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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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寒浪有些陶醉的呼吸着空气中那种风沙和松明混合在一起产生的特殊的气息。
他很熟悉这样的金城小村落。这些村落处在金城大漠的边缘,是金城人延续千年的战线。这条战线的北面,是大自然最终的暴虐--金城大漠。自从金城人开始书写历史以来,金城人就在试图对抗这自然的暴政,他们在北方大量种植树木,要征服北方的大漠,阻止这个大漠不断侵袭金城的腹地;但是金城的大漠也是如此的顽强,数千年来,金城人不断的努力仅仅能够阻止大漠的南下而已,大漠的沙暴依然不断侵入金城腹地,将整个金城变成一个风沙之地。
这已经成为金城人的一种固执。一次又一次,大漠的沙暴摧毁了村庄和树木,一次又一次,金城人在沙漠边缘重新建立村庄和树木。金城人不敢想象,一旦他们失去了大漠边境的防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许,沙漠不再南下,也许,沙漠将吞噬整个金城,金城人将再也没有自己的故土。
除了大自然的残暴之外,这里还是民族战争和宗教战争的前沿。沙漠的北面,就是信奉什米尔教,信奉一个真神的什米尔教徒,而沙漠的南面,却是拒绝相信任何神灵的无神论者。金城人崇拜很多偶像,然而无一例外,这些偶像都是金城历史上切实存在过的伟人---无论他们正义还是邪恶。正如天尽头说的那样,金城人其实不崇拜任何神灵,金城人崇拜的是人,是自己。
而在另外一面,在什米尔的教义中,清晰的叙述着金城,这个红袍恶魔的出生地,南方的邪恶源头。消灭这个邪恶源头,是什米尔教真神为考验教徒而设定的三大伟业中的第一伟业。然而2000年来,无数的什米尔英雄在试图征服这个邪恶之地的战争中死去,金城人依然故我的蔑视着任何神灵。不仅如此,作为报复和对神灵的嘲讽,金城的劫骑兵年复一年的穿越大漠,在什米尔人的领土上抢劫财物,焚毁神庙,杀死神职人员。
金城的夜很黑,风沙就在这漆黑得如同地狱的夜里漫无目的地唱歌跳舞,什米尔的圣战者就在这黑夜里窥视着。金城人也在这个黑夜里,点燃自己的松明,向自然和神灵宣告自己依然存在,也许还顺带着嘲笑一下自然和神灵的无能。
蒙寒浪就是在这样的村落中成长起来的。他无数次看见自己的师傅和其他村民在黑夜中奋战,与什米尔人或者沙暴奋战。他的师傅总是告诉他:每一天的生存都是恩赐,但不是神灵或者自然的恩赐,是人的恩赐。人团结起来,能和自然与神灵抗争一天,就能生存一天。团结与抗争,就是金城人生存之本。
※※※
蒙寒浪感到身上的热血在沸腾,无数师友庄严的承诺和誓言重新在耳边响起,犹如狂风在呼啸,仿佛大地在赠与他力量,要求着他去完成神圣的使命。

“到了,等一下。”
蒙寒浪猛然一怔,才发现前面的范玉已经在一个小房子的门口站住了,赶紧收住脚步,差点就冲撞到范玉身上。
蒙寒浪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个中年刺客,居然沉醉于遐想之中,的确不太合适。
但是范玉根本没注意到他,而是小声的和开门的人说着什么,然后他转过头来:“蒙先生,跟我来。”说完自己先进去了。
蒙寒浪轻轻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推开门跟着进了屋,准备看看这个“天言志”到底是什么人,能令范玉、欧华等人如此敬重。
到了屋内,范玉对着一个青年人一拱手:“天先生,蒙先生到了。”
蒙寒浪看着这个“天先生”,顿时就糊涂了:他认得这个青年人,叫做“三命凤凰”天亦笑。现在实在不知道范玉口称的“天先生”,到底是天亦笑先生还是天言志先生?
