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山下,火光涌动,依稀可以看见大部分士兵都已经站立不动,只有少数的传令兵和军官还在来回跑动。山下的人声随着阵型的稳定渐渐不再鼎沸,只有传令兵大声的号令在夜空中回荡:“进入戒备!保持戒备!进入戒备!保持戒备!”
一排排的长矛,一列列的战甲,在火光中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芒,冷酷地藐视着四大高手之一的蒙寒浪。那光芒仿佛当年在中关刺杀的中关军统领燕虎臣目光一般令人感到震撼,嘲笑着蒙寒浪的无能与弱小,当年燕虎臣在死前对中关军的训话,仿佛又在夜空中回响:“我们,皇朝的军队,是皇朝200年基业的奠定者,皇朝200年权威的保卫者,皇朝200年辉煌的缔造者!在我们,皇朝的军队,的阵前,什米尔人战败了,易克人战败了,西部的叛逆战败了,平民派也战败了!这,就是我们皇朝军队的力量,来自纪律、团结、忠诚的力量!”
他的话到这里结束了。潜伏的刺客在这一瞬间看见了通道,刺杀和撤退的通道。
卫平生出击了。
一个人的力量,一柄剑的锋利,挑战这200前奠定皇朝,200年来捍卫皇朝的强大者。
挑战成功了。
在中关的演武场上,在3万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中关军军人面前,中关军统领燕虎臣被平民派刺客卫平生刺杀。
卫平生全身而退之后,立即成为朝廷通缉要犯之首。
但是这么多年来,蒙寒浪一直没有忘记燕虎臣临死前眼光中的自信与骄傲,这种自信与骄傲永远留在了燕虎臣的眼中,也烙在了蒙寒浪的心底,动摇着他的信念:我真的胜利了么?
这么多年来,他问过很多人,他们都坚信他胜利了。
一个人击败了整个中关军,杀死了他们的首领,还能有比这更大的胜利么?这绝对是胜利,无庸置疑的胜利。
但是现在,蒙寒浪感觉到自己失败了。
一支千人的军队,就在山下。在下一个黎明,他们就会上山来,杀死这里所有的人,除了蒙寒浪---他自信自己的轻功足以挽救自己---但是他想挽救的,并非仅仅只有一个自己。
根本无需3万人,一千人绰绰有余;也根本无需朝廷一品大员中关军统领燕虎臣,任何一个校尉或者将军足也。
当年的辉煌历历在目,他一个人,蔑视整个中关军;今天的惨淡就在眼前,一个千人队,足够揭示他的无能。
※※※
“你怎么了?”
暮曲公主的声音打断了蒙寒浪的玄想,回头一看,就见众人都满怀希望的看着自己,更觉惭愧:“没什么…”
“兵法云,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军面对强敌,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高才志口若悬河说了半天,见大家都没反应,只好不再绕文字:“不如我们一口气冲下去吧,一定可以冲出去的!”
蒙寒浪摇了摇头,还没说话,暮曲公主早不耐烦了:“冲!冲个鬼!你冲头,杀开一条血路,我们马上跟着冲!”
高才志被暮曲公主这么一堵,目瞪口呆,一时无言。但是这个人也的确能说,很快又开始了:“既然进不得,不如退也。兵法云,三十六计,走为上!对方既然心怀仁义,只是三面部兵,我们便自己向后走去,料来对方也不会追赶的。所谓穷寇勿追,此之谓也。”
这次暮曲公主没反驳他,而是满怀希望的看着蒙寒浪。蒙寒浪却只是摇头。对方只围三面,当然不是什么心怀仁义,而是不敢深入京山布阵,担心迷路。对方是严整的军队,手持火把尚且不敢夜入京山,自己这边全是老弱妇幼,又不敢打火把,怎敢摸黑深入京山?
暮曲公主见蒙寒浪还是摇头,正要生气质问,岂知高才志见这次暮曲公主没反对,顿时觉得自己大有进步,马上又开始献策:“进不得,退不得,不如和也。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定可说得此军退去。不动干戈而胜,是谓胜于朝廷也。”
这次蒙寒浪是头都懒得摇了。说退敌人百万雄兵,那也是可能的,但是前提是自己总得有个七八十万人马,岂有真的仅仅靠口舌退兵的道理。所谓能战方能和,现在既然不能战,又怎么可能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个高秀才的确可能读了万卷书,这路恐怕是一步没走过的。
暮曲公主也给气坏了,马上不依不饶起来:“好啊!那你就去说,说不退山下的军队退去,我们就…就…”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惩罚为好,“就”了半天,才说道:“就吃了你的舌头!”
