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中午吃饭的时候，参加集团高层会议的高管们像队员一样，端着套餐盘，挨个窗口打饭、打菜、盛汤，找到桌子坐满八个人以后，苏主任下口令“开饭！”然后默默的吃饭，吃完饭，也都拿馒头擦净套餐盘每一格里面残留的菜渣汤汁，擦得洁净发亮，再由站在洗碗间门口的苏主任一一检查，过关后放好盘子，回到会议室。会议室除万云天外，任何人都是不准许抽烟的。吃了饭，高管们闲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等着万云天。
万云天也和他们一样，打了饭菜，坐在一边慢慢的吃，不时接个电话，边吃边说话，自然也就吃得更慢。
李教官端着饭菜，有意坐到万云天的正前方，不远也不近，万云天一抬头，就能瞅见他，要问话也不用大声，就隔着两张桌子，距离刚好。李教官边吃饭，边微微抬起头，时刻准备着和万云天的眼神相遇。《一个老兵的新思路》就揣在上衣左边的口袋里，没扣扣子，随手一掏就可以拿出来。中午饭菜是什么滋味，李教官似乎不知道，一门心思等着那个熟悉的大嗓门喊“哟，这不是大壮吗？还好吗？近来工作怎样啊？”有几次，万云天好像在朝他看，接电话的时候，又好像是朝他在笑，确实还说了句：“怎么样，还忙吧？”但他无法判断，这句话是对电话里的人说的，还是冲自己说的，他几乎都要接上话说：“董事长，我一切都好！”可万云天却说：“丁局长呀，上次去广州怎么没来吃饭呐？”真是，自己差点出了洋相，证明判断还是正确的，董事长那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苏主任端着饭菜坐到了万云天的对面，刚好挡住了万云天可以看到李教官的视线。看样子，姓苏的一时半会走不了，他叹了口气，一次好机会就这样叫苏某人弄砸了，真是，唉！擦净了餐盘，起身送到洗碗间，他悻悻回到了办公室。
60
沙滩上，各中队之间的唱歌比赛早已结束了。赵彪说大家唱得不错，总结一下嘛，最有人气奖是任三姑，最具潜质奖是鲁丹丹，最大嗓门奖是廖雄文，最厚脸皮奖是上官浩，最唱歌跑调奖是董斌，最佳纷丝奖是德叔，拳已在沙地捶出一小坑，最恶搞奖是老队第三中队，竟然把唱得正欢的夏涛抬起来往海里扔，以示鼓励。赵彪说完了，大家一阵欢呼，如狼似虎，极为火爆。
“乌拉！乌拉！”
“大海作证，谁与争锋！”
“哇噻！三姑不败！”
“丹丹天后，耶！”
“德叔，中国版的施瓦辛格！”
“上官猪，大大的好！”
喊闹了一阵，中心送午饭的车开来了。果然是粉条猪肉包子，个儿大，只是肉太少，折腾到中午二点，大家本已肚饿，在海水里急急洗了手，排着队，每人领了两个包子（一个足有三两），一碗紫菜鸡蛋汤（汤清彻见底），在海滩上，或站或蹲或坐，大口吃包，大碗喝汤，把汤临风，别有一番情趣！
王若吃着包子，看着海面，他想到了钟鸣，应该到家了吧。海在人去，往事历历，相识虽短，仍有些思念之外的感怀。
贾萍边和鲁丹丹说话,边用眼睛瞅着王若。她吃了一个包子，另一个给了大口喝汤的德叔，鲁丹丹也给了他一个。
德叔吃得正香，自己的两个早已下肚，接了她们的包子，说：“粉条大肉包子，好吃咧，比这还大的，年轻的时候，我能吃八个！”听得贾萍、鲁丹丹目瞪口呆，啧啧不已，视德叔为天人。
郭芬也把一个包子递给了任三姑。三姑微笑接了，也不言谢，五口消灭之。柳倩又给了她一个，她低眉笑了笑，“谢了闺女，婶饿了，显丑了！”一口将包子咬成了月牙。
马少昆挪着脚蹭到杜晓贞身后，缓缓的坐下了，喝了一口汤，呼噜噜的，声音好熟呀，她回头一看，“马队！猫到后面来了，慢点喝，别地动山摇的，喂，”她声音小了些，“脚好点没有？”
“好个鬼！海水一泡，锥子扎心！”
“回中心别忘了吃消炎片，听见吗？”
“遵命，杜小姐，不会忘记的了！”他学着广东口音。
“去！讨厌！”
见赵彪嚼着包子走过来了，马少昆小声说：“毛毛雨小意思了！”
“有病！哎，菲菲，帮我吃一个包子怎么样，拜托了！”杜晓贞忙和周菲菲说话。
田小丽又给任三姑打了一碗汤，问郭芬要不要。
郭芬说：“在酒楼上岗实习的时候，天天喝这汤，不想喝了！”
