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突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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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四年七月二十九日晚,大岛旅团指挥部。
马灯昏暗的灯光下,上至第五师团混成旅团旅团长大岛义昌下到各大队官长、参谋,一个个都是铁青着脸默然不语。
半晌后,大岛义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诸君,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关头!久攻成欢不下,丢失汉城,不仅皇军就连帝国也因为我们混成旅团在列强面前丢尽了颜面!消灭眼前的清军,割下聂士诚的脑袋,是涤荡我们旅团军旗的唯一办法!为了混成旅团,为了武士的荣耀。诸君,拜托啦~~~”
“哈依~~~”所有的军官应声而起。
一众狂热的年轻鬼子军官瞪着通红的双眼,绷紧了身体,相互鞠着躬。
“拜托了,神社见!”
“拜托了!”
“神社见!”
“武运昌隆!”
“洗刷帝国的耻辱就在今日了!”
••••••
大岛旅团的屡屡受挫,让这些骨子里都浸透着兽性的年轻军官彻底疯狂啦!
凌晨三点钟,日军阵地。
一门门野炮、山炮被推进了炮位,一枚枚的炮弹打开了引信,一队队士兵集结了起来,一粒粒的子弹被散发开来•••••••
数十门火炮同时开火朝着清军阵地疯狂地倾泻着恐怖的火力,瞬时清军阵地就陷入了一片火海。这种炮火强度在远东这片冷兵器尚未彻底退出舞台的地方算的上首屈一指了,就是放眼真个世界,如此短时间内发射如此密集的火力也是不多见的。
大岛旅团算是拼上啦!
数千人的集结调动怎么都不可能悄无声息,况且陷入疯狂的日军本就没有打算隐蔽。清军也已经进入了阵地,各级官员也在聂士诚的带领下,进入共事阵地挨个地给士兵们打气鼓劲儿。
双方都准备放手一搏啦!
震天动地的火炮声终于稀落了下来,那些爬在地上的清军还没有来得及从刚刚的震动中缓过神儿来,对面日军阵地就传来了一股声浪,好似万千恶鬼冤魂同时声嘶力竭的吼叫。伴随着这股兽吼鬼啼就是如林的刺刀,大队日军在各自官长的带领下端着刺刀就玩命地冲了上来,白刃刀丛就在不时闪腾的炮火中闪着刺眼白光。数千人的旅团主力就朝着清军阵地的一个狭窄地域冲了上来,如此密集的人群猬集在一块进行着决死的冲击,这种画面没有身临其境的人是没法感受出来的,对于那些身处其境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噩梦!
大群的日军步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血红着双眼,嚎啕嘶吼着冲向了清军的阵地。在他们面前的,全部都是**着上身,挥舞着军刀,头上带着印有血红旭日白布条的狂热军官,就连大岛义昌也是头上扎着白布条挥舞着家传宝刀冲锋在最前面。在各级官长的带领下,整个混成旅团算是拼上了,不分波此,不分阵型,就这样疯狂地发起了决死攻击。不大的区域内到处回荡枪炮声,如潮日军滚滚而来,确有席卷一切之势。人命在这一刻什么都不是啦!
苦战数天的聂部清军自然也比大岛旅团好不到哪儿。大军入朝时枪炮弹药本就没有携带多少,虽然战前通过水运补给了一部分,但是几番血战下来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得益于战前在牙山一带的纵兵搜掠,粮食倒是还能坚持几天,最令聂士诚无奈的却是士兵伤亡过大,短短五天下来,手中的二千号人就损失了将近一半。
大岛旅团这一玩命儿,聂部清军可就吃不消了。虽然聂士诚及其所部算的上晚清最有战力的淮军劲旅,南征北战几十年,还跟法军过过手,但是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疯狂的敌人?!不要说那些入营没多久的新兵了就是那些久经杀阵的老兵面对眼前着一幕,也是面色苍白,内心忐忑,不知所措。不得不说,日军在这气势上是彻底压倒清军啦。
看到在日军的疯狂面前己方士气萎靡不振,聂士诚把顶戴一摔,抽出腰中的战刀,红着眼吼道:“弟兄们,难道就他小鬼子有血性,咱们淮军就没长卵子啦?!今天,聂某就跟大家死死地钉在这儿啦~~~都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谁怕谁啊?!开火~~~”
好像就是聂士诚的吼声把众人从魔魇中拉了回来一样,不待话声落下,反应过来的清军士兵就朝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日军扣动了扳机,特别是那些快炮(重机枪)怒吼着就发出了致命火镰,身后的十几门火炮也是毫不吝啬地倾泻着炮弹。
清军的反击火力不可以说不猛烈,那些炮兵也是甩开膀子干了起来,前两天还视如珍宝的炮弹此时就像不要钱的一样不停地朝着对方射了过去,就连那些快炮(重机枪)射手也是超水平发挥,打的是一个顺溜啊,喷射的弹流根本就没有断过。可是这些炮弹在日军人潮中炸出的大片儿缺口瞬间就被后面蜂拥而上的众人给填平了,就连重机枪在人群中犁开的空隙,也是瞬间就被四周红着眼的日军给添得满满的,就好像从来那些炮弹、子弹从来没有打过人群一样。

大岛旅团是真的拼命啦!