高才志这次却没有马上转口说其他,而是生气的反问道:“那我要是说退了山下军队呢?所谓赏罚分明,岂能有罚无赏?”
蒙寒浪听他如此说,倒是一怔,心想此人这话倒是突兀,还不肯认输,难道他真的能够说退百万雄师?当即接下话头:“既然讨赏,不妨直说你想要什么?”
高才志张口结舌,半天才腼腆的说道:“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乘人之危是不好的,这个是所谓子曰…曰…总之是不好的…”
“废话!当然不好!空口说白话更不好!你马上去说退山下的军队!”暮曲公主生气的说道:“君子一言九鼎!”
高才志一昂头,便要下山,蒙寒浪连忙制止:“不要莽撞!你先说说你准备怎么说退他们?我们也好有点心理准备啊。”
高才志得意的看了暮曲公主一眼,才慢慢说道:“在下姓高,字才志。”
※※※
暮曲公主听了这话,禁不住又是胸中火起,心想我早知道你名字了,有什么稀罕?但是见他刚才傻乎乎真的要下山,生怕此人呆鸟到了不知死活的境地,总算没敢马上嘲笑他,只是狠狠的瞪着他。
蒙寒浪刚才只是顺口问过他贵姓,此人和暮曲公主倒是类似,也是只回答了一个“免贵,姓高”,不曾提到全名。因为时间紧迫,蒙寒浪也没有细问,现在听到他说出自己全名,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见过,只好暗自纳闷:我素来不通文墨,怎么会觉得这个书呆子的名字耳熟?
倒是那个村子里面遇见的老者,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高公子,可认识山靖侯高才龙?”
“正是家兄。”
暮曲公主听了,从鼻子里面喷出一个“哼”字,心想你还真是不知死活!论爵位地位,我还是当朝皇帝女儿暮曲公主呢,比你那个山靖侯不知道高多少!但是山下的人未必肯认啊!再说这里蒙寒浪才说了自己是平民派,你就说自己是什么侯的弟弟,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不料蒙寒浪却没有动怒,而是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个名字耳熟。原来如此。”
“咦?你们平民派不是杀官造反么…”暮曲公主脱口而出,立即觉察到自己失言:这不成了鼓动别人杀人?只是这个事情关系颇大,要是蒙大哥并不仇视官家,自己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蒙寒浪倒是觉得这个很难回答:“这个…这个…高才龙是金城豪族,虽然有朝廷爵位,实际上并不听命于朝廷,并非官家…”
这么解释其实很不全面:平民派也并非只反官家朝廷,也并非逢官家必反,对高才龙这样的地方豪族有时候也要反。要是说清了这三者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只怕也就说清了天下的分合离散胜败兴衰。不过对于暮曲公主来说,他这个简单到了简陋地步的解释倒是非常合用,当即就理解了,不再说话,只是心里暗暗生气:受了朝廷官爵不听命朝廷!看我回去不告诉父皇,撤了他的爵位!
高才志可不知道暮曲公主心里的想法,继续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们下山去,谅他也不敢为难我们!”
暮曲公主嘟着嘴,不以为然:“哼!人家凭什么相信你!嗯对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高才志还是得意洋洋的表情,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有我哥哥亲笔信为证!”
蒙寒浪皱了皱眉,他不想主动去拿人家私人信件。还没等他询问这封信可否一看,暮曲公主早已劈手夺过信,一边看一边皱眉:“呸呸呸!!这是谁的字迹,狗爬一般,这么难看!”
说完,暮曲公主顺手就把信递给了一边的蒙寒浪,自己得意洋洋看着高才志:我看你怎么证明这个字迹是什么侯的亲笔信。
“你你你…分明是无理取闹!这乃是我哥哥亲笔信,乃是行书,虽不算名家,怎能说是狗爬!”
蒙寒浪仔细看了一遍信件,听着高才志的抗议,心想幸亏我事先看看此信,不然这个书呆子拿着书信下去,只怕还要惹些其他麻烦。论书法,这封信倒还是可以,只是这个书法优劣在这里根本不重要。关键在于从书法上的确不能辨别这是谁的手笔。真的值得一提的,不是书法,而是信的结尾处留下的那个山靖侯的印鉴。
“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其他东西能证明你的身份呢?”
“还要证明??”高才志睁大了眼睛:“还需要什么证明?我分明就是我哥哥的弟弟!”
