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张秀实负案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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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封裔讨封成功,又争到了和新罗国并列的荣誉,高高兴兴归国了。来时走的是陆路,遭到幽州土皇帝刘守光的骚扰。回程时就从长安奔登州,准备走海路归国。他以为河南山东都是宣武节度使梁王朱全忠的地盘,会比幽州的土皇帝好一些。而且来时得到朱全忠派兵护送,回程也应该会得到他的关照。可是,当他来到河南地界,路过汴梁时,却被朱全忠扣住。
大封裔问道:朱大帅为何不让本王回国?
朱全忠笑道:请亲王稍候些时日,拿到皇帝诏书再回国不迟。
大封裔道:我已经获得鸿胪寺回文,上面有皇帝口喻。
朱全忠道:那是宦官假传圣旨。现在皇帝正在蒙难,本帅要派兵前去解救。
原来,朱全忠派来护送他到长安的人,在这三天里已经把昭宗皇帝李晔的状况侦察得一清二楚。朱全忠得知皇帝蒙难,立即打出勤王救驾的旗号,率兵杀向长安。凤翔节度使李茂贞怕皇帝被抢走,就提前把昭宗皇帝从宦官手中解救出来,接到凤翔。朱全忠率兵直扑凤翔城下。双方展开了一场争夺皇帝的恶战。
城上的李茂贞大骂道:朱全忠你是夺天子的贼!
城下的朱全忠回骂道:李茂贞你是劫天子的贼!
凤翔城被困数月,城中饿死人无数,人肉狗肉都成了高价争购的食物,皇帝李晔每天只能喝一碗粥来苟活。李茂贞坚持不住了,只怕城破之日玉石俱焚,就把皇帝一家人放出城来。朱全忠得到皇帝,如愿以偿,立即收兵,返回汴梁。
途经长安城下,昭宗皇帝问道:朱爱卿可否让朕在长安宫中再住一夜?
朱全忠奏道:长安阴气弥漫,陛下岂能再住?臣即刻命人把长安宫殿搬往洛阳就是了。
朱全忠厌恶昭宗皇帝对长安的留恋,当即传令道:拆除长安所的宫殿府宅和民房,把木料投入渭水河,漂到汴梁黄河岸边再捞起来,做重建皇宫之用。长安人口不分官民一律迁往汴梁,有敢拒不搬迁者,杀无赦!
朱全忠的部下进入长安城,疯狂拆毁宫殿和民房。皇宫不仅是皇帝的安乐窝,也是宦官的生存地。宫中的宦官还不知道皇帝已经被朱全忠劫持,纷纷站出来保卫皇宫。于是长安皇宫中的宦宦就成了朱全忠屠杀的对象。一天之间,朱全忠的部下杀死宦官八百余人。各地节度使也乘机杀监军宦官。这是宦官集团第一次遭到重创。
朱全忠不仅劫走了大唐皇帝,也把世界最繁华的都市长安城变成了一堆废墟。此前洛阳城已经毁于战火。大唐东西两京全都被毁灭了,大唐国的末日也一天天逼近了。
朱全忠把昭宗皇帝李晔接到汴梁,软禁在深宫中,与世隔绝。大封裔是破格获准朝觐的讨封使臣。这位渤海国使臣终于见到了真龙天子。这时的昭宗皇李晔,虽然只有三十八岁,却是骨瘦如柴,手足乱颠,花发蓬松,目光呆滞,牙齿脱落,如同恶鬼一般。他接受了大封裔的朝拜,然后挥挥手,接见就算结束了。第二天,朱全忠的掌书记官交给大封裔一道皇帝诏书,上面印着鲜红的“皇帝之宝”,是真正的皇帝诏书。
大封裔回到上京,向成王大玮瑎述职道:臣往来数月,亲历幽州、汴梁、洛阳、长安等大都市,所到之处,城郭毁弃,田地荒芜,村庄凋敝,百姓饥寒,悲惨已极,辉煌灿烂的大唐国已不复存在。所幸在汴梁见到天子龙颜,讨得册封诏书,总算不辱使命。
成王大玮瑎感慨道:黄巢乱国之后,大唐国一蹶不振,万里江山轰然坍塌,实在令人痛惜。众卿要以大唐国为鉴,常常温习一下先朝安王大虔晃带回来的刘允章《直谏书》,警惕九破八苦,勤政为国,坚守正道,勿使乱臣贼子有机可乘。
大内相朱承明奏道:现在南海府和鸭绿府却有件大事刻不容缓。新罗国发生内乱,甄宣在光州称王,梁吉在原州称王,金弓裔在松岳称王,有大批难民逃入我境。这三个反王还都想借渤海国之兵称霸半岛。两府都督不知该如何应对,请基下速作裁决。
成王大玮瑎道:新罗内乱,不关我事,只可隔岸观火,不可介入其中。他们谁王谁寇,且随天意。至于难民来投,是天意使百姓归我,要妥善安置。
朱承明奏道:新罗难民聚集在东南二府,使二府人口骤增,只怕会生出祸患。臣以为,可以把难民分散到夫余府和长岭府安置,每户发给安家费五两银,由国库拨付。
成王大玮瑎道:这样一来,就绝了新罗难民重返故乡之路,永远成为孤王的子民。这主意很好,准奏。
朱承明领了成王圣教,立即让仁部(相当于大唐户部)派出专职官员安排新罗难民。
