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中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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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李青云从银联的营业厅出来,杜垩便默默地并肩走在李青云的左边,刻意保持着与李节奏一致的步伐。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但凡与被保护或监视对象在户外步行便是如此。
李青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在眼里,心下不禁按自忖道:此人应是受过严格的训练,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联想到之前的种种不寻常,不由留心起来。“不过古人说的好,英雄莫问出处!此子眉宇之间自有一股清越之气,既不自言明,定有其不得已之苦衷。自己这番妄自揣测,却是枉称坦荡君子了……”一想到此,李青云不免苦笑不已。
随着各怀心事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一家大型的服装专店,雨渐渐地停了下来。
服装店里男人的选择余地其实很小,入目多是姹紫嫣红、婀娜多姿的衣裙,这让两个大男人头痛不已。在热情的导购小姐几乎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杜垩的手里陆续多出了大大小小七八个袋子——在最后出门的时候。
杜垩比较偏爱黑色,就衣服而言。所以适才买的衣物,包括现在身上穿的立领风衣,都是黑色。不急不徐地走在雨后的街道上,一老一少很是引人侧目。
不觉已至正午。想起要到南苑小区门口与刘宇会合,于是两人决定到了那边就近找个地方吃饭。
南苑大饭店的大堂里,一个穿着领班制服的女人正焦急地朝门外张望着,不时陪着笑脸在迎来送往。“小茜这丫头也真是的,说好了只请两小时的假,怎么到现在也不见露个人影?”张兰一面做着本是前台服务小姐做的事情,一面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着。眼见客流高峰期将至,请了事假的王茜却还不见人影,也难怪她这个做领班的着急。
一老一少两个客人恰好从旁边经过,被服务人员领着朝二楼的雅间走去。
刚才过来的时候,杜垩一眼看到了刘宇停在后巷的车子,满以为可以碰到他人,便进了饭店。李青云素喜清净,自是不会在大堂用餐,点了一间包厢,两人便随着身穿旗袍的服务小姐上了二楼。
上楼时没有见到刘宇,杜垩起身站到窗前,指着楼下的车子对正在点菜的服务员问道:“开车的人也在这吃饭吗?”
这个女人恰好与王茜相熟,自然也认得刘宇。见客人问起,忙不迭地答道:“不知道呀!本来这时候早该在这了,可今天约了我们这的小茜出去以后居然就不知道回来了。这不,领班的张姐正着急呢!”
“哦?”想到刚刚经过楼下大堂时听到的抱怨,杜垩这才明白,于是不再多问,只是对其嘱咐道:“待会要是见到他们回来,麻烦你告诉他说楼上有他的朋友在等他好吗?”
女人一笑:“当然好。”说罢收好菜单便出去了,倒不忘随手关门。
就在杜垩刚为李青云倒上一杯清茶,正准备将一次性碗筷的包装纸撕掉的时候——异变突然发生了!
楼下的巷道里,嘈杂的脚步声伴着沉闷的喘息正由远至近,迅速地朝饭店后门的位置袭来……
“别过来!你们不要逼我!”刘宇的吼叫有些歇斯底里,手里疯狂挥动着的砍刀全无章法可言。从全身不下十处的刀伤来看,手里的刀应该是拼了小命从对方手里抢过来的——目前唯一支撑着他的,是一个蜷缩在他身后吓得浑身哆嗦的女孩——白色的连衣裙上尽是血污,双手死死地扯着身前男人的裤脚,甚至忘了去敲近在咫尺的铁门……
几个屁大的毛孩开始无耻地叫嚣起来,长短的刀子和钢管蠢蠢欲动,是七个(虽然他们看上去年纪不小,可杜垩更愿意把这些人称作屁孩);一个脸色阴暗的猥琐大叔骑着花花绿绿的摩托车停在巷口的位置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杜垩讨厌这种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我感觉良好的表情。
李青云也站到了窗前,脸色铁青。不一会便独自下楼去了,报警或者开门?又或者两者兼顾也不得而知。
杜垩终于动了——在那些屁孩里的其中一个好象有点不甘寂寞的迹象时,杜垩翻身便从窗口跳了下去——黑色的风衣被气流一鼓,身下顿时响起了一阵咧咧的破空声,十分的悦耳和亲切。
黄毛这一刀,一心想着要上位。何况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本就十分爽!所以,在回头瞥了一眼在后面压阵的三哥后,便挺着早已被酒色和迷幻药淘空的身子,提刀冲了上去!
已声嘶力竭的刘宇死死地盯着正朝自己冲过来的一人一刀,脑子里“嗡”的一声便木了!
先前还凭着一股血气之勇苦苦支撑着的,拿刀的手在无法抑制的发抖,令人绝望的、铺天盖地的恐惧感让他差点就软倒在了地上。猛的出现在门后的李青云也愣在了当场,手里拿着拨好了号码的移动电话却紧张得摁不下去接通的按键。身后的大厅里杯桄交错、歌舞升平;一墙之隔,却眼见着血腥悲剧即将上演……
杜垩落地时的卡位相当准确。在锋利的刀刃恰恰作势下劈的当口,一脚踹了过去,脚跟的部位登时传出“卡嚓”两声骨头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一条人影应声倒飞了出去,仆到在3米开外的泥泞里昏迷了过去!
