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雄武卫秦州百户所讯报。”
“东恢，秦州那边怎么样了？”唐继密急急问道。
送讯报来的是直属唐门讯部的唐东恢，正是唐继密四天前派他前去秦州报讯的。
唐东恢行了一礼，“门主，诸位大人。属下前天中午从秦州返回，当时秦州还安然无恙。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东恢，不要急，好生说说，说仔细了。”唐存审重新坐回座位，指着唐东恢道。
唐东恢武功高强，人又精明能干，虽然不是本代唐门门主直系子弟，却极得唐门各巨头器重。唐存审也是熟知唐东恢的。
“遵命，门主。”
唐东恢深吸了口气，快速说道：“属下七月初九日奉讯部主事大人令前去秦州唐果副总旗处报讯，通报北方三派大举进犯我唐门……以及宁江卫奉节总旗唐离遇害一事。要他收拾得力人马尽快返回重庆唐家本部。”
“唐果与唐离可是生死至交。”唐梓隶在一旁眉头紧皱，“唐果听到后可有什么特殊反应没有？”
唐梓隶是唐门训部主事，唐果、唐离都是他教出来的，对唐果的脾气、个性当然知道一些，现在心里实是有些疑惑。
在唐梓隶看来，以唐果的为人，听到唐离遇难噩耗一点反映没有，那是绝对不正常的。
“没有。”
“真的没有？”
“应该是没有。唐果副总旗当时正率领人马进攻阻碍秦州商路、吐蕃人占据的摧沙堡，听了消息后连脸色都没怎么变。”
唐东恢俯低了身子，一面仔细回想当时情形一面回答。
“好像只挑了挑眉毛。”
“有点意思了，你继续说，然后呢，东恢？”唐梓隶再问道。
“然后唐果就进攻摧沙堡。”
“然后呢？”
“再然后，唐果就攻陷了摧沙堡。摧沙堡吐蕃堡主乞末干等人都在攻城战中战死，我方损失了二十七个人，抓住了四百三十三个吐蕃俘虏。”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就…就是唐果让俘虏挖了一个大坑。”唐东恢说到这里神情变得十分怪异。
“你这厮说话怎么断断续续的，一口气说完。”性情暴烈的兵、刑部主事唐瘦泽不耐烦了，顿足喝骂道。
“接着唐果就把俘虏全部活埋了，然后率队转向西南吐蕃国，应该是打算绕行松潘草原吧。”
“嘶。”
公事房里除了早就知情的唐东恢，其他人包括门主唐存审在内，都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坑杀四百三十三个俘虏，而且其中肯定有许多老弱妇孺，这种事一般人是做不出来的，就算杀人如麻的唐瘦泽自认也办不到。
“唐果还真是唐离好友。化悲痛为力量，就是这种化法。”唐存审眉头紧锁。
“不应该啊，唐果平时为人处事相当平和的。”唐梓隶有心为唐果辩护，却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唐梓隶还待再说，唐存审一拂手，“如今大敌当前，我们还纠缠这些鸡毛蒜皮小事干嘛。摧沙堡这件事再也休提。诸位按先前所议，分头办事去吧。”
“是，门主。”
“唐继密，注意内部纠察，清除内鬼。”
“是，门主。”唐继密答话时已经**了一丝颤音。唐存审现在不再叫他四叔，说明他对负责反间的唐继密不满意。
很不满意。
北方三个帮派就算背后有大势力支持，如果不是内鬼作祟，唐门也不至于二十个卫所在短短七天内接连陷落。
而唐门负责反间与监察的讯部在这段时间里却无所作为，不是失职又是什么，他讯部主事唐继密当然要负起责任来。
“残暴如桀纣。”
快走出门主公事房时，唐家众人听到唐存审牙关里迸出的这五个字。
“好，雷霆手段，铁石心肠。我很看好这个唐果，倒是一个悍将，希望他能顺利通过松潘草原，活着回到唐家堡，哈哈。”
“着鲜衣，饮烈酒，执长鞭，骑怒马，纵横草原。唐果好情趣。”
唐果为人行事很对唐瘦泽、唐存检两人胃口。
唐继密在旁冷哼一声，却是没有接话。
与唐果关系最为亲密的唐梓隶也没有搭腔，垂着手默默走在黑洞洞的长廊中。
孙子云：将者，智、信、仁、勇、严也。而唐门新任门主唐存审恰恰十分推崇孙子，尤其推崇其中的仁与信。
唐存审认为，仁、信便是唐门立门之基、唐门子弟立身之本。
就此而言，唐果坑杀摧沙堡吐蕃俘虏实属不智，严则严矣，却失了一个仁字，继而见恶于唐存审。
唐果此举无疑给他前程蒙上了一层阴影，进入唐门嫡系也平生了些风波。
不能成为唐门嫡系意味着唐果以后最多做到千户所总旗，担任卫指挥使想都不用想。
唐梓隶很为爱徒唐果的前程担忧。
当唐家本部诸人忙于整顿兵马迎接大战之时，被门主唐存审形容为残暴如桀纣的唐门雄武卫秦州百户所副总旗唐果，正踞坐在百户所大堂上。
唐果昨天夜里就回到了秦州城。
既然雄武卫东、南两面成、阶、凤等唐门设立的卫所均告失陷，唐果没有理由相信终南剑派这些门派不会动他秦州的脑筋。
尽管秦州孤悬在外，人口稀少、物产不丰，毫无经济价值可言，但毕竟是唐门在巴地一个重要据点，可战人员还有数百人之多。如果不将秦州百户所清除，根据地在关中、陇右的终南剑派、山陕同乡会南下多少会有所顾忌，必然要拔之而后快。
要动唐门，山陕同乡会三个帮派虽强，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攻陷唐门这么多卫所，除非有卫所里有内鬼。
唐果十分确信这一点。
雄武卫指挥使唐召序，唐果顶头上司，唐果对他当然知根知底。
唐召序一手子母追魂镖，功力之深、技艺之精，不消说唐门外系，就是在唐门嫡系里也能跻身前十五位。
唐召序的子母追魂镖，曾经在长江三峡之一的瞿塘峡，一镖击破邛令长江水道各路英雄闻之色变的云雾锁，击杀州邛峡帮帮主席莫汉。
唐召序的子母追魂镖，曾经在唐门开拓剑南一役时，一镖击碎天南十大名刀之一的九龙盘刀，格杀南召国胡空堡统兵大将扎格落旺。
唐召序的子母追魂镖，曾经在平定大凉山一役中，一镖击穿卫道盟副盟主姜红古称雄西南二十年的成名利器青釭双钹，格杀姜红古。
但是，这样的人，六天前，七月初九日，却死在山陕同乡会籍籍无名的一个分会会长手下。而山陕同乡会这个香分会长所用的兵器，不过是一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钢刀而已。
唐离顶头上司、宁江卫指挥使唐平仄也是如此。
唐平仄是唐门使飞刀的第一高手。在唐门中辈份虽低，但年纪却已老大，比现年二十四岁的唐果要大上整整两轮。
年轻时，唐平仄曾游历天下，以八把飞刀连续击败崆峒、华山、五台、天台、雁荡各派高手，没有人能挡得住他发射的连环八刀，因而有蜀中第一飞刀的美名。
但是，同样一个唐平仄，七月初八日，奉节副总旗唐离死的同一天，在与山西龙门会邀斗中，在一个同样籍籍无名的香主手下一刀败死。
试问这样的结果谁能相信。
唐果就不相信。
死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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