对于他这句绝对正确的废话,众人都默然无语,只有继续用满怀热望的眼光看着他。
高才志被众人如此关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别这样看着我啊…我真的没说谎…我真的是我哥哥的弟弟…”
※※※
蒙寒浪小心翼翼的躲藏在树林中,仔细的观察着对方的中军。
信件就在他的怀里,只要送到对方手上就算万事大吉。
以目前三江的形势,高才龙率领的18万金城豪族联军驻扎在东三江,朝廷25万人马驻扎西三江,西面的“中北”地区还有平武州的豪族联军驻扎,想进入三江而不得其门。三方彼此之间都暗中戒备暗中联络,互相牵制。这个关节上,要是朝廷的官军动手杀了高才龙的兄弟,无异于在三江地震。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才能安全有效的把信送到对方将领手上?
蒙寒浪虽然没有真正经历战争,但是也的确见过战阵,而且听过平民派的一些军事人才谈兵,知道一些常识。军中一旦深夜遇地,不知道敌人虚实,便是目前山下官军这种立阵之法:正面长矛林立,防止敌人贴近突袭,后面还有数排弓弩手,远远听见哪里有风吹草动,先就是一阵箭雨送过去。高才志要是贸然下山,还没到人家阵前,就要被乱箭射成刺猬,事后就算天下人一起后悔也没用了。
所以蒙寒浪最后决定自己潜伏下山,设法送信进去。毕竟中关军3万人马之中尚能来去自如,这里区区千人,进退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潜伏到了对方中军附近,然后就开始慢慢观察,看怎么进退送信。
对方中军防备还算森严,不停地有士兵往来巡逻。中军王旗下面,数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重甲,稍微观察,不难发现中间一个身穿金色战甲之人便是首领。
这些倒都在意料之中,军队临阵,大将必然是重甲在身,人不下鞍。倒是这个将领身边有五个人身穿布衣,腰悬长剑腰刀,分明是习武之人,有些出人意料。
其实这也不算奇怪。这里虽然只有千人之队,这个领军将领身份却不低,是朝廷服成将军郝嵩阳,三品的大员。他统辖的人马其实有5000之众,今日是亲自带了部分兵马例行巡逻,途中正巧遇上了逃散的衙兵,便挥军而来。而朝廷方面,为了防止将军阵前被人暗杀,规定了五品及以上大员临阵,必须有死士或者武林人士护卫左右,以防暗杀。

蒙寒浪观察了这五人一会儿,觉得这五人中有一人武功还算不错,不过五人加起来倒也拦不住自己。但是他在死士道上名气极大,虽然他不认得这五人,这五人却很可能认得他。要是被对方认出自己,只怕对方连高才龙本人也不肯放过了---这分明是高才龙和平民派密谋的证据啊。
蒙寒浪想到此节,便拿块布蒙住脸的下半部,免得被人看见自己真面目,然后取出一枚飞镖,扎在信上,运气内力一甩,飞镖“嗖”的一声直奔郝嵩阳而去。
蒙寒浪这飞镖,准头倒是不错,但是内力却没用足,而且对准的是对方的胸部:这个部位正是胸甲所在,便是加上内力,一枚寻常飞镖也没法穿透胸部重甲。
旁边五人手法也不慢,刀剑一挥,便挡落了飞镖。然后两人持刀戒备,那个高手和另外两人马上飞身直扑蒙寒浪藏身之地。
本来蒙寒浪轻功号称天下第二,要甩开这三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是他担心这样一来,暴露了自己身份,所以只假装轻功一般,让这三人追上。
不仅如此,蒙寒浪还专门变了自己的剑法。蒙寒浪的剑法,本来是防守为主,伺机反攻。当年决出四大高手后,众人下生山,便遇上“寂寥红尘”余生挑战四人,结果四人全败在余生手下,余生因此被众人推为“中寂寥”。而当年四大高手和余生手下拆招最多的,便是蒙寒浪。这倒不是说他武功高于其他三人,一来他是最后一个上阵的,多少有些准备,看见前面三人皆败,也不至于轻敌---当年败得最快的,就是第一个上前的“南鹰”“苍海诡鹰”郭启维,心怀轻敌之意,抢攻一招,马上露出破绽,一合即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蒙寒浪的剑法是防守为主,其他三人全是攻击露出破绽,被余生击败,独独蒙寒浪当时居然还不会攻击剑法,死活不肯出手攻击,逼得余生出手,连攻18剑,才击败了他。