好在范玉不是暮曲公主,自己见过了“天先生”,还知道转身给蒙寒浪介绍一番:“蒙先生,这位就是天言志先生。”
蒙寒浪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个天言志,一边拱手施礼,同时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亦笑在死士道上也算小有名气,不过不是因为武功高,而是因为“命硬”,三次中了致命伤,大夫看了都直摇头,以为必死无疑,却都被他活了出来。蒙寒浪亲眼见过他第二次的伤势,有三刀中要害,还有两掌打在胸部背部,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当时大夫都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为好。结果三个月后,天亦笑居然站了起来。当时蒙寒浪就觉得此人的生命力顽强得令人难以置信。6年前,他在中关被四大高手之一的“东残”“吾志不残”仇镇一掌击中胸部,从山崖上掉了下去。本来当胸挨上仇镇一掌,绝没有活路可言,但是天亦笑已经有了三次类似的经历,却都活了过来,所以当时仇镇也不放心,立即下山去找尸体,结果没有找到,大家都以为又被他逃脱了。不料这之后一直没他的消息,大家这才渐渐认定他死了。万不料6年之后居然又看见了他,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死里逃生了。
不过蒙寒浪最惊讶的还不是这个,毕竟天亦笑号称“三命凤凰”,现在做了“四命凤凰”,倒也不算不可思议。真正不可思议的在于:他是如何让欧华范玉等人对他如此崇敬的?当年的天亦笑,除了生命力顽强外,就是勇敢好战,不管多危险的任务都敢承担,而武功智谋,都不在一流之列,断无可能让范玉欧华等人对他如此崇敬有加。
天言志看见蒙寒浪的模样,裂开大嘴笑了起来:“哈哈,蒙先生,怎么大家第一次看见我都这付表情啊,一定是因为我长得越来越帅的缘故。”
看见天言志依然如故的笑容,蒙寒浪也笑了起来。天亦笑的笑容和欧华范玉等人的笑容很不一样,欧华范玉等人的笑容,说得好听点叫做微笑或者含蓄的笑,说得不好听,就是假笑,皮笑肉不笑。他们的笑容一般来说不是因为自己心情很高兴,而是为了表示自己无恶意或者说有善意---当然是否真的无恶意有善意,其实谁也不知道。而天亦笑的笑容则不然,有笑容一定是因为高兴,一般高兴是嘴角微翘眼睛笑,很高兴就是裂开大嘴笑。他这种笑容很能感染人,当年蒙寒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受重伤躺在床上,看见几个故旧平安无事来看他,就很高兴的咧开嘴巴大笑,虽然没出声,依然让这些本来有些悲戚的朋友大受感染,都跟着笑了起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的就是我啊。”天言志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很得意地说道,一边伸手拉过一个凳子给蒙寒浪。
“欧华也是如此说。”蒙寒浪说着坐下了:“现在不会打扰你吧?范玉说你要会晤劫骑兵的领袖们?”
“范先生总是要说错,我也没办法。”天言志笑着摇了摇手:“这里是‘北方孤臣’的地盘,‘北方孤臣’一向致力于阻止金城自治和联合诸劫骑兵,所以这里实际上是劫骑兵的地盘,我应该算是拜见劫骑兵,还谈不上会晤。”
范玉摇了摇头:“当日你也是说‘拜见’我们的首领张鸿禄,其实还是说会晤妥当一些。”
蒙寒浪接过天言志递过来的茶水,低头喝茶不说话,心里却暗暗好笑。当年“言天志”和“曹氏党”颇有些矛盾,好不容易有外人从中撮合,要见面会晤。结果“曹氏党”内部有人声称当年燕遥于金城举旗,金城是平民派的大本营,所以不该是“会晤”而该是“拜见”,“言天志”也是大怒,马上反驳说燕遥是起自东三江,所以应该是“曹氏党”“拜见”“言天志”。结果双方最后还是没会晤。看来这次天言志“拜见”了“曹氏党”,却又成了“会晤”,这三江金城之间的麻烦还真多。
其实燕遥本来是三江的死士集团“黄土堂”成员,“黄土堂”遭到暗算,他带着为数不多的部下越过上严关,进入金城,建立了“平民派”死士集团,这个集团就是“平民派”的万宗之源。后来燕遥扩张势力回到东三江,并最后战死在那里。问题在于,燕遥在三江时期,已经有了平民派的思想,只是当时为着友情,不肯叛离,而是不断影响自己所在的“黄土堂”,所以“黄土堂”当时平民派色彩已经很浓。所以到底是“平民派”集团还是“黄土堂”集团算作平民派第一个死士集团,一直有很大争论。而这个争论在其他人那里,不过是随口争争,在金城三江两地,就成了关键分歧。
天言志“哈哈”笑着:“其实还是有不同的。张大人也是平民派,大家说到底是一家,所争的其实就像夫妻间的琐事,气头过了也就没事了。劫骑兵到底是外人,就算这次合作了,日后也还是各自走自己的路。”
天言志说完,转过头看着蒙寒浪:“欧华的信使已经把很多事情告诉我了,那个小姑娘呢?”
