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0章 刘海蟾幽州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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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使臣和幽燕使臣,都得到了大梁皇帝朱晃的册封诏书,高高兴兴离开汴梁,向幽州而来。这时幽州的土皇帝刘守光已经料定韩延徽必能讨封成功,正在筹备燕王登基庆典。他把筹备事项分成文武两类,文类交给长史刘玄英去办,武类则由他自己来办。所谓武类,就是杀人。他要杀的不是别人,而他的哥哥刘守文。因为刘守光把老爹刘仁恭囚禁起来之后,立即遭到长兄刘守文的遣责,并在平州聚集人马,扬言要来幽州拯救父亲。刘守光知道大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要来争夺节度使的继承权,就起幽州之兵来攻平州。不到十天,就活捉了刘守文。刘守光说,只要你不反,可以让你和老爹活在一起。刘守文说,只要有一口气在,必要除掉你这逆贼。于是刘守光就拿一把铁刷子刷哥哥的脸,直到把那张忿怒的脸刷得皮肉全无,再把尸体投入渤海湾喂鱼。
刘守光除掉了潜在的争位对手,恰好韩延徽也讨封成功,带来了大梁皇帝朱晃的册封诏书,就决定五月初五举行燕王登基庆典。渤海国使臣大昭顺和崔礼光恰好赶上这件大喜事,自然要留下来参加。一场妙趣横生的绝妙聚会就要发生了。
五月初五是端午节,刘守光就把登基庆典安排在幽州城西北的海淀湖上举行。巳时一刻,湖边鼓乐齐鸣,刘守光身着黄袍金冠,登上楼船,身边有丞相刘玄英、尚书韩延徽等二十余名大臣陪驾,渤海国正副使臣也应邀上船。巳时三刻,岸边礼炮鸣响,万众欢腾;船上燕王就位,群臣拜贺。突然之间,楼船倾斜,转眼就把燕王从高座上甩下来,卟通一声跌下湖去。
船上众人一片惊叫,船工们赶紧打捞。这时却见燕王从水中浮起,神态自若,原来是一只巨龟在驮着他。那只巨龟载着燕王在湖中绕行。众人都看呆了,鼓乐声和呐喊声全都停止。大昭顺看着燕王落水,正在吃惊,忽见一只白狼从水中浮起,不禁惊叫:狼,狼,狼!崔礼光见他指着燕王喊狼,急忙抱住他,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大昭顺瞪着眼睛,看见那白狼身下有一只巨龟。巨龟驮着白狼戏水;白狼在龟背上嬉闹。大昭顺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就把手搭在前面人的肩上,那人一回头,竟是一张蛤蟆脸。大昭顺啊呀一声,就从崔礼光的怀中跌落在地。崔礼光急忙来拉他,那个蛤蟆脸转眼之间变成了燕王的丞相刘玄英,也伸手来相扶。大昭顺怔怔地看着他,不敢出声。这时那巨龟把燕王送回船边,任凭船工拉上船去。众官都围上去争问燕王安危。
刘守光笑道:孤王无恙。好象作梦,真是好玩。
刘玄英奏道:岂止好玩,是大吉大利。大王入水是洗,洗就是喜。龟是寿物,寓意长久。也就是说大王之喜可以永年,这岂不是大吉大利吗?
燕王听了,十分得意,降旨道:船工靠岸,回城开宴!
刘玄英奏道:大臣们还有许多贺辞要献,且慢靠岸。
燕王道:好辞留到宴会上再献也不迟。回驾!
这天的庆贺宴会十分热烈,可是大昭顺却既没有注意到上了多少道菜,也没有注意到上了多少种酒,他的目光始终在燕王刘守光和丞相刘玄英脸上瞄来瞄去。他忘不掉那只白狼和那只蛤蟆。
原来乱世之中,总有些精怪出来混水摸鱼,乘机完成它们的浴血修练。精怪的修练遵循着物极必返的规则,恶极而归善。幽州这只白狼精,已经有三百多年的道行,五十年前曾经转世成安录山,大闹幽燕十余年,现在又转世成刘守光,又要在幽燕嗜血逞恶。而刘玄英本名刘操,字宗成,渤海国夫余府人,十六岁在渤海国胄子监考得甲等,二十岁到大唐长安考中宾贡进士,现在五十多岁作了幽州燕王刘守光的宰相。刘玄英本是道门中的大德,是全真派北五祖之一,号称海蟾子,是接受了道宗法旨,来帮助白狼完成这轮造孽行为。
大昭顺不知道其中奥秘,只把刘玄英当作怪物。而刘玄英却知道这位渤海国小王子其实是他的道友,只是不便泄露天机。燕王登基庆典之后,刘玄英才有时间来和他的渤海国道友相聚。这天,刘玄英邀请渤海国正副使节游览燕山,韩延徽也来做陪。侍从在山亭摆上酒菜,四人观山望景,把酒谈天,就引出了许多故事。
刘玄英让韩延徽把渤海国使节请到幽州来,都是道宗在冥冥之中安排定了的。现在大昭顺总是怔怔地看着他,刘玄英不好和他交流了,就会有人出来解围。只见山道走来了两个衣衫不整的道士,说说笑笑来到山亭边,停下来望着亭上的四个人傻笑。
刘玄英笑道:请二位道长也来一起坐吧!
