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奔月”培训继续进行。
“大家好！”训导师今天换了一件黑色的衬衣，扎在裤子里，古非炎站在他旁边，宫燕去马少昆那个组了，“下面，我们将要对大家前两个环节的培训作一次检验，上一个环节培训的名字现在可以揭密了，叫‘心灵的震撼’，这个环节叫什么，同样，暂时保密。在这个环节里，大家同样是双重身份，既是呐喊者又是评判者，现在，大家可以看到，在你们的对面，有两个桌子摞在一起，等一会，古经理会站上去，面对大家高喊，我是自信、勇敢、负责的人！如果你确认他的呐喊是发自内心的，是真诚的，是心灵的最强音，就请你高举起右手。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举起了右手，就说明我们认同了他的心声，只要有一个没有举手，他就会永远的喊下去，大家明白吗？”
“明白！”队员们答。
“很好！当全部举起右手以后，我们会扶他下来，这时候，我们要挑选四名，至少四名身强力壮的男队员，分别抬起他的双臂和双腿，放到肩上，其他的队员尽可能把手放在他的身上，或抓住他的衣服，在音乐声中，绕教室一周，然后，他和每一名鼓励支持他的队友拥抱示谢，大家听清楚吗？”
“听清楚了！”
“那好，现在请四名男队员出列！”
王若、于旺、夏涛、肖煌、张四良跨出队列。
“你，”训导师指了指于旺，“请退回队列，谢谢！古经理，请站上桌子，来两个人，扶一下他。”
古非炎站到架在一起的桌子上，面向大家。
“你准备好了吗？”训导师问。
“准备好了！”
“古非炎，在上两个环节里，你对自己的懦弱、虚荣、松懈和失职作了忏悔，是吗？”
“是的。”
“你愿意从新开始，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吗？”
“愿意！”
“好，那就把心中的承诺告诉大家，告诉期待着你自新的人，告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们，好吗？”
“好！”
“那你还犹豫什么呐？还有顾虑吗？”
“没有！”
“那你就告诉我们，你将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要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我要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我要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我要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
古非炎开始声音平缓,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声音便有些嘶哑,发干,但仍在全力呼喊、呼喊、呼喊！
“我要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我要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
德叔举起了右手，于旺也举起来了，周晓琴、范颖莎……
“我要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
刘潇，肖煌，沈梓萌，张四良都举起了右手。
古非炎已经声嘶力竭，仍在含着泪在喊：“我要做勇敢、自信、负责的人……”
王若、郭芬、夏涛举起了右手。队员们向古非炎靠近，靠近，站成一个半圈，二十几只高举的手，伸向泣不成声的古非炎。
训导师仍然没有举手，他大声责问古非炎：“这难道是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应该有的状态吗？你的学生在期待着，用你最真诚的声音，向他们宣告，你，卓通人才创业中心的经理古非炎，今后将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要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
古非炎鼓着全身的劲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喊。
训导师缓缓举起了右手，“你成功地战胜了自己，古非炎！来，让我们为你祝福，为你喝彩！”
他示意开始点出的四位男队员，爬上桌子，扶着泪汗满面的古非炎下来，然后把他抬在肩上。古非炎伸直双臂，绷直双腿，像十字架上的耶稣，被队员们抬着，其他队员们围着他，尾随着他，缓缓绕行在教室里，日光灯关闭，玫瑰红的彩灯开启，室内色彩迷离，音箱里，《感恩的心》的歌声弥漫开来。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情归何处
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
转了一圈，队员们放下古非炎。他扑向训导师，紧紧拥抱，然后又和每一位队员拥抱，含着泪说：“谢谢，谢谢大家！”
下一个是王若，他站上桌子，望着训导师。
“你能告诉我，你最愧疚的一件事吗？”训导师问。
“可以，今天，我想要借这个机会，告诉大家一件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我对不起鲁丹丹，本来她已经告诉我，她有恐高症，非常紧张，可是，因为我的失职，因为我的疏忽，她还是爬上了断桥，最后，酿成了不可挽回的不幸。我，将永远记住那一幕，她从断桥上飘落下来的身影，还有，曾经带给大家歌声和欢乐的她，现在那呆滞的双眼……”
“王若,我们很佩服你的坦诚,也很理解你深深的自责。对过去，仅仅自责是远远不够的，重要的现在和明天。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不幸，你，将会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请大家相信我，我将牢记今天的郑重承诺，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
