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戒备森严的中京相比，福河的晚上绝对是在另外一个极端。
福河四周环山，是李朝最主要的交通枢纽。福河紧挨着井江，沿江南下，则是河关，王朝南方海岸的中心城市；逆河北上，则是天下粮仓的三江。因为和三江交往密切，所以两地人还在陆地上开了一条道路互相交通。这就是人们说福河的“南北皆豪商”。
而向东，则是王朝的京畿重地中京，向西，是南北走向的中明山脉。而中明山脉是自古以来一个主要的地理分界线和军事重镇，这里常年都驻扎着王朝精锐，并建有雄关要塞，一般称为“中关”。以中关为分界线，天下分为关东关西。关东是京畿所在，也是龙族人最开始的发祥地，历来都是王朝命脉；而中关则掌控着东西的交通，阻止关西的反叛者威胁京畿。这就是人们说的福河“东西尽权贵”。
其实福河本身也是一个军事重镇。因为东西交通，一般都不会走山势险要的中关，而是从中关以北，走所谓的“中北”地区，进入三江。中关军大部分战役其实都发生在中北地区，敢于仰攻中关的军队实在少见得很。而一旦敌人进入三江，要攻打京畿，必然选择走福河。因为不走福河，那么就只有东进金城，再南下烈名。金城烈名都是民风强悍而物产贫瘠的地方，尤其是金城，自古以来还没有人用武力征服过这个地方，要从这里穿越，谈何容易。相比之下，福河一线却有冲积平原，比不上三江富庶，却远远富过金城烈名。而且一旦夺取福河，就断了中关中京的联系，还可以南下河关，战略态势非常有利。
正因为如此，所以福河东西向连接京畿和中关的官道都是非常宽敞的，目的就是方便两地军队快速增援福河。而且专门设有一个中央级别的官员叫做“福河驿使”，管的就是福河东西向的道路修缮。与此对应的则是“井江输运使”，管的是井江的运输和税收，这可是王朝相当重要的一笔收入---而“井江输运使”的官邸，就设在福河。
“南北皆豪商，东西尽权贵”的福河，自身自然也不会是穷人。福河人说自己的出头之路，就是“不杀四方人，就吃四方饭”。所谓“杀四方人”，是说福河人性子烈，武勇好战，很多人当兵或者当匪；所谓“吃四方饭”就是说当商人到处倒卖商品。
按理说福河地处枢纽，就算富甲天下，最多不过是另外一个中京，门内灯火辉煌，门外冷冷清清。但是不然。福河人生性豪爽，目无尊上，要福河人遵守严格的制度难比登天。加上福河人武勇好战，偏偏还地近京畿，朝廷也不敢惹翻了当地人，所以只好由着福河人，反正和平年月问题也不大。这样纵容的结果就是福河以“夜无禁”出名，商业当然就是更加发达了…
※※※
现在张大秉一行人就到了福河城门。这里的城门也有守卫，也是城门口一批人，城墙上一批弩手，看起来仿佛中京一般。
但是实际上可差得太远了。
城门的守卫根本不会拦住行人盘问，除非你看起来特别可疑。实际上要盘问也没法盘问，因为尽管已经深更半夜，这个城门口却依然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城墙上的弩手，手里也没拿着弩，弩都是放脚下的，因为怕误发了弩箭伤人。现在城门口唯一被卫兵拦住的是一个小贩：几个守卫在找他买小吃呢。
张大秉一行人现在也和出中京大不一样了。首先是全部改成骑马了，那个轿子早被扔了；其次队形也没了，20个人拥成一团，闹哄哄的；张大秉和队尾那两个人则在后面一些。
“哇！真是好地方耶！”20个男子当中居然冒出一句脆生生的女音---不过就这样，城门的守卫也没什么反应：也不算特别可疑啊。
“嘘！闭嘴啊。”另外19个人倒是整齐，异口同声对着那人说道。这下总算让城门守卫有了反应：一个守卫走过来，挥了挥手：“走了走了，这么多人不要堵门口。”
那个女音的主人，便是德帝的三公主----暮曲公主。
对于暮曲公主来说，福河简直就是个天堂，她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么美好的地方。要知道，她从小长于宫禁之中，偶尔出门，那也浩浩荡荡的队伍，前面先净道赶走闲人。等她到了，早已被整顿得和皇宫内差不多了。至于晚上上街，那更是想都不要想。而且按照这次出京晚上所见，大街上除了巡逻的就是打更的，那还不如呆在宫里好玩呢。
不想到这个福河晚上居然这么热闹，满街都是卖东西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人头涌动。暮曲公主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呢。
“哇。美女耶。”旁边的一个福河死士吹了一声口哨，一下子所有福河死士都把脑袋转过去了。暮曲一听来劲了，一手扒下头顶的帽子，便也凑了过去：“我看看，我看看。”
