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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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下雪的冬天。
楚子矜和阿泉跋山涉水赶到京城时。已经是冬天。很冷的冬天。
天很阴,灰蒙蒙地。飘起了雪花。很稀,很小。
城门洞里,进出着驮着草炭和粮食的车马和骆驼。进出的人都缩着身子,缩着头,抵御着风。操着破旧的棉袄,扛着各式的用品、吃食叫卖着。
到了。终于到了。楚子矜兴奋地打量着这一切。阿泉背着包袱怯怯地跟在少爷背后。
灰色。一片灰色。灰色的城中透着灰色的压抑和灰色的气势。人也是灰色的。灰黑破旧的衣袍,灰色暗淡的表情。只有偶尔鸣锣开道的官员经过,才让人感觉到这是在京诚。
楚子矜一身江南的装束,在灰色中有些扎眼。
住进两江会馆后,楚子矜才有了点亲切的感觉。
喝酒。要状元红。
很冷的天,很淡的酒。
一开门,就是一股冷风吹进来。
掌柜的特意为这位远道而来的乡亲,端来一盆炭火,红红的,刚好把黄铜酒壶隈上。热热的状元红,不一会就红了楚子矜的脸。可惜没有鲈鱼和膏蟹。一盘花生米,一盘酱驴肉。一壶热热的酒。
会馆里,人不是很多。来来往往进出的不是身着锦缎的盐商公子,就是衣衫烂缕的落地才子。个个神色怪异,面色匆匆。只有楚子矜悠然自在地饮酒。
小二上菜时告诫:吃完饭,喝完酒,就上楼歇息,别出门,别访友。
风声,很响的风声。吹着窗上的破纸花,一阵阵脆响。
杀气,一阵寒冷的杀气,从屋外寒冷的风中传来。似乎还有血腥味。
喝酒,喝。慢慢地喝。
楚子矜悠然地举杯,仰头,灌下一大杯。

暖暖的炭火,暖暖的酒。脆脆的花生米,香醇耐嚼的酱驴肉。
马蹄声,由远而近。很响地停在大门口。很响的马嘶声,很响的吆喝声,很杂乱的脚步声。一股摄人的杀气随着堂屋门的踢开,冲了进来。
喝酒,继续喝酒。很淡,很醇,很热的酒。
刀,一把很亮的刀。架在了楚子矜的脖子上。好刀,从刀峰上看得出,这是一口不错的刀。刚见过血的刀。楚子矜闻到一股血腥味。比酒味浓了很多。
“哪里来?去哪里?”
“江南,浪迹天涯。”
楚子矜说话时,轻轻拨开架在项上的快刀,悠然喝下一杯酒。举起酒杯,冲带队的官爷笑了笑。
带队的官爷,手中提着一把刀,很特别,很简单的刀。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乡下人剁猪食的刀。楚子矜清楚,那不是剁猪食的,它剁得更多的是人头。暗暗的,青青的光,还有厚厚的刀背,都在说明这口刀,是剁人的。
喝酒。楚子矜也更清楚,这口刀,怎么也剁不到他的头上。要真的剁下来,掉下的人头将是官爷自己的。
手。另一只手上来了。子矜没动。他看见这只粗大的,粗粗的手,也抓住了他手中的酒杯。
酒杯很美。青花瓷。上面有很细腻的图案,似乎是断桥晓月图。是民窑出的,应该是湖州一带的民窑出的。瓷胎很细,釉色均匀,上品也。
楚子矜感觉到这粗壮的手在用力,似乎想抢过着酒杯。他纤细白嫩的手,轻松地转着酒杯,鉴赏着这青花瓷的酒杯。
官爷的脸憋得通红。屋里很静,听得见窗外的风声,如鬼哭,如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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