在转移到夫余府的新罗难民中,有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孩子,男主人姓张名秀实,本是新罗国大古城一个猎户,颇有些武功,是远近闻名的勇士。后高句丽王金弓裔对他早有所闻,就派人来召他从军。张秀实虽然是个猎手,却也有几分愚忠,认定了金弓裔是新罗国的乱臣贼子,不肯应召,就随着难民逃到渤海国来了。本想在鸭绿府安家落户,却不料被渤海国仁部官员强行迁移到夫余府仙州鹊川县安置。

夫余府有夫州和仙州,下辖扶余、布多、显义、鹊川、强师、新安、渔谷各县,虽然有大草原的飞禽可以猎取,却没有高山森林,没有野兽可打。这就让以狩猎为生的张秀实有些失望。过了半年,到了年末,别人都既安家又安心,张秀实却越来越烦燥。烦燥人的头上有一团晦气,随时会招来飞灾横祸。
这天该着有事。张秀实冒雪出去一天,只打回来一只野兔,心情郁闷已极,走到自家门前,见有许多人在围观。张秀实拨开众人上前一看,原来是两名衙役正在把妻子推倒在地。张秀实当即火起,上前三拳两脚,就把两名衙役打得满地乱滚。
衙役大叫道:反了反了,新罗棒子反了!
张秀实揪住衙役衣领喝道:你再骂棒子,叫你满地找牙!
衙役挣脱,边跑边叫道:张秀实,你想造反,你等着!
张秀实扶起妻子,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妻子哭诉道:还不是衙役来催税。说要欠一罚十。
张秀实恨恨地说道:原先说安家费给五两银,却只给了二两,这事他们为何不说?再要来逼,老子就和他拼了!
围观的也有许多新罗人,就纷纷议论起来。原来,仁部按户拨付的安家银子,发给都督府是五两,到了州剌史衙门就变成四两,到了县令衙门又变成三两,发到难民手中就变成了二两。二两银子也是渤海国官府对新罗难民的关怀,也足以让难民感恩戴德。可是随后来征人头税却让尚未安定下来的难民有些难以招架。几乎所有新罗难民都成了抗税不交的刁民。现在张秀实打了催税的衙役,立即引起共鸣,许多年轻人就和张秀实相约,衙役再来催逼,就以武力相抗。
可是,官府的尊严和威力可不是一两个衙役那么简单,第二天一早,鹊川县令就带着五十名衙役来抓暴力抗税的张秀实。昨日相约抗税的年轻人闻风而来,有上百人之众。一场真正的暴力冲突就这样发生了。百名新罗青年虽然没有正规武器,却也有各种工具,当时就把五十名衙役打得落花流水。
次日,州剌史带着二百名衙役来包围了村庄,指名要反贼张秀实出来投降。村中有新罗难民百余户,男女老少不下五百口,这时全都集合到张秀实身边。这场搏斗持续了半日,剌史大人留下二十多具士兵的尸体,撤兵而去。新罗难民打扫战场时发现有五十多名男女老幼丧命,张秀实的妻子和儿子全都惨死。
张秀实既悲忿又悔恨。弄成这样局面,都是因自己而起。明日都督领兵来镇压,岂不是要让全村难民被斩尽杀绝吗?他左思右想,知道这样对抗下去是死路一条,要想乡亲不死,必须由自己承担起来。怎样承担呢?如果去投案自首,必死无疑。如果逃走,或许还有活路。可是自己逃走了,乡亲还是要遭殃。唯一的办法就是集体逃亡。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张秀实一呼百应,男女老少连夜向契丹国逃去。
夫余府都督吴连山得知鹊川县发生了难民暴动,正要率兵镇压,却又得到张秀实率众逃亡的报告。渤海国的百姓逃往契丹国去了,这就成了国际纠纷。虽然骑兵完全可以把逃跑的人追捕回来,可是外府都督没有权力自作主张越境追捕人犯。吴连山立即向上京发出快报,请朝廷定夺。
这天早朝,大内相朱承明奏道:夫余府都督有快报送来,说有新罗难民聚众投向契丹国去了,是否需要追赶捕,请基下定夺。
成王大玮瑎听了大内相的禀报,降教道:让大封裔去契丹国交涉,请他们遣返。如果难民不肯回来,也不必强制。但是张秀实打死衙役罪责难逃,必须把他抓捕归案,绳之以法。
鸿胪司卿大封裔知道,向契丹国追讨逃亡者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特意选在腊月初,以喜迎新年的名义,去契丹国提出遣返难民的要求。顺便带着五张貂皮,准备献给契丹大可汗。这天过了辽河,进入契丹迭剌部的地盘,被迭剌部的骑兵截住。
骑兵头领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入我契丹人的草场?
大封裔应道:本官是渤海国使节,要去拜访你家大可汗。
头领道:这里是迭剌部地盘,你要先去拜见我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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