暮曲对自己现在这身打扮是相当满意的。当时张大秉说了，要换成男装，方便行动。暮曲公主换了装束，对着镜子一看：哇，好帅啊，简直就是自己梦中的白马王子啊。当时就想了一个歪主意：看看能否假装公子去骗个美女…这么帅的公子哥肯定没问题的。
不料一出来，就被张大秉他们抓住了。张大秉说她这样看起来太女性化（暮曲当时就顶了一句：“明明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非要给她戴个死难看的帽子；暮曲还在争辩呢，其他人也来起哄，说她这样太英俊，会害得其他人没机会和美女拉关系的。最后暮曲只好委屈的戴上了这个死难看的帽子。
所以现在听说有美女，暮曲公主第一反应就是拿下那个该死的帽子。
不过等她挤过那堆福河死士组成的人墙，首先看见的却是一个粗壮的男子正向他们挥舞拳头：“格老子！老子的老婆，你们没机会的了！”那个其实只不过中人之姿的美女则在男子后面拉他：“走了！二哥那边还等着呢。”
※※※
张大秉在队伍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边微笑一边暗中四下打量着周围。他身边则是那两个站在队尾的人，这两人脸色严肃，眼光冷漠而放肆的扫视着四周，根本没有一丝的掩饰。
“看来没什么异样。”张大秉啃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果然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闭嘴。”另外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你说的强援呢？”
“…你们也太直接了吧？”张大秉一口吞下手里的包子，笑着说道：“我这就去找还不行。”
说到这里，张大秉的脸色严肃了一些：“你们跟着暮曲，去祥字号客栈，订23间房。一定注意在客栈让暮曲少露面。我去接头。”
“等等。去祥字号颇远，不如就在附近找家客栈？”
“不。附近客栈小，一下子23间房太引人注目。另外，这里去祥字号的路上多是大店铺，白天走人很多，容易走散，现在深夜恰好几乎没人，正好赶路过去。”
张大秉说完，大步流星走到了暮曲等人附近，顺手便夺下暮曲公主手里的帽子，反手便又扣到了暮曲公主脑袋上：“姑奶奶，美女当前，给俺们兄弟一点机会吧。”
暮曲嘟着嘴，也用手按着那个那看的帽子，嘟哝道：“什么美女啊，一般般嘛…”
“嘘，小声点。别当着人家说啊…”张大秉笑着说道：“天很晚了，我们还是先去祥字号客栈找房间睡觉吧。阿罗你认识路吧，带大家去，别在路上乱晃啊。”
“别忙啊！”暮曲公主一下子就急了：“你看街上还这么多人，很早啊，再转一会儿啊，急什么啊？”
“女孩子家家，早点睡皮肤好，才嫁得出去。”张大秉嬉笑着说道，看暮曲很不高兴，便又补了一句：“我们要在这里呆两天呢，有时间的。要是太晚了给卫兵盘住了，那就麻烦了。”
暮曲公主尽管很不乐意，但是也只好点头认账。周围的福河死士也没什么异议，张大秉便继续分派大家任务：“阿罗你带路不要乱晃啊，不然送你去当和尚。你们两个大小陈，知道城北的那些马房吧？去那里买23匹快马，就说是明天要，搞得大张旗鼓一些。明天你们两个早起，去把那些马领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放了。拜托放远一点，不要让老马识途自己跑回去了。小麻子，冬瓜，你们去码头，别太招摇啊，租个大船，不要太豪华，合用就好。记住至少要能装下25个人，要有床位，床位不够的话你们睡甲板上。先租个半月，订金带够。”
说完，张大秉转身，正好那两个队尾的人走上前来，张大秉一拱手，道：“有劳两位，帮我看着他们去客栈。”
暮曲一愣：“喂！你不跟我们一起啊？”
“是啊。我有几个老朋友好久没见，现在去看看人家。难得的机会啊。”
“大家一起去啊。”暮曲说着，眼睛瞟了一下那两个队尾的人：还是老样子，脸上没一丝表情。
这两人都是金城人，是一对搭档。张大秉曾经跟暮曲公主介绍过他们的师承和武学，那意思是很了不起的，可惜暮曲一点都没记住。暮曲只记得这两个人一个叫做“笑脸惩善”罗海山，另外一个叫做“怒颜罚恶”江彦山。当时暮曲就觉得这两个人绰号很好玩，以为这两个人也很有趣，就同意他们加入做自己手下。