也正因为如此,当时人们谈笑之间,说四大高手是“王云观的嘴”、“仇镇的官印”、“郭启维的衣”、“蒙寒浪的腿”,其中“蒙寒浪的腿”就是说他总是后退,一身功夫,至少一半是腿上的步**夫。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退剑可谓天下闻名的独家品牌,就算这三个人现在不认得,事后跟人一提起,肯定要被人认出是蒙寒浪的剑法。所以蒙寒浪剑法一转,全无退意,举手便是“磐石刀法”。
“磐石刀法”,也称“天氏第三刀法”,是天尽头所创的剑意之一。天尽头一生述说的剑意颇多,不少剑意当时他仅仅是作为世间之理加以叙述,后人领悟而创造剑意,例如前面说的“柳门剑式”便是如此。而天尽头生前亲手所创的剑意,先后有五种,他又认为世间在文字上穷究无益,因此不给自己的剑法命名,只按照先后次序而论,这套剑意论排行就成了“天氏第三刀法”。后来有人根据其特点,起名为“磐石刀法”。
“磐石”之谓,的确说出了这套剑意的精华所在,就是“坚如磐石”。这套剑意强调少移动步伐,基本上是站定原地,全靠手上刀剑飞舞抵挡对方攻击,或者是反攻对方逼迫对方回防,也就是以刀剑为石,人居石中。
蒙寒浪隐居三年,专门就练习了其他刀法剑法,想转变自己的退剑,其中下力颇多的就是和退剑联系一体的“柳门剑式”和这个“磐石刀法”。因为磐石刀法是攻守兼备,而且交手中转变为退守和进攻都非常自然,不露破绽。
当下三人各施本家功夫,刀削剑刺,围攻蒙寒浪;蒙寒浪则见招拆招,来一刀挡一刀,来一剑挡一剑。他的“磐石刀法”倒不算纯熟,但是见机极快,还不时踏着退剑的步伐后退。尤其是他内力深厚,只要见势不妙,便运气内力一挡,对方顿时觉得一股压力迎面而来,只好后退。
双方拆了十余招,蒙寒浪用“磐石刀法”渐渐顺手,心中暗暗高兴。他苦练三年,毕竟是纸上谈兵,而且福河一战,“柳门剑式”功亏一篑,险些反噬自身,现在用这个“磐石刀法”很顺利的挡住了三个人的围攻,总算实战验证了自己这三年的苦功没有白费。更兼对方三人,还没有到领悟剑意那一步,不能脱离具体招式,蒙寒浪久经江湖,他们的很多招式早已在其他对手那里看熟了,对方一起手,他便知道后招大致是什么,早作了防备,更是无惊无险。
对方三人也感觉到蒙寒浪武功远高于自己,那个高手猛然一声长啸,另外两人急退,此人却猛然前冲,仿佛要拼命一般。
蒙寒浪却知道此人并非真的是要拿自己的命来拼,而是用自己的命来掩饰后面的强弩齐发。当即也不管这人扑上前来,运气内力,飞身而起,攀在身旁树上,直接跃上树顶,藏于树冠之中,然后再运起轻功,快速离去。
那个高手一看他飞身而起,不禁暗自沮丧。他那一声长啸,便是发弩的信号,而弩箭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不会按照抛物线发射,必然是直接瞄准水平射击。对方显然也是知道如此,故而飞身而起,就是不要停在水平面上。但是这样一来,对方无事跑掉,自己却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岂不令人懊恼?
不料懊恼之后,却没感觉到万箭穿心,回头一看,弩箭手已经成排站在郝嵩阳面前,箭弩也已上弦,却没有发射。
“岂有此理!”此人顿时大怒:“为什么不按照规定放箭!”毕竟此人飞身而起,是意料之外,总不可能说这些弓弩手都看出了其中奥妙,不肯放箭伤害自己人。而军阵之中,既然规定在先,临事不发,是要坏大事的。
“先生勿怒!是我令他们不许放箭的。”郝嵩阳连忙说道,扬了扬手里的信:“乱箭之下,杀了谁都不是好事。”
※※※
“哼哼,我早说过!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定可无恙!”高才志得意洋洋。
“哼!人家还没退兵呢!你说退了再自夸吧!”暮曲公主也不甘示弱,一边走一边和高才志斗嘴:“说不定他们是要骗我们下山一网打尽呢?”
“嗯?…哎呀,也有道理!”高才志倒是惊慌起来:“那你快快回山上,免得出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哼!问题是要是你当不下来,我就要死在山上了!”暮曲公主看他惊慌起来,顿时觉得开心:“所以呢,蒙大哥说得对,一定要和你一起,免得你说错话!”
“你才说错话呢!蒙…这个说了不许提他的名字,你又在提!”
“我只提了姓!”
