家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东西的制作之法?竟如此神奇,比火折子方便多了。”
我一笑,道:“我从一本古书上看来得。”扯开话题谈起了伙计的招揽,程老掌柜也不深究,含笑道:“这个倒不愁,但为防这火柴的制作之法泄露出去,招的人手倒要细细盘查一番。”
我微笑道:“这倒不难,只要分工负责,一人只负责一步操作,再将作坊分隔开来,再严禁手下之人私下交流,便可保万无一失。”
程老掌柜的击节叫好,道:“东家此法大妙啊,如此一来,别人就是有心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工序偷学了去。”
我心中对此倒是不甚在乎,转而商议其他事,经过一番商议后,大致的安排便确定了下来,我的一些源于后世的略作改动的思想让成老掌柜的也为之叹服不已,不论是对人事的安排与工薪奖励政策,还是对销售的反法。

紧接着,一应事务有了老于世故的程老掌柜主事,一切有条不紊地在进行中,招手人手,操作培训,因为分工明确,倒也容易,在我亲自培训了一批后,就由他们转而去教导别人,程老掌柜的将上下打理得仅仅有条,成浩等人倒成了跑腿的,在我的示意下,程老掌柜的在京中和成浩带来的人中找了十位出色的助手,年纪都不大,我将我后世所知的一些经商理念写录在书上,包括人事、管理、营销等多方面的内容,还有一些商业计谋,传了给他们,结果就是后来的苏记多了十位优秀的主事,而我写的手抄也成了苏记伙计人人必备的宝典。
二十天后,京都火柴坊在京正式开始经营了,城外的作坊也落成了,城内在东南西北四城都设了分店,这一天,四个分店门口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因为之前我已让人做足了宣传,几乎半城的人都知道苏记京都火柴坊发明了一种神奇的叫火柴的东西,一擦就可以点着火,神奇不已,而且放出风声,说要在京城及各地寻找有意合作的代销商,京中已是议论纷纷,传得沸沸扬扬,有心人天天盯着苏记。
这一天,神奇的火柴终于露面了,我也带着老姐玉儿等人说是出来玩,来看热闹,媚儿也闹着跟了来,这些天来我也被小妮子给缠怕了,天天要我讲故事,我见了她头就疼,老姐等人却也不会帮我,反而是没少合起伙来折腾我,让我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拿她们没办法,只能庆幸我以前读的书还不算少,倒也还能凑合,不过看着老姐等美人入迷的样子倒也是一种享受,充满了成就敢。
看着店前的伙计小心翼翼地自纸盒中拿处一根小木棍,将黑色的一端在纸盒外的黑褐色的纸面上轻轻一擦,随着“嗤“的一声,火光迸现,黑色的一端火光跳跃,众人下了一跳,又惊又奇,街面上一时静悄悄的,在小伙计说了一盒只卖三文钱后,所有围观的人争先恐后地朝店里涌去,太便宜了,如此新奇的东西,买回去还可好好炫耀一番,如此直接导致的就是供不应求,我相信人们会很快地适应火柴的,而且会变得离不开它。
不少看出前景的商家已经忙着去找成老掌柜的商谈代售的事情,他们只要签订合约,付点定金就可以,但现在合约只是一到三年的。
看了眼成老掌柜的与十位主事游刃有余地与有意合作的商家讨价还价商定合约,我放心地离开了,陪老姐等人在城中有名的街市上玩了一转,才回了林府。
林府,为我专门准备的书房里,我静静地坐在书案后的椅子,听着叶风道:“少爷让我打探王仕仁及小姐在王府的情况,属下先后买通了王府的几个平日里就爱捏花惹草的下人,通过他们得知在王府,王仕仁待小姐还是不错的,此外王仕仁的三房妾室也是婚前就纳下的,属下怕惊动王仕仁,引起他的怀疑,便没敢再进一步打探王府的事,不过,属下这些日子来一直伪装跟踪王仕仁,倒是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
我眉头一皱,看其面色严峻,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却平静地示意他说下去,此人倒还真是个人才,办事小心谨慎,堪为大用。
叶风道:“属下跟踪王仕仁多日,也在在王府外候了几日,几日前,先是发现王府的一下人形迹可疑地离开了王府,属下便一路悄悄跟了上去,此人很是谨慎,在闹市中酒楼等地流连半日,才已一小贩暗中接上了头,二人僻地里说话,我在暗处听到王府的那下人说有王仕仁要事与蔡公子商谈,约好了在老地方见,我还听二人隐约提到了楚明远大公子的名号。
属下便起了疑心,属下之前就听福管家说过,王寅与王仕仁父子在朝中与各派系皆无所附,一直保持中立,当初二老爷有意让楚家与王家联姻本就存了拉拢王家的意思,而林老爷子也是赞成的,老爷与夫人自不好再反对,小姐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大婚后,小姐嫁入了王家后,王家父子就名正言顺地投到了林老爷子这边。
当夜,我等在王家后门外,到了子时,便见王仕仁打扮成一下人的样子,带着一小厮出了后门,往城东方向去了,属下就一路跟踪到了城东的一处院落,王仕仁进去后,属下也偷偷潜了进去,终在屋顶上偷听到了三人的谈话,发现其中就有楚明远,另一人却是蔡京的长子蔡攸,从三人的商议中,属下得知,小姐与王仕仁的婚事其实就是一个骗局,目的就是为了取得林老爷子一派的信任…….”