哪晓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从这两人第一出现到现在，暮曲公主就没见他们有过什么表情。无论什么笑话，到了他们那里都是把嘴巴一裂，就算给了你这个笑话一点面子。这要是算笑容的话，还不如哭算了---不过也没见他们哭过。暮曲几次想设法让他们走人算了，但是张大秉死活不肯，说这两个人武功好，有大用处。暮曲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赶人走，只好算了。
现在一想到这两家伙来监督自己，暮曲公主就觉得象大内死士把自己拎回大内一样难受。所以宁可跟着张大秉去拜访一下他的朋友--反正他的这些朋友自己也没见过，说不定很有趣呢？
“姑奶奶啊，饶命吧…”张大秉马上哭丧着个脸不断作揖：“是女性的朋友啊，没必要大家一起去吧？”
话音一落，暮曲和福河死士全部都开始起哄，直到守门卫兵再次走过来：“别闹了好不好啊，走了走了。”
※※※
不过起哄归起哄，到底暮曲等人还是没有跟着去。大家分头各自走路，暮曲这一行18人在阿罗带领下往祥字号去了。
转过一个街角，街道一下子就冷清起来。暮曲公主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刚才买的臭豆腐，一边问：“咦。这里怎么这么冷清？”
“这里都是大店铺，晚上要关门的。白天这里才热闹呢，你看那家…福河最大的绸缎店！最厉害还是它旁边那个酒馆，别看店面小，正宗福善酒的出处，每坛酒至少都是60年啊…”
一行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臭豆腐，稀稀拉拉的走着。罗海山，江彦山两人不远不近走在后面，眉头皱得更紧了：臭豆腐闻起来实在太难闻了。
“对了。”一个福河死士停下了脚步：“我告退一下。回去见见我妈，反正我也知道路，明天直接来客栈来找你们吧。”
“那不如一起去看看伯母，这也算是孝道啊。”暮曲公主赶紧说道，希望赶快说服周围的这几个福河死士赞同自己的观点，这样后面那一善一恶来反对也有几个帮手。
“这个…”
“得了吧。”旁边一个福河死士裂开大嘴笑了起来：“你小子还孝道…是去看看你家隔壁青梅竹马的豆腐妹妹吧。”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暮曲也哈哈笑了起来。她这下想起来了，这家伙早就说好了今年年底要回福河娶老婆，还经常得意的吹嘘自己老婆多漂亮。
“哎…看老妈顺便看老婆啊，天经地义。”这家伙一边争辩一边撒腿就跑，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走在后面的罗海山，江彦山皱了皱眉头，互相看了一眼，颇为不满。最后罗海山摇了摇头：“算了，这些小事。”
※※※
又转过一个路口。
这条路上挂了很多大灯笼，罗江二人一转出来，顿时觉得太亮了不习惯，伸手一挡，身子自然而然往后一退，准备适应一下。
刚一退，两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不好！”，同时按住了自己的剑。
但是已经晚了，一个黑影“呼”的一下从后面掠过，顺手两下点了二人**道，两个人便瘫软了下去。
前面的人听见了他们的呼声，一下子全部回转头来。罗江二人尽管和大家格格不入，但是私下大家切磋过武功，知道这两人武功相当不错，尤其是两个人联手的时候。而且两人很有金城人的风格，很沉得住气---按照暮曲公主的说法就是“反应迟钝”。现在居然这么大叫“不好”，那必然有大事发生。
众人回头看时，罗江两人已经瘫软在地上，众人看见的是一个穿着锦袍的老者，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们。
“哎，老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啊？”阿罗倒是反应快，一下子挡在了暮曲公主前面。
“废话少说，快把人交给我。”老者的口气恶狠狠的。
众人一听，心都凉了一半：倒霉，这才出中京就让人拦截了，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大内的人。
“其他人走。”阿罗一挥手，队伍马上分成两队。暮曲等4人转身就走，另外11人纷纷拔剑。
阿罗冷冷一笑：“老人家，得罪了，请见识一下俺们的十二生肖阵。”说着，阿罗横着走了一步，11个人马上成了一个阵型。
但是，阿罗立刻就感到不对：嗯？我们只有11人？顿时后悔不迭：刚才豆腐妹妹跑了一个人，阵型不全！
