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心和倪艾走上他们家楼梯的时候，遇见了邻居李大娘。李大娘是楼下车棚的看车的。她住的房子是儿子的。他儿子也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不过刚来时间不长，是技术员。儿子孝顺，把老娘接过来给他看儿子。现在儿子上幼儿园。老太太没事了。物业公司的人，见老太太可怜，农民户口，又死了老伴，就让她在院里帮忙看车。李大娘看的不是汽车，她只看自行车，车子也不多，也就五六十辆。一个月几百块钱，算是老太太能自食其力了。李大娘还保持着农村人的习惯，记性特别好，特别是记人。来不到几年时间，院里的所有人，包括孩子她竟全都认识了。一见面就能叫得上名字。
吴良心和倪艾走着，李大娘笑眯眯地问：“心心，你领这姑娘是谁家的丫头，长得可真俊呀。”
吴良心回答：“我同学，他是花阿姨家的女儿。”
“噢，”李大娘算是明白了，“心心呀，你爸身体不好，你妈又不在家，你领同学上家玩，可别乱动，免得你妈回来生气。”
吴良心没好气地回答，“知道，李奶奶。你老人家下楼可要小心点，别忘了看脚底下。”
李大娘高兴地说：“看，看，还是心主最痛奶奶。”
等李大娘走过了拐弯处，吴良心撇着嘴向倪艾说，“这老太太特别爱管闲事，谁家的事她都要打听，打听到了，到楼下乱说一气，大家都烦她呢。”
倪艾说：“老太太挺热情的。农村人都这样，我奶奶也是这样，没事就跟一群老太太说领居的闲话。”
两人进了屋子，倪艾换了了鞋子，放下书包，一**坐在吴家的客厅中，接了一杯水喝起来。吴良心也热了，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饮料给倪艾喝着。倪艾正喝着水，不要，吴良心硬是给倪艾塞到了手中。吴良心拿起一包酸奶，用牙齿一咬，撕开一个口子，直接放在嘴里喝上了，倪艾取来一根吸管，慢慢地插进去，小口地吸着。倪艾才喝两口，吴良心的一包奶已经下肚了。他一包刚喝完，又取出一包来，用同样的方法，几下解决完了。倪艾的一包奶喝完了，吴良心已喝了四包。
倪艾告诉他，“你这档喝不行，喝得太多了，营养吸收不了，浪费了。”
吴良心问，“谁说的？”
倪艾说是书上写的。
吴良心笑道，“书上的话，你也全信。我爸说，人想吃什么喝什么，你就该让他喝，让他吃，因为他的身体里需要。我爸还说，书上的话不能全信，他说，在报纸上写美食的人，基本上什么也干不了，也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他们的话，千万不能当真。”
倪艾不言语了。吴良心的爸爸是科学家，他的话不好用来抬杠。倪艾笑着低下头喝饮料了。
吴良心又拿出水果让倪艾吃。
吴家的水果，基本上是高级的水果，什么葡萄，菠萝，香蕉，梨，苹果，都是精包装的，特别大的。倪艾喜欢吃葡萄，她拿了点龙眼葡萄吃起来。吃完了，很乖地去洗手。吴良心坐在那里，用卫生纸擦了一下，就算是把这道手续给过了。
倪艾回来，在吴家的客厅里转着，看挂着的名人字画。老天，这里有一副字是吴三大写的，听说他的字要几千元。有一副画是刘文西的，画的是陕北的小姑娘，漂亮极了。还有一副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字，反正看起来漂亮极了。
倪艾问：“你家的字，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听说再在假字画也不少呢。”
吴良心笑了，“真的，这都是一般的字画。好的，值钱的，老爸都锁起来了。他这人自己写不了，可爱看，就收集名人的字画。”倪艾还要看下去，吴良心说：“你不要ＱＱ号了，走，我给你申去。”
在班上，唯一没有ＱＱ号的怕是倪艾了。别的同学都有，有一次上微机课，老师做了一个局域网，让同学们在上边玩，可倪艾没有ＱＱ号。一节课只能看同学们玩得挺欢，自己就在那里看了。学校那么多机子，可是一个ＩＰ，一天只能申一个号，那些手快的同学，一上去就申到手了，她因为是班长，经常给老师提供谁上网的名单，那些常上网的有，那怕是有几个号，也不肯给她一个。
吴良心取出爸爸书房的钥匙，打开了门，领着倪艾进去。
这个世界是吴金钩的。里边有一台台式机，一台笔记本。为了安全，吴金钩用的是两台电脑。一个是专门用来存资料的。一台是用来上网和外面勾通用的。吴良心不敢打开那台笔记本电脑，因为爸爸告诉过他，不许动这台机子。他只敢打开那台大的台式机子。
