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设计蒙岳丈 作戏罢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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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大武艺慷慨激昂地向大野勃说出了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三王叔大野勃明白了武王是执意排斥他来辅政,而且说得斩钉截铁,不是你退隐就是我退隐。大野勃本是一心一意要为国家为王室为武王精忠效力,怀着极大的政治热情从长安归来,也是怀着极其浓重的亲情来晋见武王,现在却被武王毫不留情地排挤出局,就象被诬为国贼一般,震惊、忿怒和委屈一古脑地涌上心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大野勃才心情沉痛地说道:我不敢忘记先王的期望,只想倾心报国,没想到会惹出你这许多联想。
武王坚定地说道:请王叔理解我的苦衷。为了保持政局稳定,你我只能有一人主政,一人退隐。
大野勃叹息一声,说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决意退隐山林,不问朝政。
武王并不罢休,还想让大野勃发个誓,举杯道:三叔肯主动隐退,是渤海国的一大幸事。我替先王和百姓谢过三叔。请三叔满饮此杯,以示无悔。
大野勃举杯,一饮而尽,再将玉石酒杯重重地摔到地上,摔得碎片四溅,说道:我意已决,绝不反悔。如有反悔,就同此杯。
武王见三王叔大野勃中了自已设下的阴谋诡计,同意隐退,并发誓从此不问朝政,心中大喜,兴奋地说道:我保证让三叔终生享受王叔荣誉和一品奉禄。
大野勃此时万念俱恢,无可奈何地说道:一切听凭基下处理。草民就此告辞了。
大野勃为了维护武王的绝对权威,被迫离朝闲居,从此没有机会进入武王的决策圈子,没有机会对武王的治国方略发挥出政治影响。这才使武王大武艺走出了一条和先王大祚荣大相径庭的道路,在渤海王国的历史上放射出独特的光芒。
武王大武艺运用他的聪明和狡诈,成功地避免了三王叔大野勃辅政分权的局面,保持了一言九鼎的绝对权威。替武王捏着一把汗的国丈陶永久,得知三王叔大野勃同意退隐,紧张的心情才松驰下来,从心底里为武王庆幸。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他的女婿武王大武艺,在解除了来自三王叔大野勃的分权威胁之后,又在谋划着如何搬掉压在心头上的另一块石头。这另一块石头不是别人,正是全力维护武王权位的陶永久。武王正千方百计地要迫使岳丈大人也和三王叔一样退出政坛。
三王叔大野勃离开敖东城到铁利府闲居去了。武王虽然去掉一块心病,可是心头上并没有轻松多少,每天朝会之后回到后宫,都避开贵妃陶美鸾,在上书房中独自沉思。他在研究他的老丈人陶永久。这位老岳丈见多识广,诡计多端,深不可测,难以捉摸。武王出于他维护自身权威的本能,想到了老丈人可能给他带来的不利,既然老岳丈有本事给他出谋划策,诱使三王叔退隐,也一定有本事左右他的朝政,成为他的太上王。他要想当个随心所欲的郡王,就必须把这个有资格也有能力来管束他挟制他的人搬开。逼退了三王叔的烹羊之计是请岳丈大人来帮助谋划的,现在要设计一个更奇妙地诡计诱使岳丈大人主动退出政坛,可就没有人可以来帮助谋划了,只能靠武王自已深思熟虑。
贵妃陶美鸾见武王忧心忡忡,深居简出,面壁沉思,料想他是为国事烦心,就不来打扰。可是陶永久的寿诞快要到了,陶贵妃为了和武王商议给父亲拜寿的事,不得不到上书房来看望武王。
武王见贵妃来请安,料到是有事,就问道:贵妃不请自来,一定是有事吧?
陶贵妃反问道:基下连日来静默沉思,是不是朝中遇到了为难的事?
武王不想和贵妃深谈,淡淡地应付道:对朝中大事,孤王只想独自思考,你如果没有要紧事,最好不要来打扰。
陶贵妃见武王有意拒绝和她交谈,心情很不愉快,悻悻地说道:原本是不想来打扰的,可是有一件事迫在眉睫,不得不来请教。
武王只想尽快结束和贵妃的谈话,说道:那就不要说别的了,有什么事,快说吧。
陶贵妃道:再过三天就是我父亲七十岁寿诞了,我想去给老人家祝寿,不知基下是否能和我一同去?
武王眉毛扬了一下,下意识地说道:噢,这倒是个好机会,孤王当然是要去的。
陶贵妃疑惑地问道:基下在说什么,是什么好机会?
