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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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叶飞来的,还有一个大皮箱,做工看上去倒像是北燕之物。琰帝看着皮箱,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缓缓道:“是燕国送来的?”
叶相国忙道:“是,北燕皇帝说,听说陛下体弱不禁风寒,特意派人在极北之野猎取天狐,制成狐裘献给陛下——”说着忙让人打开皮箱,里面现出一袭白狐裘来,当真是丰厚轻盈,望之如有宝光流转。
这天狐是北燕特产的神物,皮毛可以固住元气,对体虚之人过冬最是有用,正对得上琰帝的虚弱之体。只是天狐行走如风,生长悬崖绝壁,十分难得。北燕皇室也未必用得到这样的狐裘,而聂震向来虎视中原,对琰帝从来视为平生劲敌,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送来狐裘?
琰帝眉峰微皱,沉吟不语。聂晟看着,总觉得父皇的神情似喜也似悲,十分古怪,甚至明显到连自己也能看出来,他正在被某种心绪煎熬着。
聂晟不忍看到父皇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连忙过去捧起白狐裘,陪笑着献给琰帝:“果然是宝物。父皇穿上试试看罢,听说此物十分有用呢。”
拿起狐裘,他忽然一怔。
虽然狐裘做工精巧,狐狸头部皮毛上可以看到三处明显的箭痕,密集地排列在一起。这分明是聂家独有的夺命三连环箭法。放眼北燕……能射出这样凌厉的箭法,只有一个人——北国皇帝、聂震!
难道,这狐裘——竟然是聂震亲自冒生死之险,奔赴极北之野的雪壁猎取而得?
聂晟心下大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甚么好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发现。也许……父皇也看得出来罢,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琰帝惨白的脸忽然泛过微微的红色,似乎处于某种激动的情绪之中,越发显得恹恹欲绝,微微闭上眼睛。过一会,神情恢复平静,静静一笑:“叶相国,想必聂震还有别的话罢。他送来狐裘,想要回去甚么?”
“这……微臣正是为此,特来请陛下意旨。”
叶相有些为难地说:“聂震遣使来送白狐裘,点名了要回礼的,此人分明是狮子大开口。他说要一百车谷栗,一百车生绢,还有十车精铁,十车茶叶……这天狐纵然再珍贵,聂震索要的代价也太离谱了!只是毕竟是北燕送了礼物来,如何回复倒有些难。”

聂晟听得有些吃惊,也觉得聂震要的代价实在离谱。他心念一转,忽然有个古怪的念头。不管代价再高,聂震贵为北国皇帝,也犯不着主动为此冒性命之险,再几近无赖勒索地换取中原的回礼罢?
他忽然想起之前那些关于聂震和琰帝的传言,心里泛出个古怪的念头。难道,其实聂震就是想为琰帝送来天狐的狐裘,这份接近无理勒索的回礼清单,反倒是掩盖真心的故作烟雾?
只是,聂震又怎么知道琰帝体虚咳嗽得厉害呢,大概还是凑巧罢……这个藏着深情的猜测,到底是真是假,只怕没人说得清楚了。
“这样罢……”琰帝平静地说:“去年太医府炼制了一点治寒腿的丸药,十分名贵。就回赐给聂震罢。北国卑寒,他正好用得着。至于那些谷栗生绢之请,不用理会。”
叶相一愣,虽然心里茫然,不便多问,低头领命。
聂晟心下一震。一年之前父皇忽然特意召集名医,炼制治寒腿的奇药。因为药材珍贵,费了不少周折,最近才制好。琰帝并无此症,忽然花诺大精力研制此物,当时还让聂晟有些困惑。
莫非……莫非……那本是为聂震炼的。
据说,北国皇帝的腿疾,近年似乎厉害了一些,到了冬天,跑马都有些困难了。
这样的情形,聂震还亲自去极北的雪地猎取天狐吗?聂震到底在想甚么?而下令研制药物的琰帝……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这二人本是生死对头,可琰帝知道聂震的腿疾,聂震也知道琰帝咳嗽体虚。他们对于对方,似乎一直有一种奇特的关心罢?
聂晟若有所思,忍不住看了琰帝一眼。
琰帝惨白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聂晟有些疑心,那是一个淡淡的笑容……
不知何时,聂霁悄悄握住兄弟的手,两人缓缓告退。走过宫门,聂晟悄然回头看了看。
琰帝还是静静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那美丽的狐裘,神情平静,甚至是柔和的。
聂晟忽然想到,也许父皇心中自有他的世界,那里面不止帝王权术,也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情感和温柔……
寒风吹过,带来淡淡的梅花香气,兄弟二人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想起之前的互相隐瞒和退让,忽然都有些尴尬,对看一眼,随即避开对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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