张大秉在出京之前，考虑到福河这些年轻死士武功不很强，专门有过对策：就是其中12个人专门练习了一个剑阵。这个剑阵是张大秉从军队临阵的防守阵法中自己琢磨出来的，12个人互相配合，拖住敌人不让过。这个阵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变阵能力颇强，可以在半米的通道和10米的广场上布阵拖住对手。当时张大秉不知道通过什么门路，把效力于中关军的四大高手之一“东残”“吾志不残”仇镇拖来和他们对练。结果仇镇在19回合才破了这个阵法，拖的时间完全足够了。这也是张大秉敢于带着暮曲公主私自出京的底牌之一。
但是今天运气实在不好，偏偏刚才跑回家去看望豆腐妹妹的那个死士就是阵法中的人，现在这个阵法缺了一角。
那个老者也是很纳闷：11个人组成剑阵，那倒不稀罕，但是阵法名字居然叫十二生肖阵，那就很稀罕了。当下看见后面的人已经开始离开，也无暇细想，纵身上前挥掌便打。
这个十二生肖阵其实原理倒是很简单。这个阵型始终保持正面只有2-3个人，无论对方攻击哪个人，这个人就只管后退，其他人则负责攻击逼退进攻者，并有人重新站回这个原来的位置。这样对方一招攻完，原先被攻击的人已经退到阵型的中间或者后排去了，换了其他人站他的位置，阵型本身实际上是没有变化的。
当时张大秉找仇镇对练，事先告诉了仇镇这个阵法的原理和目的，让仇镇总之设法尽快破阵。仇镇用的方法也很简单，他每一刀都用足内力。因为他知道每个人其实也就拆一招，不存在连环后招制敌的机会，要取胜就必须在这一招击败对方，破掉阵型。而要从招式上一招制敌，除非熟知对方招式或者对方招式有重大破绽，否则是不可能的。仇镇的立足点其实就是用内力制敌而不是用招式制敌。当时第19回合的时候，阵法中的那人是第三次接招，前两次已经被震得两臂发麻，这第三次一下子被震得坐到了地上，阵法就此破了，对练也就结束了。
现在阿罗等人心里一边打鼓一边鼓劲：不管怎么说，仇镇可是四大高手之一，而且事先是知道阵法原理的。现在这个老者就算武功高，最多不过和仇镇平手。我们缺一人，他也不知道阵法原理，大家都各自差一点，应该还是能拖个19回合的。
可惜，差之毫厘，缪之千里。老者一上手，阿罗等人就感觉不妙：这个阵法稍微一动，几个人一走位，那个缺位也在跟着动，一下子几个人都失去了掩护。这个老者虽然不知道阵法原理，但是哪几个人周围看起来单薄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当下转手直攻这几个人。其他人一看不妙，赶紧想去补位，结果没有默契，几个人同时去补位，一下子让出了一个大空档。这个老者一看有这么大的空档，马上身形一纵，已经是直接穿阵而过了。
这下众人大急，也顾不得阵型不阵型了，全部直接冲过去。
这个老者倒是江湖老手，虽然穿阵而过，却并没有准备扔开这11个人。毕竟前面4人跑得不远，一会儿就可以追上。与其到时候对付15个人，不如先对付掉其中11个。所以穿阵之后，马上转身，正好面对乱哄哄冲上来的11个人，两手食指一齐上阵，三下五除二，11个人全部被制住了**道。
※※※
暮曲等4人这个时候已经跑到了路口，问题是没了阿罗带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其中一人一看不妙，将另外三人往旁边一条岔路一推：“躲起来。”自己便拔剑冲了回去。
张大秉没把这个死士选进阵型去，不在于武功高低，而在于他是鬼面派的死士。鬼面派的武功，向来以诡异著称，张大秉觉得与其放进阵中循规蹈矩，不如单独在外面，必要时候还能依靠诡异来拖住敌人。
这人迎着老者冲过去，眼看要交手了，突然用力一甩，竟然把手中长剑象飞刀一样扔向老者。老者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用剑，连忙一侧身让开。再转头回来，这人已经冲到面前，但是那姿势却是张开双臂，要来抱住这个老者。
原来这人知道论打肯定打不赢，所以祭起了鬼面派的诡异这个法宝。扔剑的目的，就是要出人意料，从来没有持剑的剑客拿自己的剑当飞刀扔的。乘老者这么一慌一让，这人便赶紧冲上去，也不准备比试拳脚，就准备死死抱住这个老者。
所谓死士，那是不惧死的。今天就算死了，劳驾你就拖着这个尸体去追人吧，追上了算你狠。
这个老者看见他这么扑上上来，也给吓得慌了神，本来闪腾挪跃这些都是武学基础，也全给扔到了九霄云外，直觉就是倒着往后退。其实这么退相当慢，肯定是躲不掉这一抱的。
不料他这一慌，脚下却踩滑了，“扑通”一下子摔了个仰面朝天。这一摔尽管很难看，反倒因祸得福：那边死士一下子凌空扑了个空。
老者这下也清醒了过来，一抬腿，不偏不倚踢到对方**道上。这个死士半空中就浑身无力，直挺挺砸在老者身上。
※※※