蒙寒浪本来正在诧异:金城和三江,到底谁是平民派万宗之源,说起来问题不大,但是一直以来都是金城三江两地平民派关系的症结所在,现在按照天言志的说法,居然“气头过了就没事了”这么简单?不过现在也不好去问,便把自己离开福河后的经历说了一遍。
他这边说,提到高才志和曲姑娘,不时摇头苦笑,那边却见天言志咧着嘴巴无声的大笑。其实想起来,这两人还是蛮有趣的,只是自己身在其中,就一点都不有趣,只有无尽苦恼了。

最后说到高才龙,蒙寒浪拿出信,有些迟疑。高才龙倒是明确点名交给天言志,但是自从金城平民派烧了高才龙的粮仓以后,高才龙为首的金城豪族和金城平民派全面开战,此人单单要交信给天言志,万一是从中离间怎么好?
但是天言志倒是一点都不迟疑,很自然地伸手拿过信,拆开信看了一遍,微笑着递给了旁边的范玉。范玉看了看信,便对着天言志一拱手:“天先生果然高明。”
蒙寒浪更是觉得如坠云雾之中,怎么范玉看了高才龙的信,得出的结论居然是天先生高明?难道这份信还是回信不成。
范玉也看出蒙寒浪的疑惑,心想这个事情天言志自己不好自夸,还是我来说合适一些:“蒙先生有所不知,这一阵子高才龙手下搜捕我们平民派有所放松,我等只说是高才龙移兵三江,人手不足了。天先生当时就说高才龙是意图议和。现在这封信果然如此。”
天言志点了点头,将身子前倾,低声道:“不过,此信言辞之间,都是和我会谈。北霄村之盟,看来他也知道了。这么快就知道了,言辞之间又如此肯定,只怕他在我们内部有消息来源,范先生你要回去和张大人谈谈,让各个组织的首领都知道,都自己设法查一下,让大盟会的督察令也开始秘密追查一下,但是一定不要擅自动手拿人。另外最近不要开大盟会,首领们都汇聚一堂,简直就是在引诱我们的高侯爷啊。”
范玉微微一震,连忙点头:“这点我倒没想到。我马上去办?”
“那倒不用。没那么急。”天言志说着,严肃的看着范玉:“平民派内部整肃历来严厉有余,宽厚不足。此事说起来虽然重大,但是一定要注意两点。一要有足够的证据,不要搞冤案错案,对于没有证据的嫌疑人,将他移出高层即可,不要急急忙忙动手杀人,也不要到处宣扬,造**家心理压力。天尽头说过,可以视人命如草芥,但是人到底不是草,砍了头没有明年长出来的。平民派内部这些年来冤杀的人不少,一定不要再继续了。其次,就算有了足够证据,大盟会现在还不稳固,一定不要擅自动手处罚,以监视为主,最多容许扣押---扣押了要管好饭菜住宿,也就是软禁,同时间只许软禁一人,最可疑的那个---,然后第一时间通知他们的首领,让他们自己内部做处理。大盟会的督察令一定要记住,绝对不许行刑和动刑!宁可放过内奸,也不能破坏大盟会的团结!”
蒙寒浪抬头看着天言志,顿时明白了范玉欧华等人为什么如此崇敬此人,的确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个天言志,的确不再是当年那个冲锋在前一冲到底的天亦笑了。
天言志和范玉也感觉到了蒙寒浪异样的目光,范玉转头看着蒙寒浪,微微一点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天言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照样是咧开嘴巴无声的大笑,而且和高才志一样,来了个“王顾左右而言他”:“要不要我再给你分析一下哪个小姑娘?”
“天先生如果有时间,当然再好不过。最好再给我出出主意,应该拿她怎么办?还有天先生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一件一件来。前不久得到消息,暮曲公主一行人已经离开福河南下,大内死士出动了护卫力量,而且人手不少。上一个消息说已经快到河关,算起日程,大约明天就该到河关了。”
“大内死士护卫?”蒙寒浪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询问天言志。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护卫力量不是暮曲公主自己的死士,而是效忠皇帝的大内死士?当时这个问题也问过欧华,但是欧华不肯回答,只说会通报天言志,所以现在也不好问天言志。
“欧华对这个做了猜测,现在有些新的资料,的确很有意思。”天言志倒是一点都不迟疑:“暮曲公主手下的三个骨干张大秉以及惩善罚恶现在都不在队列中,据说是因为这三人一手策划了暮曲公主私出京畿巡游,因此大内死士在福河追上他们后,追究责任,他们三个被迫离开了队伍。有趣的是,大内死士没有把暮曲公主拉回去,而是护卫她继续南下河关,看来欧华的猜测很有道理,皇帝的确有意培养这个公主,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看来李王朝的第一个女皇就要诞生了。”
“说起来这个公主动作倒是果断。”范玉接过口说道:“力主镇压三江,力推自己幕僚常风豪,擅自出京,的确很有主见。”
蒙寒浪一边点头一边暗自恼火:这个暮曲公主干我何事?我最关心的是那个曲姑娘到底什么来历?再这么陪她四处漫游我就要发疯了!