武王摆手道:贵妃不要多问,孤王一定会去祝寿就是了。
陶贵妃退下,武王重新陷入沉思。渐渐地,他紧锁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上泛出一丝微笑,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他已经想好了诱骗岳丈大人退出政坛的诡计。
陶永久的七十岁寿诞,是相当隆重热烈的。因为他平时清正廉明,声望甚高,文武官员都愿意和他交往,来贺寿的人自然要多。他现在是当朝武王的岳丈,是目前武王长辈中最有权势的人。大内相任雅湘和左相崔岳林虽然也是武王的长辈,可是姑父毕竟比不上岳丈亲近。武王和陶贵妃亲自来贺寿,百官更是趋之若鹜。寿诞正日,陶府宾客如云,礼品琳琅满目,堆积成山,贺幛颂匾挂满厅堂,真是盛况空前。陶永久吩咐家人,把所有礼品原封保管,不得擅动。
武王来贺寿是另有所图,到了陶府中先向岳父献上贺礼,就到后堂休息,不和百官见面,直到宴会开始时,才出来入座。郡王的席位是上首单独一桌,和百官们的座席有一段距离,也就免去了百官的叩拜。
宴会之前,王宫内侍首先宣读武王的贺辞,接着是官员们致贺辞,再接着是陶永久的谦虚答辞。一切都进行得既热烈又有条不紊。
寿宴开始后,武王看了岳父一眼,点了一下头,起身向后堂走去。陶永久不知武王有何意图,只好紧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后堂书房,陶永久刚要请武王落座,武王却回身把房门关起来。
陶永久说道:基下如此行动诡秘,想必是有机密大事要说。此处辟静得很,有事但说不妨。
武王不动声色,平静地说道:前番岳父大人教我烹羊之计,成功地劝退了三王叔,解除我一大忧患,今日特来向岳父大人致谢。
陶永久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们翁婿如同父子,还用客气吗?再说了,劝退三王叔全靠基下聪明智慧,并不是我的功劳。
武王故意作出一副心情沉重的表情,说道:现在又有一个难题待解,还要请岳父教我。
陶永久毫不忧豫地应道:不论基下有什么难事,我一定会倾尽全力为基下排难解忧。
武王愁眉苦脸地说道:我登基半年以来,深切地感受到,为国君者要想建功立业,必须摆脱一切束缚。先王英雄一世,名扬千古,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先王没有长辈在一旁指手划脚,才能天马行空,往来自如。我现在虽然作了郡王,却象婴儿一般处于众多长辈包围之中,要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可比登天还难。
陶永久道:基下何出此言?先王兄弟三人。你的二王叔大祚新出家当了和尚,你的三王叔大野勃也已经退隐山林,还有谁能阻碍你建功立业?
武王道:虽然大氏的长辈已经没有人能阻碍我,可是近亲中的长辈仍不可小视。最让我感到恐惧的是两位姑父,一个是大内相,一个是左相,控制着三省六部,把我变成了悬在半空中的傀儡。这个局面不改变,我这个郡王当得还有什么意思呢?

陶永久道:大内相和左相是先王最倚重的老臣,这两个人足智多谋,长期在朝执政,亲信满堂,弟子众多,他们本人又没有过失,是轻易动不得的。
武王道:不光是他们两个,许多老臣都让我感到碍手碍脚,总要想法解决才行。
陶永久道:基下既然这样说,一定是有了打算,请说出来听听。
武王道:要想个法子让这些老臣离职休养。
陶永久道:不知基下准备用什么理由?
武王道:就是没有想出好的借口,才来向岳父请教。
陶永久道:基下千万不要轻易提出这种主张,否则会引出误解,让老臣们寒心,甚至会激发事变。处理这件事一定要稳妥和果断,先要创造机会,时机一到就立即宣布,不能事先透露风声,也不能优柔寡断举棋不定。要是能有一位老臣主动提出离职休养,基下顺水推舟,恩准老臣们离职,就方便得多了。
武王心中盘算的正是这种招数,就情不自禁地赞叹道:还是岳父大人高明。有人主动提出,我再顺水推舟,正象水到渠成,火来冰消,顺理成章,循情做事。可是这个带头人要谁来做才好呢?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随便找个老臣来动员他带头请辞,万一以后传扬开来,岂不有损孤王形象?
陶永久一直替女婿大武艺保住王位操心,他本人却毫不理会个人得失,更不计较名声地位,为官二十多年来,软硬不吃,不卑不亢。现在由副王的岳丈一跃而成为国王的岳丈,地位显赫起来,门庭热闹起来,大小官员往来不绝,陶永久却有些厌烦了,早已有了告老辞官的念头。现在听武王这样说,心中已经明白了**分,猜到武王是要请自已的老丈人做这个带头人,心中想道,这小子竟然算计到老夫头上来了,却不知这正中我的下怀,不禁暗暗发笑。
陶永久若无其事地说道:基下不要绕弯子了,想要让我做这个带头人,不妨直说。
武王道:我做郡王,正要倚仗岳父大人指教,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此下策的。现在别无良策,只能请岳父为小婿分忧了。
陶永久故作不知,说道:不要吞吞吐吐,究竟让我作什么?