两位道士也不谦辞,就挤上来吃肉饮洒。边吃边喝边笑道:道有道,亦有德,不白吃,不白喝。你们每人随意在这周围取一件东西,我就能知道你们的未来命运。你们信不信?

崔礼光笑道:信不信无关紧要,听听你的解说也是乐趣。
四人就到亭外各取一物,放在案上,请道士来讲解。
甲道士说道:先说韩崔二位。你俩是各取一石,一黑一白。我可以断定,你二人都将成为国家柱石,官居相国,却是一个哭,一个笑。
韩延徽笑道:真要做了相国,位极人臣,笑是可能的,怎么会哭呢?
崔礼光笑道:就算有哭有笑,那么黑白二石,哪个主哭,哪个主笑呢?
甲道士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天机,不可泄露,否则我要折寿的。
大昭顺毕竟是孩子,被这游戏吸引住了,送上自己拾来的物品,笑道:快说说我的!
道士乙笑道:你摘来的是一朵花。我敢断定,你十年之期将有一场劫难,到镜泊湖上避世一年,就可以逢凶化吉,并且得到美女为王妃。
大昭顺听了这话,立即想到十年之期自己是十七岁,而济阴王恰恰是十七岁死,就说道:看来十七岁是个凶数,济阴王就是十七岁。我信你的。
道士乙又拿出一枚污秽的铜钱,说道:你我是忘年之交,缘份极深。我把这枚铜钱送给你做个记念。这是终南山一位道士送给我的,我转送给你,随身携带,可以保你平安,千万不要丢失。
这枚铜钱直径二寸,厚一分,圆穿,属大钱类。正面是一位头梳双髻、身着兜肚的活泼少年,以钓竿从河塘的芦苇丛中钓出一只金蟾,蟾很大,双睛凸出,栩栩如动,作挣扎状。少年则紧握钓竿双臂高举,歪头扭臀,用力拉竿,钓竿承重而弯曲。整个画面布局匀称,用笔简洁,生动活泼,情趣盎然,钱的背面则是广泛流行于民间的道教符咒——雷令杀鬼。
大昭顺道:多谢忘年道长相赠,我一定百倍珍惜。
道士乙又说道:我还要送你两句话。世上最宝贵的是道德,人间最无垠的是胸怀。你不仅要记住,还要努力实行。
大昭顺道:我一定牢记在心,身体力行。
刘玄英手上没有物件,只是冷冷地看着道士给那三人算命。他对道士这一套信口开河的算命方法早就熟悉,而且自己人也常常这样给别人算命,可是他自己不给自己算命,也不想让别人给自己算命。他说天机不可泄露,算出来就失去了神秘感。两位道士好象没有注意到刘玄英不配合,还是有说有笑。
甲说:刘大人是燕王府的丞相,想要算命得另找个清静处。
乙说:眼不见为清,耳不闻为静。只是要用刘大人府上的物件来推算才行。
刘玄英笑道:我一向愿意和道士结交,却不想算命。听你二人之意,是想到我府中一叙,我欢迎!
于是大家一起来到刘府。到了堂上,宾主落座。刘玄英吩咐家人上茶。
道士甲道:不用献茶,请拿十个鸡蛋来。
道士乙道:还要十枚铜钱。
刘玄英让仆人送上十枚新鲜鸡蛋和十枚铜钱。
两个道士就在案上摆浮图。先放一枚铜钱,再在钱上放一枚鸡蛋,又放铜钱,再放鸡蛋,逐层摞起,把十枚铜钱和十枚鸡蛋相间隔着摞成一个垂直宝塔,岌岌乎可危,危危乎欲倒。大家全都看呆了。
刘玄英道:二位弄这险情,是何意?
道士甲道:这是一句成语,难道你这十六岁就中甲的大才子还不明白吗?
刘玄英笑道:危如累卵。你想暗示什么?
道士乙道:你现在的处境就是这样。人居荣禄之场,履忧患之地,比累卵更危险。
刘玄英顿时醒悟,谢道:多谢二位指点。海蟾子愿随道长回山修练,从此不问江湖之事。
刘玄英吩咐家人摆宴,留客人在府中吃喝唱跳,闹了一夜。到了天明时分,刘玄英借着醉意,把家中珍贵物品一顿乱砸,又把金银大把分给奴仆家丁,然后把官印挂在堂上,向韩延徽大昭顺崔礼光三人说了一声各自珍重,就与两名道士携手大笑而去。妻子儿女们拦不住,家丁追赶出门来,却见主人唱着歌,飘然而去。他唱的是:
余缘太岁生燕地,忆昔三光分秀气。
丱角圆明霜雪心,十六早登科甲第。
纡朱怀紫金章贵,各各绮罗轻挂体。
如今位极掌丝伦,忽忆从前春一寐。
昨霄家宴至三更,儿女夫人并侍婢;
被余佯醉拨杯盘,击碎珊瑚真玉器。
儿女嫌,夫人恶,忘了从前衣食乐。
来朝朝退怒犹存,些儿小过无推托。
因此事,方省悟,前有轮回谁救度。
退官纳印弃荣华,慷慨身心求出路。
韩延徽也喝醉了,他向刘夫人劝道:刘大人今天酒有此过量,和道士出去玩几天就会回来的。大家不必担心。
刘夫人跳脚骂道:他疯了!随他去吧,永远不要回来!
韩延徽又把大昭顺和崔礼光送回宾馆,再回家喝了一碗醒酒汤,匆匆去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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