大岛义昌挥舞着军刀冲在最前面,身旁不时有士兵被迎面飞来的子弹击中倒下,他却神奇地没有一点事儿,好像清军的子弹不愿轻易让这位少将“成神”。清军阵地前短短一百米的空地上,已经铺满了姿态各异的日军尸体,但是陷入疯狂的日军并没有因此而停顿下来反而更加疯狂了。割麦子似倒下的日军后面,却是更多的日军,就连受伤的日军也是咬着牙红着眼闷着头往前冲,甚至于一些腿部受伤的日兵也是咬着牙一个劲儿地往前爬••••••
疯了,疯了,彻底疯了!
看到眼前着混乱疯狂的场面,那些聂部老兵算是彻底慌了。他们在国内也打了多年仗啦,尸山血海更是没少经历,可是什么时候见过如此血腥惨烈的恶战?!和眼前的日军比起来以前的各股“敌人”简直就是武装的农民,哪有眼前这些不死不休的日军的疯狂劲儿?!
久经沙场的老兵都是如此了,那些刚刚上阵的新兵还能抗得住?!这些新兵也算精锐了,经过了前几天的连番鏖战,他们也算见过血的人啦,如果能够休整一番将来还真的能够成为血战雄师,然而如今他们面临的是如此疯狂决死的日军,刚刚从血战中淬炼出来的胆量坚韧还不足以承受如此惨烈。慢慢的,开始有逃兵出现了。
看到三三两两的逃兵开始从阵地中溃逃奔走,在前方督战的聂士诚面色铁青,冷然喊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喳”几个亲兵凛然领命朝着对方追了过去。
“大人,绕了我吧,我不想死啊~~~我还有瞎眼老母亲等着饷银下锅呢,大人~~~”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士兵,朝着聂士诚大声哭喊道,悲愤凄惨的求饶声中依然透着浓浓的稚气。
几个亲兵回首看了看聂士诚,他们是真的下不了手啊~~~
面如沉水的聂士诚挥了挥手,森然道:“但要聂某一天尚在就不会让你的母亲饿着肚子,你放心吧!”
几个亲兵呈上了几个逃兵的脑袋,当然也包括那个年轻的头颅。聂士诚瞥了一眼首级,冷声道:“传送阵地示众!”
望着捧着首级远去的亲兵身影,感到鼻子发酸的聂士诚咬了咬牙最终没让满眶泪水流下来。
在付出了惨重伤亡后,狂猛的日军终于冲了上来,有些阵地已经和清军绞杀在一块儿啦。
“兄弟们,今天聂某就和大家一块儿战死在此地啦~~~不管什么人都不能后退,否则,杀无赦!聂某也不例外,如果聂某后退,大家都可以砍了聂某的人头以慰死去的弟兄!”聂士诚手执战刀走了过来,红着眼对众人吼道。
“杀!”聂士诚举起了手中的战刀,率先向突破了阵地的日军冲去,从决然矫健的背影上,谁能料到这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人啦。
“娘的,跟大人吃了十几年饷了,今天就把命卖在这儿啦!兄弟们,跟小鬼子拼啦~~~”一个老兵拿了把战刀,嘶吼着就冲出了堑壕阵地。
“为大人效死!”
“跟鬼子拼啦~~~”
伴随着嚎叫声,大批老兵簇拥着聂士诚就向日军冲了过去。后面就是督战的聂帅亲兵,退是不可能退啦!只能一死了,那么死在阵前总好过死在督战队手下吧?!这些老兵也被日军的这种疯狂打法激起了余勇,都是爷们,谁怕谁啊?!
可能是被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威慑住了,也可能是被聂士诚的身先士卒感动地一塌糊涂,或者干脆就是被这惨烈的血战激发了人类潜在的疯狂••••••大批打红了眼的清兵嘶吼着就跟赶来的日军撞到了一块儿。
日军因为久战不利,深感耻辱,铁了心要以死洗刷耻辱。清军则骨子里都透着天朝上国的傲气,面对白种人这种优越心理或许表现不出,但是对方是几千年来一直匍匐在华夏脚下的东洋人,这种优越的心理不可抑制地就涌了上来。被徒弟后人超越逼迫的感觉无疑是十分难受的,此时这些清军就深深地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而这一切当然也激起了清军的好强之心,不是为了维护大清的荣光,纯粹就是一种长辈被后辈肆意侮辱挑衅后的愤然出手。正是由于双方都抱着必死之心,这次碰撞从一开始就显得异常悲壮、惨烈。
大岛义昌举着锋利的宝刀,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一连斩杀了四、五名清兵。洁白的衬衣已经染成了红色,脸上更是溅满了鲜血,此时这位以绅士自诩的少将哪还有一丝平时的“斯文风度”?!简直就是一个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看到那个满身染血的倭酋在自家士兵疯狂杀戮,顺手砍死一个日军后,好似在血池中浸泡过的聂士诚举着砍缺了口的佩刀就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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