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贤良下大狱 驸马拼死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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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雨生父子眼睁睁看着大野勃上了囚车,被高海清押解而去,既不能阻拦,也不能护送,急得搓手跺脚,不知如何是好。
张文休望着囚车远去,抱着自已的头,痛心地说道:都是我害了三爷爷。悔不该请他来做军师。
张雨生无可奈何地说道:基下要这么做,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张文休看着高海清的背影,恨恨地说道:一定是这个右相向父王进了谗言,才会发生这种怪事。他也是当朝一品高官,怎么会做出这种幸灾乐祸的事来?
张雨生喃喃地说道:他诬告大野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知道我和大野勃私交深厚,也知道大内相乌知古和大野勃素有交往,就想通过诬告大野勃来打击我和大内相。我和大内相并不怕他挑衅,只是苦了三叔大野勃。
张文休焦急道: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三爷爷落难,总要想个办法救他才行。
张雨生叹息道:我受先王大恩,只能唯王教是从。既使大野勃冤死,我也不能违背王教。
张文休坚定地说道:我张家世世代代都愿为王廷而死。可是,三爷爷是因我而获罪,我宁可以替三爷爷去死,也不能背负着愧疚苟活于世。我要拼死向父王进谏。
张雨生道:我是不能在基下面前多言的,也不能允许张家子孙做出违背王教的事来。你可以例外。你是驸马,是半个王子,可以不受家规约束。不过你也不能鲁莽行事,要先争得公主的同情,请公主一起向基下进言,才能有成功的把握。大野勃能不能转危为安,就看你的了。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进城。
张雨生父子飞马进城。临别时,张雨生又叮嘱儿子一番,然后分头而去。张文休打马奔向驸马府,急匆匆回家去见贞淑公主。
贞淑公主早已听说驸马从前线归来,就高高兴兴地打发仆人到王宫去打听消息。可是仆人回来禀报说,驸马从王宫出来,又打马出城去了。贞淑公主就有些生气,心想驸马从前线归来,应该先回家来见妻子,或者先到太妃灵前吊唁,现在这两件大事都不做,却又莫明其妙地出城去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事吗?可转念一想,驸马是三军大元帅,统率着数万人马,说不定真有重大事情急着处理,可怜他离家数月,没人照顾,也不知吃了多少苦,现在到了家门口,却还要为公务操劳,真是让人心疼。公主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心疼,坐也不安,站也不稳,正在焦灼不安。这时听到仆人在外面喊:驸马爷回来了!
张文休匆匆进来向公主问候道:分别数月,公主一向可好?
贞淑公主扑上来娇嗔地叫道:你这大半天跑到哪里去了,让我等得好心焦?
张文休抱起公主,强作笑颜道:去处理一件大事,让公主久等了,实在抱欠。
贞淑公主觉察到驸马情绪低沉,关切地问道:驸马怎么了,好象有心事?不是打了大胜仗吗?
张文休沉痛地说道:仗是打胜了,却害苦了三爷爷。
贞淑公主问道:三爷爷不是你的军师么,也该论功行赏,怎么会害苦了?
张文休眼含热泪,痛苦地说道:就因为我请他来当军师,才让他蒙受了不白之冤。他从南海大营赶回来奔丧,却不留神携了帅印带了亲兵,触犯了律法,被高海清诬告为谋反,已经押入大牢了。
贞淑公主惊问道:怎么会这样?父王会听信诬告吗?
张文休道:父王历来对三爷爷有成见,所以高海清一告就准了。
贞淑公主焦急道:那可怎么办呢?奶奶刚刚宴驾,三爷爷再发生不幸,岂不是太悲惨了么?
张文休道:现在别人的话父王已经听不进去,只有靠我们出面去为三爷爷求情了。
贞淑公主迟疑道:你是说我们,我怎么可以对父王做的事提出异议呢?
张文休扶住公主的肩头,定定地看着公主,说道:你知道吗?谋反的罪名一旦成立,就要满门抄斩。三爷爷真要是冤死了,我还有脸活在世上么?我就是拼死也要去救三爷爷。请公主帮帮我。
贞淑公主道:可是,连奶奶和妈妈都不过问朝政大事,我怎么可以胡乱参言呢?
张文休焦急地说道:这件事不同一般,既是国事也是家事。三爷爷的灾难是因我而起,我必须舍命相救。这不仅是为了三爷爷,也是为了王族的和睦,为了国家的安宁。请公主无论如何要帮我。我是在恳求你!