武王咬了咬牙,毫无表情地说道:请岳父大人带头退休。
陶永久大笑道:哈哈哈,要不是为了保你平稳继位,我早就辞官休养了。看来是老天有意让我再为你出一次大力,才让我把辞官的事拖延至今。好了,你放心吧,我明天早朝就递交辞呈。但愿你能把握住机会,搬掉你心上的石头。
武王叩头谢道:岳父大人高风亮节,堪称楷模。小婿替百官百姓向你致谢。
陶永久笑道:你不要说空话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请你来办。我的外孙张文休和外孙女大贞淑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相爱多年,应该成婚了。过去我这个双重外公不敢张罗这件事,是担心你的王位不保,让张家受到连累。现在没有忧虑了,就请有你早日赐他们喜结良缘。这是我最后一件心愿,就拜托你了。
陶永久说的张文休是张雨生的长子,大贞淑是大武艺的长女,陶永久是他们两个人的外公。
武王笑道:他们相爱,尽人皆知。岳父不催,我也会办。明天就让萨满大巫师择个吉日,给他们大办喜事。
陶永久道:我就等着喝这杯喜酒了。
武王达到目的,告别岳父,愉快回宫。
陶永久返回宴席上,与一班老臣团聚。任雅湘和崔岳林都是首席座上佳宾。席间,大家开怀畅谈,十分随意。
任雅湘道:自从陶兄从长白山仙人洞回来,眼见黑发增多,青春涣发,大有返老还童之相。这回作了国丈,再为国操劳二十年也不成问题。
陶永久道:任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兄弟今天特别高兴,不是因为女婿当了郡王,而是因为不必再为他担惊受怕。
崔岳林道:陶兄这话是不是言不由衷了?
陶永久道:别人不了解我,你们二位相国还不了解吗?我这一生对荣华富贵豪无兴趣,现在是身不由已做了国丈。别人都以为我会贪恋这种地位。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们二位,我将从此告老辞官,找个清静处,摆脱烦恼,安享清福。
崔岳林道:你老兄可真是古怪,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也要和大祚新一样去当和尚?
陶永久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这一生,不信鬼神,也不想成仙成佛,没有哪个寺庙会收留我。我只想到长白山结庐而居,做个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山野闲人。
任雅湘叹息道:陶兄是超凡脱俗的雅士,比我们这些俗人潇洒多了。我和岳林虽然不贪权不恋位,却不忍心违背先王重托,还要倾尽余生微薄之力,辅佐武王基下,这也是身不由已呀!
崔岳林也附和道:是啊,我和雅湘可不敢有辞官的念头,只能尽忠职守,老死朝堂了。
陶永久道:各人情况不同,行为也不能划一。我辞官有我的道理,你们留任有你们的道理。谈不到什么谁雅谁俗。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以为老年人还是及早退下来比较好。我很快就要上长白山去了。你们各位老兄就好自为之吧。
次日早朝,陶永久就向武王递上辞官表章。
武王接了岳丈大人的辞官表,故作惊异痛心之状,当即掩面退到殿后。大内相任雅湘和左相崔岳林不知道武王在演戏,只怕武王心中痛苦,赶紧跟过去相劝。
任雅湘劝道:国丈要求退休,使朝中失去一个栋梁,实在令人婉惜。基下重任在肩,要珍重贵体,不可伤心过度。
崔岳林劝道:国丈虽然请辞,还有我等在朝尽力,基下可以放心。
武王拉着两位姑父的手,流着眼泪,沉痛地说道:我对前朝老臣苛求甚多,关怀甚少,只盼你们勤政为国,却没想到你们也要有劳有逸,这是我的罪过。请你们到朝堂稍候,我将要宣布一项优待老臣的重要决定。
任崔二人应道:我等谨遵基下教意。
任崔二人回到朝堂,和百官一起等了半个时辰,武王才揉着痛红的眼睛重返朝堂,用哭腔郑重宣教道:孤王登位以来,本想倚重老臣辅佐,却没有为老臣设身处地着想,没有理解老臣们上朝理事的艰辛,没有给老臣们提供休养身心的机会,才让中正台御史陶永久不得不提出辞官请求。这让孤王十分内疚。大内相任雅湘三个月来带病上朝,左相崔岳林心力交瘁不堪重负,这都是孤王的过失。前朝老臣都是开国元勋,理应养尊处优,乐享天年,再辛辛苦苦上朝理事,让孤王心中十分不安。孤思谋再三,知错即改,决定五十五岁以上老臣一律晋爵授勋离职休养。七十岁以上的晋爵为开国元老,六十岁以上的晋爵为开国公,五十五岁以上的晋爵为开国侯。任命乌知古为大内相、张雨生为左相、高海清为右相,即刻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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