也没见杜垩如何动作,适才那黄毛吃痛掉落的刀子便到了他的手中。一阵风吹过,几片枯叶飘零,身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当街而立,手中长刀斜指着下方,气势一时无二!
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呆若木鸡,仿佛只是在电影里看到过的情景却发生在了此间,真切地让人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一众小混混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正打算不顾一切地围上去时,刘三一声“住手!”及时的喊了出来。十六岁就出来混社会,什么人惹得起惹不起、刘三还是分的清的!要是连这点眼力劲也欠奉,江湖上早没他这号人了。
当杜垩一出手,刘三心里便清楚今天算是栽了。“红颜祸水,这话看来还是有些道理。要不是前些日子从市里来的林少死死盯上了这个叫小茜的妞,今天也就不会发生这背点的事了。只是这横插一手的小子好是面生,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可不管怎么样,人家手底下的活漂亮,这才是硬道理!眼看着要得手,也真他妈的背……”就在刘三心下飞快地转着念头,揣摩着该如何收场的时候。杜垩反手将跪倒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的刘宇一把揪了起来,用眼神瞟了一下门的位置,示意他带着女友进去。
门洞里李青云目光闪烁,“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吧?”
刘宇感激的点了点头,连忙护着王茜进屋去了。
杜垩可以感觉得到身后李青云那如炬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这让他不免有些沮丧:“不过几天,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种刀头舔血的生活里去了,居然还会有一丝兴奋的感觉——难道自己真的很怀念亦或是很渴望从前那种生活?”
心情不好让杜垩的脸色变得发白,照着以前的行事准则与风格,面前这帮乌合之众至少得全躺下——记得曾经在训练营的时候,自己就几次被那些尚有还手之力的丧心病狂的家伙在最后的关头狠狠地打倒在地,再挨上一顿死缠滥打式的拳头——护住了要害,那个挨打的少年倔强地硬挺着,眼神里一片茫然……
可现在,却已不想再出手。
所以当刘三招呼着手下拖着昏死过去的黄毛仓惶的逃离时,杜垩反而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再逼我……”
对于杜垩面对己方动作表现出来的沉默,刘三其实很纳闷,回味起这个神情忽然变得有点落寞的年轻人身上刚才散发出来那种强烈的杀气,怎么看也像是个狠辣的角色,为何会如此轻易的放手?
想到这,刘三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牢牢地记下了这人的模样。
王茜的家也是在乡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敢再留在这了。陪着两人找了家私人的诊所草草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一行人便驱车扬长而去……
两个小时后,在衡州市中心医院的急救病房外。刘三看着黄毛的诊断报告书,脸色阴沉的可怕!右胸两处肋骨骨折,右肺破裂伤!诊断的结果让凑过来的小混混们全都傻了眼。“喂,林少吗?我是刘三啊……”刘三觉得有必要让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也知道,于是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衡州市公安局宋副局长的外甥、衡运公司客运部经理林小天的电话。
仗着在市局当分管政法的副局长的舅舅,林小天大学毕业后便一步一步混上了市运输公司客运部经理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而他的好色,在社会上可是举市闻名的。
上次刘三为了开通一条客运线路的事情把他请到了培元镇,吃饭的时候让他一眼便瞧上了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风韵的王茜。满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如今却捅了这么一个大篓子,顿时恨得牙跟直痒痒!电话里却还不失冷静,“先救人,医院我马上安排人过去。晚上我再请兄弟们吃饭,就这样吧!”说着便挂了电话。
林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望着背对着众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的林小天,在座的衡州市黑红两道都叫的响字号的几个大佬级人物都明白,这次恐怕不得善终啊……
刘三没料到林小天会有这么过激的反应,照理说伤的是自己的人,他犯得着为一个只是有几分薄姿的女人大动干戈?想到中午那个一袭黑色风衣的少年,不由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服务员陆陆续续地开始上菜了,看着各式的菜品在眼前转动,刘三却是提不起一丁点的胃口;在座已经有人提起“如何了事”的茬子了,越来越多的目光渐渐地投向了身为当事人的他。那感觉,就好象芒刺在背似的!
林小天仍然没有转身入席的打算,他喜欢这样站在窗前,尤其是在这帝豪大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的城市在脚下一览无余,身居上位的优越感此时此刻足以令人的**升级……
这世上许多的事情,原本都是被逼出来的。就像现在,刘三便被席间的众人给生生地逼在了当场,价值不菲的高脚酒杯有的高高举着、有的遥相示意、有的微微的倾斜着——不约而同地都端向了如坐针毡的他。
望着面前的被斟得满满的酒杯,再与坐在对面笑意盈盈的林小天对视了一眼后。刘三实在想不出来,除了端起这杯酒一口气灌下去外,自己还能有别的什么选择。
这是一杯表明态度的酒,而此时的态度,往往能够决定很多东西。
不过刘三能够活到今天,杀伐决断的事情,他还是有一套的。回到医院病房的后,刘三对这件事情的善后便有了自己的决定,那就是尽可能地“拖”,最好能拖到不了了之——阳奉阴违的勾当,他以前可是没少干过。
“两边我都惹不起,你叫我怎么办?”刘三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带着几个手下连夜回了培元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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