张文休说着,就势跪在公主膝前。贞淑公主急忙去拉,却拉不起来,不由得急出了眼泪,就和丈夫相对而跪。
贞淑公主哭声说道:驸马不要这样啊。我知道三爷爷这事太重大。爷爷兄弟三个,一个做了老王,一个做了和尚,一个又要处死。奶奶要是还活着,也会活活急死。既然你决心拼死进谏,那就是九死一生了。万一你遭到不幸,我还能活着么?快起来吧,我和你一起去见父王还不成吗?
张文休叩头道:多谢公主。
贞淑公主一边替驸马整理衣冠,一边说道:我们这样去见父王,是不是太草率了。父王既然下令抓了三爷爷,一定是坚信自已做得正确。我们这个时候冒冒失失去求情,只怕不会有好结果。
张文休道:公主想说什么,是不是反悔了?
贞淑公主道:不是反悔,是有些担心。万一父王不听,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文休道:我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万一不能成功,只有先到阴曹地府去恭候三爷爷了。
贞淑公主道:我看应该先去找母妃商量一下,请她给出个主意。
张文休道:我已无计可施,就听你的。
两人来到王宫,先到后宫给贵妃陶美鸾请安。
陶贵妃笑道:驸马不是刚刚回来么,先休息几天,好好陪陪贞淑,不用急着来给我请安。贞淑可是怀了孕了,你就快要当爹了。
张文休道:谢母妃关怀。其实儿臣急着来,也不全是为了请安,是有一件大事要请母妃帮助。
陶贵妃笑道:你这个南征北战的大将军解决不了的事,只有请你父王来相助才行,找我可没有什么用。
张文休道:今天这事非母妃出面不可。
陶贵妃道:会有这样的事,你说说看。
张文休道:儿臣请三爷爷来做军师,本是为朝廷力,可是却有人乘机诬告三爷爷谋反,父王已经下令把三爷爷押入大牢。三爷爷是助我出征才招来横祸。我要是不能救下三爷爷,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请母妃替我想个救三爷爷的办法。
陶贵妃惊异道:怎么会这样呢?是什么人诬告的?你为什么不向父王直接去说,或者请三相出面去说,却来找我呢?
张文休忿忿地说道:是右相高海清诬告的。我父亲不能去说,大内相也未必能说得通。我万般无奈,只好来求母妃了。
陶贵妃迟疑道:这是朝政大事,我也不好参言那。
贞淑公主上前说道:三爷爷可是我家唯一的长辈了。这是驸马惹出的祸,是我们的家事。母亲要是不能帮我们,我们就只好去向父王请死了。

陶贵妃嗔斥道: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好吧,我就破一回例,可不知你父王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我们走吧!
陶贵妃在女儿和驸马的陪同下,向上书房走去。
这时武王大武艺正在上书房中静坐沉思。他面对着许多大事,先是母后不幸逝世,接着是大唐钦差来颁劝和诏书,再接着是驸马凯旋而归,可真是悲喜交加。武王对这些大事都能泰然处之。可是大野勃谋反这件事却让他激忿和喜悦。这个三王叔虽然是个不问朝政的闲人,却仍然有着巨大的威胁,一直是压在他心头上的一块石头。因为武王心中有个秘密,他担心自已的子孙会遭到大野勃子孙的欺压。这个担心由来已久。早在大野勃和姜凤飞新婚之日,正觉和尚向先王大祚荣说过一段话,让大武艺耿耿于怀。正觉和尚当时说,大野勃娶了姜凤飞是渤海国的上上之喜,百年之后可见分晓。当时身为副王的大武艺听了这话就非常吃惊,他先是担心大野勃会取代自已继承王位,他继位之后又担心自已的子孙会被大野勃的子孙所取代。为了杜绝后患,武王已经把大野勃的儿子大荣华打发到长安入侍去了,而且永远不想召他回国。尽管如此,武王对大野勃还是放心不下。没想到大野勃居然犯下了谋反之罪,自已走向了断头台。这是武王求之不得的。现在除掉大野勃已经易如反掌。武王想到这里,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暗喜道:这真是天助我也!
这时内侍在门外喊道:贵妃娘娘,公主殿下,驸马殿下,前来给基下请安。
武王听了,感到有些意外。通常情况下,不经国王召见,贵妃是不到上书房来打扰的。这时却三个人一起来了。因为大钦茂王子还在长安入侍,大宝方王子在六顶山陵园守孝,来的这三个人就是武王身边最亲近的人。现在武王心情正好,就愉快地起身来迎。
武王向三人笑道:怎么说来都来了?是不是贞淑纠缠着驸马和你母妃来的?
贞淑公主和驸马向武王叩头道:给父王请安。
武王笑道:驸马来行过礼了,贞淑有孕在身就不要多礼了,都起来坐吧。贵妃也请坐。驸马刚回来,要好好休息,贞淑又拉他进宫来做什么?
张文休起身离坐再次叩头道:儿臣有大事要奏。
武王笑道:有事明天朝会上说也不迟,何必这么急呢?