“嘿嘿,你不要生气啊。”天言志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带着一种憨厚的狡猾:“那个曲姑娘的资料不多,估计来估计去,还是和欧华说的差不多。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如果真的是剑都王家的人,那对于我们来说倒是好事,等于无意中在剑都王家和朝廷之间打进了一个楔子。以剑都王家目前的势力,朝廷要动他也不容易。”
“这样利用她一个小姑娘…不太好吧?”
“的确很不好,但是没办法,你就算不想利用,也没办法做到。另外,先提醒一句,这只是猜测。实际上,她是不是剑都王家的子弟,根本拿不准,我们最多也只能推断她可能关西的人。她说家在剑都很可能不是真的。”
“嗯??”蒙寒浪猛然一惊。自从欧华解释以来,他已经一直认为这个曲姑娘是剑都人了,现在天言志一提醒,这才想起这点其实也不能确定。这样算下来,能够确定只有一点:这个姑娘出身是富贵人家…这天下的富贵人家,比起穷人来的确可算凤毛麟角,可是毕竟天下如此之大,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富贵人家,也实在难以查找啊。
“那我该怎么办?我实在受不了带着她满天跑了。”蒙寒浪摇了摇头,叹气道:“欧华还说性命犹关不说其他,可是这个小姑娘就这么厉害,饿得发昏还在挑食!我看我还是将她交给你们,你把任务交给我,算一个交换吧。”
“嘿嘿,交换不了的…”天言志这种大孩子一般的坏笑实在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因为我请先生来,就是要先生去一趟剑都。”
“去剑都??”蒙寒浪只觉得脑袋顿时涨大:那岂不是又成了“顺路”??可是去剑都做什么?总不成常风豪去了中关然后去剑都,巡视整个天下的军务啊?“去剑都做什么?”
“是这样,我们需要和那边的一个豪族秘密联络。但是此人身边护卫甚多,我们难以近身,只好借重一下先生的轻功和潜伏术,就像这次你给高才龙带信来一样,只不过是要劳驾你带信给他。”
“带信给王仲德??”
“看来你的确给这个小姑娘搅得头昏脑胀了,怎么转来转去都是剑都王仲德啊。王家对朝廷历来忠诚,打打楔子还可以,拉拢他还是不行。我说的是全义州的大权誓天。”
常风豪的头脑总算清醒了一些,这才注意到事情大出自己所料。他一向以来都是做刺客,这次也以为是要刺杀常风豪,怎么居然是送信?
“难道…不是暗杀常风豪?”
“这次不是。蒙先生可能觉得送信是小事不愿意做,但是我希望蒙先生三思。像这次高才龙的密信,也许就是重振三将平民派的机会,至少也是合作救济三江灾民的良机,价值远远大过一次单纯的暗杀。”天言志很诚恳的说道。
“那…三江之仇不报了?”蒙寒浪还是觉得自己头脑很糊涂。他接过的暗杀任务,大多是在朝廷镇压平民派之后,杀死执行官吏作为一种报复或者威慑,中关军统领燕虎臣和刑部司马苏孟长都是因此被他暗杀的。这种暗杀,很强调时间性,一边是朝廷因为镇压平民派有功对此人封赏,一边就是因为镇压平民派而被平民派暗杀,要让天下人都牢牢记住这二者的相关性,不然天长日久,杀了此人别人也不太记得是为了什么。中关军统领燕虎臣和刑部司马苏孟长就是这种暗杀的经典,一则地点很特殊,中关军统领燕虎臣死在戒备森严的中关军演武场,刑部司马苏孟长死在同样戒备森严的中京,都是朝廷中枢之地;二则就是时间恰好:燕虎臣当时就是镇压平民派有功,在演武场上接受了朝廷赐予的宝剑朝服和爵位之后,对中关军训话时被杀;刑部司马苏孟长则是因为镇压平民派有功,早朝上受到朝廷嘉奖,赐爵并黄金千两、御酒三十瓶,退朝后才出宫门,正在与众人互相道别,就被杀死。按照这样的惯例,就要争取在常风豪这次巡视中关之际杀了他,不然常风豪一旦进入中关和中京,就极难得手,而时日一久,再去暗杀影响就小了很多。
“天先生,我有一言相告,希望先生不要见怪。我们站在一起的目的,应该是建立一个平民主宰天下大政的平民王朝,而不是为前人报仇。其实,人各死其义,何仇可报呢?那些在三江死去的同路人,他们最希望的不是我们报仇,而是建立一个平民王朝。我们是平民派,不是复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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