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自是有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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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正好,皎如玉盘,静静的倒映在静静的湖面上。怜侍仿佛听到嘶哑的吼叫,看到杀红的双眼,各种各样的兵器碰撞成震天的音响。一个人影腾空而起,孤单的点缀在月空中,念动了什么咒语,周身笼罩在白光下。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那个人影,白光突然绽放,天地间仿佛盛开了一朵白莲。湖水平静的脸面被撕破,狠狠的冲刷着月影,水中的月仿佛在笑,吸收着人们的惨呼和嚎叫,越来越红。怜侍觉得自己飘了起来,向那个白光的中心靠近。白莲的花蕊绽开,看清了那个人的面目,竟然是晴宵,冲怜侍一笑,渐渐模糊起来。“不要!”怜侍伸手过去想拉住,冰凉的触感,晴宵像风沙一样从指缝流逝。“继承人的宿命,就是尸骨无存啊……”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从遥远的时空传递而来。
“不要!”猛然坐起,怜侍一身冷汗直接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后背被轻抚,紊乱的心跳和呼吸渐渐平静,怜侍推开墨尘:“我爹呢?”感到那人僵硬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他:“是不是……尸骨无存?”
墨尘没有答复,刚刚在院子里徘徊,只觉得屋内气息全无,推开门一看,怜侍昏倒在床边,而晴宵的身体就像结晶一般逐渐透明,刚刚碰到就飘散了起来,星星点点,缤若伏茵。虽然知道那是一个生命在人间最后的舞蹈,还是忍不住觉得很美,回了回神,脸上恢复了平日冰冷的神情,拍了拍怜侍的肩膀:“你们龙族的死法还真的是好看。”
好看?我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吧,继承人的宿命,就是尸骨无存啊。怜侍走到书桌边,疾书下几个字,递给墨尘:“这就是龙镜的咒语。”墨尘眯起眼睛看了看怜侍:“怎么舍得给我了?”怜侍推开门,走了出去,抬头看看稀薄的日光:“谢谢你让我和爹见到最后一面。”墨尘追了出来:“你要回成步堂那里?”怜侍不回头,也不停步:“龙镜你已经得到,使用的方法我也告诉你了,我们两清。”
“素商死了。”
怜侍猛然回头:“怎么可能?!”明明直到离开素商都没事的样子。墨尘笑了笑:“我在她身体里下了痋,要不然她怎么可能攻击成步堂。你那一掌差不多是当场要了她的性命,如果不是那个痋虫,她应该是不能再动了的,不过那痋虫只能活一个时辰。根据我的情报,成步堂一行人已经返回齐越都城,今天便为素商发丧了。”
怜侍逼视他:“你是故意利用素商的。你知道如果素商有事,我便再也不能回到成步堂身边。”抚掌大笑,墨尘走到凉亭坐下:“血月,你可知道我在你身上我下了多大的心血和赌注,今天不妨都告诉你。”
巧娃宫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作为一个未婚先孕的公主所生的孽种,为什么你竟然可以安然无恙的在那里住了十二年,难道你不奇怪吗?你父亲是龙族,而且是龙镜继承人这一点,百里庆早就知道了,因此他留下你的性命。那巧娃宫实在是精密绝伦,我几次想去把你**来,都失败而归。当我的线人告诉我你在将军府的时候,我真的是喜出望外,把徐翌全府杀光也无非是要掩饰你被我带走的消息。
我也听说过龙镜继承人之间代代传承龙镜秘密的传说,我一直在等你的觉醒。
五年前我得知御晴宵没死,还关在百奚的时候,立即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果然激起齐越出兵,不如此,诸余当时的兵力还真的没办法在那么快的时间内强占百奚都城。不过御晴宵还真的是固执,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龙镜的下落,只不过他的身体已经太过虚弱,终于让我在他昏迷的时候套出龙镜在焚龙谷的消息。

派你去真源也是我计划的一步,你们俩果然是命中一对,比我计划中还早了十天就重逢了。我知道你肯定会为了成步堂背叛我,因此素商是最重要的一环,她可以让你乖乖把龙镜给我,她的死更可以让你永远不能再回到成步堂身边,你说,她怎么能不死?
“至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墨尘右手支起下巴,长舒一口气,“因为,诸余大军已经集结在国境,我可不能让你在这个时候回去坏了我的大事。”
怜侍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已经结冰:“原来我是你埋了十年的一条暗线,当真是妙计安天下啊。”念动咒语,灵犀一挺向墨尘攻去。飞身闪开,墨尘的的宝剑星火挡住了灵犀的攻势,清越之音在四壁回响。墨尘淡淡的说:“血月,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不知你能否青出于蓝。星火出鞘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别让它失望。”
回答他的是怜侍横扫的剑锋,跳起来落在他的背后,左手扣了三枚银针冲墨尘的**位直逼而去。星火在划出一道完美的痕迹,挡过来针,往前一递,不等剑招使老,变刺为撩。灵犀迎上,变得柔如丝缎,缠住星火的剑锋,一盘一带,化去全部的杀气。两人的身体在空中掠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你手里的剑莫非也是神器?”墨尘架住灵犀,赞叹似的半眯着眼。举剑斜劈怜侍右肩,被他轻轻让过,顺势向前,只见寒光一闪,墨尘急向后飘开十余步。怜侍身似鬼魅,如影随形,剑尖不离胸前大**,墨尘待要跃起,长剑却已直指咽喉。
“铛!”星火剑直直的落在地上,墨尘偏过头,看着怜侍:“怨恨的话,下手就可以了。”从剑尖看过去,怜侍紧紧握住剑柄:“谢谢你。”
如果真的不想我坏了你的好事,何必告诉我诸余大军的动向;
如果真的对龙镜渴望到不择手段,何必苦苦为我爹续命;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得到龙镜的咒语,何必千里兼程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如果真的想要我永远见不到三三,何必利用旁人的死;
如果真的救我只是为了利用我,何必教我武功,让我学会自保;
灵犀消失在右手,怜侍转身就走。墨尘苦笑的看着他:“这样好吗?我会用龙镜对付成步堂的。”
“十年前,月夜下伸过来的手,真的很温暖。”
愣在原地,墨尘抬起自己的右手,挡住直射的阳光。
被温暖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吧。
十六岁还未曾登上王位,就被老臣拥兵逼宫,立弟弟墨仪成为诸余新君;王位什么的本来也无所谓,成立尘门,为诸余扫平统一天下的障碍,多少次出生入死,从来不会有人过问一句;血不是从第一天就冷的,而是从层层叠叠的尸山上走下来,每走一步,就寒一分,直到冰寒入骨。
十年前,杀死那个在你身上肆虐的男人,第一次看到你,明明被**染红了身体,明明后**里还有翻滚的情蛇,明明喉间还压抑着诱人的呻吟,为什么你看上去还是像月一样皎洁。每次杀人归来,是你拿来包扎的伤药,蹙着好看的眉毛问我疼不疼。学武的时候,银针扎进手掌,抬起头来笑的若无其事,周遭的一切都刹那间失了色彩。如果不是夜夜在你梦中听到你喊着三三这个名字,也许早就放纵自己带着你远走高飞了吧。
那天担心你的伤势,悄悄潜入想看看你,却正好听见你和他交缠的呻吟,在屋外矗立到全身冰凉;可是看到你在他身旁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冰蓝的眼睛里现出前所未有的光华流转,果然只有那个人,才是你生命中的太阳啊。
捡起星火,墨尘望着怜侍消失的方向。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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