ＱＱ号很快申好了。吴良心干这个很老练。他说是他爸教的。因为他爸告诉他，正事干完了，玩一会是可以的。但不干正事，专门玩，那是二流子的做法。做父亲的，竟教儿子上网，这令倪艾很惊奇：天下还有这样的父亲。在她们家，她母亲花想容和倪子布，可是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上网是那些学习不好的，考不上高中的，没出息的的孩子才干的。牛老师也是这样教她的。
现在吴良心给倪艾申好了号，并给她起了一个呢称叫白雪。倪艾一个朋友也没有，吴良心帮她加了十几个，让倪艾聊，可倪艾半天一个字打不出来。每找一个字母，她要在键盘上寻半天，才敲出来。对方一个劲地问，你在和几个有聊。倪艾回答只和你一个聊呀。对方不信，说那你为什么打字这么慢呢。倪艾说我刚学的。对方要视频，倪艾不懂，一下就点接受了。当对方看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妹妹时，一下来了劲，不再嫌倪艾打字慢了，一个劲说自己可以等。可倪艾看到对方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害怕了，不再聊下去了。因为对方一再说着那些让她脸红耳烧的爱呀喜欢呀的话。
倪艾站起来，“吴良心，我不聊了。”吴良心正在写作业，跑过来问，“为什么呀，你才聊几句？”倪艾一指电脑上面，“你看，他全说那种下流话，不象好人。”
吴良心一看，“哈呀，那是什么下流话，网上聊天，都是主样的。”
倪艾问：“你聊天也跟别人说这个。”
“那有什么呀，对一般的女孩子说你漂亮，我喜欢你，那是客气。很平常的。”
倪艾不好意思了，小声说，“反正我不习惯。我不聊了。”
吴良心说，“嗨，真没办法。那好吧，你看会电影吧。女孩子都爱这个。”吴良心调出电影，挑了一部内容比较正统的，让倪艾看。他又坐在那里写作业了。
刚写一会，吴良心听到倪艾好象哭了。抬起头来，一看，倪艾真的坐在电脑桌前，小声地抽泣着。真是的，女孩子就这么麻烦。看电影也能把她们给看哭了。
吴良心走过来，看了一下屏幕。那上面正演到一个孩子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的情节。原来是这样。吴良心笑了。他取来一张纸巾，递给倪艾，倪艾好象没有看见一样，吴良心用纸巾帮着倪艾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可倪艾的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一串串晶莹的泪水流到了倪艾的嘴角。吴良心正要再去擦拭，倪艾从吴良心的手中，取过纸巾，自己擦拭着。
吴良心问，“你怎么了？不想看这种让人难过的电影，不看行不行。”
倪艾说：“不管电影的事，是我看电影想到自己家的事，心里难过。”
吴良心吃惊了，这个平时欢快活泼的女孩子，在同学们面前，是那样的坚强，可一部电影就能让她这样，美丽的少女呀，怎么会这样脆弱。
“你家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吴良心问。
倪艾不言语。
吴良心说，“不方便说，那你就别说了。”
倪艾擦拭净脸上的泪花，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爸我妈整天吵架，闹着要离婚。”
“离就离吧。现在离婚的多了。”
“离了以后，我怎么办？”
“离婚归离婚，他们不能不管孩子。他们要不管你，咱们告他们去。”
“告也白告，他们就是为钱吵架的。你知道我还有个小弟弟，爸爸最近生意也不好，妈妈在厂子里内退了。他们要离了，我将来考上大学，也没有钱上呀。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就是电影中的那个小女孩，一个没有人要的小女孩。”
一股男性的豪气从吴良心的胸中涌了上来，他嘴动了几下，突然说道，“你要考上了学，我供你上大学。”
倪艾摇摇头，“你都要你爸供养，怎么还能供我。”
“我让我爸供咱们俩上学。”
倪艾摇摇头。
吴良心说，“会的，一定会的，我爸要不供你，我就也不上大学了。他们就我一个儿子，又是几代单传，他们会听我的话的。再说，上大学也要不了多少钱。我爸会出的。他前段时间，就给一个希望小学，捐了十五万元。”
这个，上了报纸，牛老师也在班上讲过。倪艾知道。她被吴良心这种热心肠感动了。吴良心以为倪艾不相信他说的话，站起来说，“我爸要不听我的，我可以给他打借条，以后还他。他要再不听，我就不吃饭，不上学……”
倪艾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呢？”