暮曲公主被推进岔道，正准备跑。旁边另外一人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小声道：“靠墙。屏住呼吸。”
暮曲公主马上就明白了：这里有三条岔道，而且都很黑。与其跑起来给人发现，不如躲起来为好。当下三人马上紧紧的挨着墙站得笔直，屏住呼吸。
这么一停下来，暮曲公主的头脑也渐渐清醒了，才发现身边这两人居然不是死士，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现在还在暮曲公主身边这两人，丘纶和薛子美，和其他人很不同。其他人虽然说是福河年轻人，贪玩好耍，惹是生非，但是的确是死士，都是很庄严的宣誓“效忠暮曲公主，不惜生死”的。当时暮曲听起来觉得太夸张了，但是福河死士和张大秉都坚持要有这个仪式。现在一想起这个誓言，暮曲就觉得直想哭。
而这两个人是张大秉引荐的，按照张大秉的说法，是他的朋友，外面惹了麻烦，来这里躲难。这两人虽然会武功，其中薛子美武功还不错。但是他们本来就不是死士，所以也没宣誓效忠。不过这两个人可比罗江那一善一恶有趣多了，所以一直以来暮曲都把他们看作和福河那批死士一样。
但是到底还是不一样。现在暮曲明显就感到身边这两人在发抖…
※※※
老者已经出现在岔道口了。现在轮到老者很踌躇了：三条岔道，都是黑咕隆咚。老者知道自己对付刚才那个人花的时间不多，那三个人应该没跑远，按理说应该听见脚步声。可是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说躲起来了。
老者便在路口站住了，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暮曲公主三人远远看见老者不走动了，也赶紧更加屏住呼吸。实际上，暮曲根本就是暂时停止了呼吸，生怕一点点出气被老者听见。
说来运气也好，另外一条岔道不知道东西哗啦了一下。老者当然听见了，立即一转身，飞身就追了过去。
丘纶和薛子美都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心想这下总算安全了。不料暮曲公主却是大大的“呼”了一口气。两人一愣，当下二话不说，架起暮曲便往岔道另一头飞奔。
老者虽然冲另外一个岔道去了，但是练武之人本来就耳聪目明，加上他还不放心，一边飞奔一边还在注意周围动静。暮曲公主那个大声的“呼”一出口，老者当即停足转身，正好看见黑巷子里面人影晃动，马上便转身直奔过去。
丘纶和薛子美这时架着暮曲公主已经快到另外一边的路口了，但是听见身后脚步声，也知道背后老者马上就到。丘纶小声道：“千万别做声。”说着，两人用力架起暮曲公主，死命往路口的灯光出一扔，然后同时转身，丘纶的折扇和薛子美的长棍劈头盖脑冲老者而去。
在暮曲看来，丘纶此人相当有趣。丘纶本身长得白白净净，一张脸有棱有角方方正正，而且衣着总是很得体，也算英俊了。最奇妙是琴棋书画，无一不会，当然也无一精通；吃喝玩乐倒是精通得很，尤其难得是一张嘴皮子翻江倒海，天文地理，鸡毛蒜皮，什么都能吹上几句，正是一个一等一的玩伴。不过论起武功来，可就比较难看了。别的不说，这家伙的随身武器是折扇，用来点**，但是这不是因为他点**功夫好，而是因为这样拿着扇子看起来比较潇洒。
现在他的折扇点过去，那个老者似乎也看出了他并不善于点**，当下便顺手接住折扇，反手当胸抓住丘纶，制住了**道，一下子就扔过了路口。
暮曲被两人扔过了路口，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空中就掉下一个丘纶，黑乎乎的压过来，顿时吓得大叫起来，往旁边一滚，丘纶这下干干脆脆的砸在地上，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不停的眨着眼睛。
老者本来正和薛子美交手，听见暮曲这声尖叫，骂了一句：“奶奶个熊，又是女的。”手上更不客气，看准一个破绽，也是将薛子美当胸抓住，顺手制了**道，也扔了过去。
※※※
暮曲公主爬起身来，薛丘二人在地上趴着，都往四周一看，不由得叫苦不迭。本来他们看见这边有灯光，薛丘二人死命扔暮曲过来，便是指望这里有人。当初偷偷跑出中京，躲的就是卫兵和大内死士，现在可是巴不得整个李朝的军队和大内死士都在这个路口恭候他们。
偏偏运气不好，这里似乎是一个广场，挂了不少灯笼，所以灯火通明，但是就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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