他脸上流着悔恨的泪，大声呼喊，眼前闪动着钟鸣、鲁丹丹的身影。钟鸣，我愧对你称为我兄长，我没有及时化解你的愤懑；丹丹，我愧对你称为我为王队，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我不奢求你们原谅我，但求你们平安、快乐、幸福！
在他竭尽全力的喊声中，全体队员举起了右手。队员们架起他，在教室里绕行。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我还有多少爱还有多少泪
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
接着站在桌子上的是郭芬。在回答了训导师的提问之后，同样以数百遍的呼喊，得到了大家的认同，队员们架着她，缓缓前行。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作我自已
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
她仰面平卧在簇拥的手臂上，漂浮在情感的波浪里，每一步，每一只手，每一句鼓励，都叩击着她的心灵。这一切，像一泓暖流，在她周身奔涌着，流淌着，滋润着……
德叔也站上了桌子，他喊的是减法，从“我要做一个勇敢、自信、负责的人”，到“勇敢、自信、负责人”再到“负责人、负责人”猛喊。训导师在他减到“人、人”之前赶快和大家一起举起了右手。几个人架着德叔，四脚朝天，他一个劲的叫，“放下来，咱这是做啥咧！”于旺揪了他**肉一下，说：“做啥咧，游大街呐！”
德叔便老实多了，让人抬着“游街”。
76
中午两点，贾萍正准备下班，乔钢让她去六楼欧阳珊的宿舍，中午来了几位市里的领导，她酒又喝多了，让贾萍去陪一陪她。
放下电话，贾萍让文员小孙带她来到欧阳珊的宿舍。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小孙手头还有文件要打，看了看睡在床上的欧阳珊，下去了。
贾萍坐在欧阳珊的床边，只见她面色潮红，双目紧闭，昏睡枕上。
房子很小，约七平方米，摆了一张床，一个小书桌，一个衣柜，人能转得下身的地方，只有两平方米。桌上放着一些企业管理方面的书，闪着灯的对讲机、手机，一个两块拼成的镜子，几瓶化妆品，工装都套着薄膜袋，挂在墙上，地上是盆子、桶和拖鞋。墙上，一幅写着“舍得”二字的横幅吸引了贾萍的目光，字写得浑厚有力，外拙内秀，题头写的是书赠欧阳珊，落款龙飞凤舞，一时难以看清。
欧阳珊哼了一声，贾萍忙收回目光，转头看她。
“水，水”，欧阳珊呢喃一句。
贾萍端起桌上的杯子，问：“欧总，你喝水吗？”在酒楼员工都习惯叫她欧总。
欧阳珊睁开眼睛，“怎么是你呀，贾萍？”
“是乔总让我来陪陪你，喝口水吗？”
“哦，是这样，”她又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说：“你是贾萍吧，怎么来了？”
“刚才不跟你说了嘛，是乔总叫我来陪你的，口干了吧，来，喝口水，酒喝多了，心里发热，喝口水就会舒服一下。”贾萍递上杯子。
“我坐起来吧，心里堵得慌，”她吃力的坐起来，对贾萍说：“麻烦你把桶放在床头来，酒劲上来了，难受！”
贾萍忙把门后面的桶放在床头，里面散发酒味，虽然洗过。
“你，”欧阳珊捂住嘴说：“外面站一会儿，等会叫你进来……”话没说完,哇的一声大吐起来。
贾萍连忙托着她的额头，扶住肩膀，一股酒味呛得她也心里作呕。吐了一阵，欧阳珊抬起手，“纸，给我。”贾萍从桌上抓起几片纸巾，放到她手里。欧阳珊先擦擦眼睛，再抹抹嘴，又揩干净鼻涕，把纸往桶里一扔，“水，”贾萍把杯子放在她抬着的手里。她喝了一口，漱了漱，吐在桶里，又喝一口，坐起来，咽肚子里去了，“现在舒坦点了，唉，麻烦你了。”靠在墙上，长出一口气。
贾萍见她坐稳了，便提着桶，来到外面的水龙头下倒了，冲洗干净了，回到屋里，把桶放好。
“坐吧，房子小，别关门，我喝醉也不是头一回，没什么的，透透气。”
“欧总，”贾萍坐在床边上，说：“你就不能少喝或者不喝。”
“傻丫头，”欧阳珊笑了笑，“不跟你说这些，说了你也不明白，以后，自己慢慢去悟吧。”
贾萍也就不问了，屋里静下来。
“哎，欧总，”贾萍想找点话，就问：“这舍得二字是谁写的，挺有意思的，字也写得古朴敦实，蛮有功底的。”
“哦，你说这字呀，是一次市里书法家开会，在咱们酒楼设宴，饭吃完了，几个书法家感谢我们的服务，几位老总一人送一幅字，我就请一位老先生给我写了舍得这两个字。书法家说，这两字义深，还夸我呐，那还是去年的事了。”
“舍得？”贾萍念了两遍，体味着字的含义。
“贾萍呀”欧阳珊往上挪挪身子，“生活中有好多事，舍就是得，得就是舍，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不容易啊！”
哦，原来是这样，贾萍似有所悟。
“就拿我来说吧，”欧阳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这样拼死拼活的工作，和各种客人周旋，喝酒，聊天，撇开集团领导对咱的信任不说，对家，也要尽一份责任呐！”她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父母都是下岗职工，一个弟弟读大二，一个妹妹读高三，今年说话就高考了，他们两个一年要用的钱，少说也要三、四万，我父母那点低保生活费，能行吗？”
这个在工作状态中干练洒脱，巾帼不让须眉的俏白领，这个在富丽堂皇华灯绚丽的酒楼大堂或豪包中谈笑风生左右逢源，被顾客称作“温柔杀手”的高档酒楼副总，此时，躺在窄小的小屋中，疲惫是她孤独时的伙伴，忠实相守，在喧闹之后，或者是在长长的夜里。
说着说着，欧阳珊似乎睡着了，一绺青丝搭在她卸妆后略显苍白的脸上。贾萍默默坐着，想着。何舍何得，生活中有着多少无奈和担当，人们在风雨中穿行，收获苦涩的泪水，和浸透泪水的欢笑。
桌上的手机音乐骤响，欧阳珊睁开眼睛，抓起来，按下接听键。
“你好，卓通欧阳，哦，是方局长呀，你好你好，好久不见呀，哟，去澳州了，那可风光呀，哦，订豪包呀，有有有，十六位呀，好好，老标准，一万二，放心，一定打折，酒我是不能再喝了，带不带您那位俊俏的女秘呀，哈哈……”
她手在桌上找笔，要记什么，忙乱中，不小心，杯子碰掉在地上，叭的一声，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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