“那有什么差别?”
“当然有差别!”
两人这么争吵着带着人群下了山。山下军兵早已得了郝嵩阳将令,放下了弩箭,给他们让出一个通道去中军。
郝嵩阳前面,排列着数排军兵,身旁又两排弩箭手,如临大敌,而迎来的却是高才志、暮曲公主和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看起来颇为可笑。郝嵩阳看见对方的情形,也觉得过于小题大做,便一挥手,让前面的数排军兵让开,自己亲自站到高才志面前:“阁下莫非就是高公子?”
“正是在下,不只大人怎么称呼?”
“不客气,鄙人是效力皇帝陛下的服成将军,贱姓郝,名嵩阳。”
“原来是郝大人,晚生这里有礼。”
他们两人在那里斯斯文文,暮曲公主在一边只觉得好无聊,不料郝嵩阳问完了高才志,却转身来问她:“这位姑娘不知是…
暮曲公主一愣,心想你这老头莫非要挨着这里的人一个一个问下去,那还要问多久啊,但是也不好反问,便有些生气的说道:“免贵,姓曲。”
其实郝嵩阳倒没准备一一问下去,只是暮曲公主和高才志都是身穿锦衣,不比后面的人衣衫褴褛,加上暮曲公主自己要和高才志并肩走在队伍前排,所以才引得郝嵩阳一问。
郝嵩阳见暮曲公主只回答了一个姓,倒也没在意,心想准是这个富家公子带着女人私奔,却没想到三江戒严,奔不起来,在这里给自己抓住了。他也不想深究这些,便又问高才志:“高公子身后这些人,可是随从?这衣着怎么…
高才志脑袋一晃,便按照事先约定的说法开始打横耙了:“哎呀,大人有所不知!我等一行人本来不过是游玩一番,想看看三江风景是否如画。不料遇上一群假冒官军的土匪打劫,才落得这般下场!”
郝嵩阳听了微微一笑,心想你这书生倒是会说话。明明是你的护卫阻碍官军抓人,却反咬官军是土匪!不过他也不准备来论这个道理,因为常风豪兵部论功和吏部不同:吏部是把抓了的灾民当作平民派上报记功,兵部却是明令在先,但敢冒功者重罚。虎威将军先例已有,自己当然犯不着为了这些个衙兵的功劳去触犯常风豪。
“哎呀,实在是惭愧。朝廷甫定三江,政令还未划一,令贤侄受苦了。”说到这里,郝嵩阳偷眼看了看高才志脸色,心想这政令不一,不说别人,说的就是你哥哥高才龙,不遵朝廷号令,坚持拥兵东三江。
可惜高才志对此是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他此话的深意,只把脑袋鸡啄米了事。郝嵩阳便继续说道:“不如这样,这里离尊兄的驻地也不远,我便送贤侄过去,免得再生事端。”
高才志一听,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蒙寒浪还真的算准了你!马上客气道:“哪里哪里,岂敢有劳大人?”又一想,不如我来个狠的,绝了你的这个歪念头:“我有一贴身护卫,武功甚是高强,不会有事的。”
“哪里哪里。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一个护卫武功再高,遇上刚才那样的土匪,也是寡不敌众啊。”
高才志一听这话,顿时傻眼,看了看郝嵩阳,心想你这家伙真是老奸巨猾,非要跟我一起走啊?
其实郝嵩阳是怀疑他这个高才龙兄弟的身份是否有诈:“另外,这位高手怎么没见到呢?”
郝嵩阳说着,看了看四周。刚才那三个护卫回报说此人武功颇高,而且蒙面。武功高到还是其次,高才龙现在是金城第一强豪,手下高人自然不少,但是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他偷眼看了看高才志,心想:你这个书呆子,倒是真呆假呆?莫非是奉了你哥哥密令做什么勾当,在老夫这里扮猪吃老虎,想蒙混过关?
高才志对郝嵩阳的心思是浑然不知,只是想到蒙寒浪再三告知,不得泄漏自己身份,不然大家都难免杀身之祸,便答道:“这个…这个…他有事先离开了…”
高才志一边回答一边就知道对方肯定又要抓住自己把柄,果然不出所料:“哎呀。既然如此,就让老夫代劳一下,护送公子回去,也算感谢尊兄山靖侯奉旨出征三江,为朝廷效力的苦劳吧。”
郝嵩阳这段话,动则“奉旨”“为朝廷效力”“苦劳”,又是机锋暗藏,可惜对牛弹琴,高才志一点都没听懂:“这个那个…有劳大人…其实也不必…”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