我一听到王仕仁密会蔡攸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但是,我没料到事情会是如此复杂,心中愤怒过后,我渐渐平静了下来。
叶风续道:“从他们的谈话中,似乎是二爷急欲图谋楚家家主的位子,派楚明远前来相催,何时动手,事关重大,不知少爷有何打算?”
我沉默良久,道:“此事我自会处理,过两日我们就要回金陵了,你暂时留在京城,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继续收集王家父子的罪证,跟踪他们的行踪,注意不要暴露了,还有自己的安全,京师重地,龙潭虎**,万不可草率大意。”
叶风点点头,我给了他一千两银票,让他离开了。
叶风走后,我一个人隐入了暗影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离开书房,朝外公的书房走去,夜色如钩,清凉如水,我的心里却是充满了杀机。
三日后,终于要离开京城了,姐姐众人将我们送到了码头,王仕仁也来了,虚情假意一番,我神色自然地客套一番,但心里却充满了杀气,老姐无疑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但现下,眼看她成了林楚两家的牺牲品,我却是无能为力,而始作俑者就是王家父子,心中的恨可想而知。
媚儿拉着我的手哭着不让我走,我为之哭笑不得,少不得安慰一番,姐姐也红了双眸,泪光盈盈满目不舍地看着我,我心中黯然一叹,只觉痛心不已,我真想带着她就此离去,远走高飞,但我却不得不压下这个念头,很多事情,并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老妈也知道了这事的阴谋,自也是痛恨万分,内疚不已,但外公一席话却让老妈放弃了现在就跟王家父子划清界限,了断的想法,因为这无疑表明了要跟蔡京一党撕破脸皮,开战。
“时候未到啊!”外公的长叹声犹自在耳畔回响,外公却是想要将计就计,我也得知现下朝中分为多派,大致上是蔡京、童贯等打着变法旗号却行媚附之举破坏变法,鼓动皇帝“丰享豫大”的奸党一派,另一派就是支持变法,欲以“绍述”之名变法,继承王安石等变法派的遗志的变法派的章惇、黄履等人,还有就是以外公为首的中立的一派,另外就是反对变法的韩忠彦、曾布等顽固保守派为一派。
事关林楚两家的兴衰,老妈也不敢任性而为,还警告了我一番,万不可将此事告知老姐,免得露出了风声,我心中充满了无奈,还有一丝愤恨,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春盈留在了老姐身边,还有十名身手不错的家丁,负责老姐的安全。
老姐忍不住扑到我怀里哭泣起来,我心痛如绞,轻拥着姐姐,良久,才推开姐姐,替她擦干了眼泪,转身登上了船,心中发誓道:“姐姐,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带你走的,从此,谁也别想伤害到你一丝一毫,让你受到丝毫的委屈,远离这世俗的纷争。”
船离开码头,远了,回头还可以看到码头上,一形影相单已开始模糊的身影还在翘首凝望,心中也是一般的难以割舍,泪水终模糊了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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