张文休道:这事不解决,儿臣寝食难安。
武王道:有这么严重吗?起来说。
张文休道:高海清指控大野勃谋反,纯属诬告,请父王不要听信。
武王露出不悦之色,斥道:他携印带兵,私闯京城,都是事实,你凭什么说是诬告?
张文休急切地解释道:帅印和亲兵都是儿臣托付给他的,他急于回来奔丧,不敢交给别人,才不得不带在身边。这怎么会成为谋反的证据?如果他是谋反,儿臣就是同谋。高海清居心叵测,不仅要害大野勃,接下来还要害儿臣。父王不可不察。
武王怒喝道:你胡说!高海清敢于举报王叔,是一片忠心,你竟敢恣意诽谤!你要真是大野勃的同谋,用不着高海清来加害,孤王就要把你和大野勃同样治罪。
贞淑公主是来帮助驸马说话的,这时见驸马受了训斥,急忙跪在武王面前说道:请父王息怒。三爷爷是驸马请来的军师。军师被人诬陷了,元帅还能无动于衷吗?父王要治三爷爷的罪,驸马就无地自容了。
陶贵妃也说道:我看这事全是让高海清给闹的。太妃大丧之期,王室又出这么大的事,是不是有损王室的威风呀?请基下再考虑一下吧,就不能对三王叔再宽容一些吗?
武王向贵妃和公主喝道:你们不得多言!都退下吧。孤王要和驸马单独谈一谈。
陶贵妃被驸马和公主请出来替三王叔求情,本来就没有信心,现在遭到武王的怒斥,就更不愿多说话了。陶贵妃知道不能再说下去,就起身告辞。贞淑公主也不得不跟着母亲离开上书房。
武王对驸马喝道:你站起来!孤王有话对你说。
张文休起身垂手站在一边,说道:请父王教诲。
武王训斥道: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是孤王的驸马,是张雨生大哥的儿子。孤王拿你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你怎么可以替别人说话!
张文休道:儿臣是在替自已说话。大野勃的事是因儿臣而起,儿臣岂能袖手旁观?如果大野勃被处死,世人都会咒骂儿臣不义。与其背负骂名而生,不如保持清白而死。今天父王如果不赦大野勃,儿臣只有以死相随。
武王怒喝道:你这是顾小义而弃大义!你想为他殉葬也可以。你自已说的,是他的同谋。孤王就将你和他一起论罪!乱臣贼子,死不足惜。孤王连亲弟弟大门艺都没有饶过,还不能杀你个驸马吗?
张文休道:谢父王成全。请把我和大野勃一起关押。
武王大喝道:来人!把张文休押入死牢!
殿外的御林军闻声而入,把张文休扭出门去。
武王怒气难平,把案上的文具摔了一地。内侍小心地进来打扫干净。
武王看着那只破碎的墨玉笔架,想到那是女儿贞淑公主从岫岩宝石山上采回来的玉石,再由驸马张文休亲手雕琢而成的,是女儿和驸马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不由得心肠一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叫道:来人!把驸马带回来!
御林军把张文休扭送回来。
武王问道:你真的要为大野勃去送死吗?
张文休道:儿臣不愿看到王室发生自相残杀的悲剧。
武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懂得什么?至高无上的权位在诱惑所有的金枝玉叶,人人都想登基称孤,帝王之家的殊死争斗是不可避免的。你看大唐皇室,从立国以来,玄武门之变、武太后之乱、太平公主之乱、韦太后之乱,接二连三,有多少亲王和公主死于非命。这种争斗虽然残酷,也不一定就是悲剧。太宗皇帝如果不杀亲兄弟,就不会有贞观之治;玄宗皇帝如果不诛韦太后,就不会有开元盛世。
张文休已经下定了以死相谏的决心,便放开胆子据理力争道:大唐发生的事都是以正制邪,自有道理。可是渤海国并没有邪恶势力侵害王廷,大野勃并没有威胁基下的权位,怎么能和大唐的宫廷斗争相提并论呢?
武王两眼露出凶光,恶狠狠地说道:在渤海国,最危险的人就是大野勃。只有把他除掉,孤王才能高枕无忧。
张文休针锋相对地辩论道:大野勃甘居林下,与世无争,毫无野心。父王为什么这样不能容他?
武王冷酷地说道:这不是他想不想争的问题。而是时机一到他就会情不自禁地跳出来。既使他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可是他的子孙却会等到那一天。所以,我们对他这一支绝不能心慈手软。
张文休痛心地追问道:父王为什么要把他这一支说得这样可怕?
武王这才不得不说出心中的天机绝秘,说出了对大野勃一脉必须斩草除根的理由,把张文休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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