吴良心说不出话来了，他嘴动了半天，弯着腰看着倪艾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就跟上次为你打架一样，我想都没有想，就扑了上去。后来牛老师说是我考虑到同学的安全，才不呢，我就是脑子一热就扑了上去。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倪艾小声地说，“你真是个好人，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的。”说完，她飞快地在吴良心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扭过头，把脸背向吴良心。
吴良心呆在那里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他生凭第一次被一个不是母亲的人亲吻，他不知道怎么办。脸上被吻过的地方，**辣的。他不由自主地用手去摸了这个地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电话铃响了。
吴良心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跑过去拿起电话，只听了一下，就气冲冲地放下电话，说“他不在。你到别处去找他吧。”
倪艾不明白吴良心突然生气的原因，走过来问，“是谁，是你爸妈吗？”
吴良心说，“不是。”
“是谁？我听着是个女声，是你的女朋友？你不该跟人家发火。”
吴良心说，“是吴晶晶。”
倪艾半天不说话。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望着吴良心，意思是在问：“你跟她……”
吴良心说：“你别胡想，她跟吴翔是朋友。他们都那个了。”
倪艾扭过头，“你瞎说。”
“没有瞎说，那天我和杜亮杜康去找吴翔，看见她在吴翔家床上，没穿……”
倪艾的小脸绯红，眼睛也不敢睁开了，她象病了似地说：“那她还找不着吴翔，打电话问你？”
吴良心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吴翔不理她了。”
倪艾叹了口气，“你们男的就这样，今天说这个好，明天又会忘得一干二净，后天连理也不想理了，躲起来连人也找不着。”
“才不是呢。她和吴翔都不是好人。那天她在网吧，跟一男人聊，不想出来遇见那男的了，那男的截着她不让走，为这杜亮拍了那男的一砖。差点打出人命来。”
倪艾说，“好了，不说他们了。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吴良心呆了一下，才说：“好吧。我送你。”
“记着，把作业做了，别让牛老师明天把你查出来了。”
“嗯。”倪艾背起书包。向门外走去。
穿过客厅，来到大门旁。倪艾不知道吴良心家的门如何开。她在那用手拨弄着。吴良心走过来，对倪艾说，“记着，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倪艾不言语。
吴良心说，“我要是说假话，让我被车撞死。”
倪艾一推吴良心，“你胡说什么呀。”
吴良心差点摔倒，他后退中抓住了倪艾的一只手，倪艾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反被吴良心拉到了怀里。倪艾低着头。吴良心捧起她的脸。他们第一次真正的然而很外行地吻在一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倪艾小声地说，“好了，我该走了，要不我回去，我妈会骂的。”吴良心还是不放开她。倪艾挣脱了吴良心的怀抱，在昏黄的灯下，吴良心看见倪艾一脸泪花。
吴良心问：“你不愿意吗？是我欺负你了吗？”
倪艾嗔怒道，“都这样了，我能不愿意吗？”
吴良心乐了。他双手放在倪艾的肩膀上。
倪艾帮他整理着衣服领子，“以后在学校要乖，还要好好学习，不能顶撞老师。记下了吗？”
吴良心点着头。
倪艾开了房门，“我走了。你别送，我几分钟就到家了。回去就跟我妈说办黑板报了。”
吴良心说：“天黑了，我不放心。”
倪艾小声说：“有什么不放心，这是在城里，才八点，街上人多着呢。”
吴良心说，“那我到阳台看你回去。”倪艾点点头，小跑着下楼去了。
吴良心走到阳台上，等了半天，才看见那个苗条的一身白运动装的身影从车棚出来。她走到大门口，回身抬了下手，然后歪歪邪邪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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