田小丽在她旁边坐下，“郭姐，说起实习，有件事我还忘告诉你呐，这几天训练累的，脑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什么事呀？说忘就忘了，也不是啥大事。”郭芬弹掉裤子上的沙子。
“要说也确实不是啥事。”
“到底什么事呀？刷不净的锅似的，不清不楚的。”
“是这样的，那天在大厅里，你上二楼去了，有个顾客问我，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人姓什么，挺能干的嘛，我说姓郭，是我们负责的，他又问我，是不是叫郭淑芬呐？我……”
“什么,他说什么?”郭芬打断她的话。
“郭淑芬，他问，是不是叫郭……”
“别说了，吃饭吧，小丽，回中心再说，时间不早了！”郭芬脸色一变，忙四处张望着说。
“好，我知道了。”田小丽自责多嘴，让郭芬不高兴。
这时，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三碗汤的赵彪郑重宣布：“饭后直接放假，不回中心了，队员自由活动，晚上八点半前赶回中心，注意安全，看好钱包，三人一组，不准单飞，一男一女不准结伴，好了，放假开始！”
“赵教官万岁！”
“宫队万岁！”
“上帝万岁！”
队员们高抛汤碗，（一次性塑料的），欢呼雀跃。
郭芬似有心事，把落在沙滩上的汤碗一个个捡起来，放到送饭的车上去。任三姑、田小丽也跟着捡。抖掉碗里的沙子，任三姑叹口气说：“还能用呐，扔了多心疼呀！”
61
李教官在办公室等了一中午，仍然没有什么动静，便有些坐立不安，打电话给赵彪，问训练怎么样了，赵彪说按你的安排，吃了饭，队员直接放假了，问还有什么指示。“指示个屁！别溜须拍马了，好好看着那帮子愣头青，别再出个什么马鸣牛鸣的，防不胜防啊！”叭的放了电话，天真闷热！
集团高层会开得紧锣密鼓，连轴转，一下午高管们**没挪窝。中间万云天口喝，叫古非炎去厨房，叫孙师傅削了十几个水萝卜，切成片，放在盘子里端进会议室，权当水果，边吃萝卜边开会。萝卜水多味甜，万云天一个人就吃了一大盘，讲话嗓门更大了，拍桌子打椅，敲得桌子当当响，空盘子一震一震的，成本啊，利润呀，竞争呀，军令状呀，抢占制高点呀，决一死战呀，背水一搏呀，等等，高管们挥笔速记，生怕漏掉一句话，面前盘子里的萝卜，一片也没动。
“两天的会开得很好！”万云天端过旁边的萝卜，放在空盘子上面，抓了两片，嘴里一塞，“两天的会开得很好，是吧，回去以后，各部门、各酒楼要大动起来，别像小脚女人，扭扭捏捏的，形势也讲了，经营也分析了，对策也定了，你们各路诸候态也表了，大话也说了，下一步就看你们的行动了，出水才见两脚泥，是骡是马一溜就知道了。多的不说了，上半年总结看数字，达标了的，还有机会一起陪我万云天啃萝卜，没达标的弟兄，今天可能，我说的是可能呀，咱们就是最后一次坐下来开会了，听明白了吧？好了，英雄狗熊，七月初见分晓！晚上就不和各位一起吃古非炎的饭了，我回江岛一次也不容易，市里曹书记、葛市长给我老万安排了饭局，咱现在虽说战略重点移师北京了，父母官也不能忘啊！我还是那句话，生我者父母，助我成事者，朋友兄弟也！江岛是卓通发家的地方，故土情深呐！好了，各位吃了晚饭，苏主任已经把车、船、飞机票都办好了，立码奔赴战斗岗位，分秒必争，刻不容缓，时不我待呀！走了！”
高管们都站起来，目送万云天。
“吃呀，萝卜赛梨呀，拜拜了！”他摸起两片萝卜，嘴里一塞，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穿好了，抓起桌上的手机、烟、打火机、车钥匙，往衣袋里一捅，大步流星走出了会议室。
苏主任边整理万云天桌上的文件，边对高管们说：“晚饭提前到五点，散会以后，请大家抓紧时间就餐，有车送站。这次会议得到人才创业中心的全力协助，会开得很顺利，我提议，大家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感谢！”说完，带头鼓掌，高管们也都扭头看古非炎，纷纷鼓掌。
古非炎站起来，点了点，笑笑说：“苏主任太客气了，太客气！”话音未落，抢步出门，去送万云天。
万云天在大楼大厅边接电话边看黑板上花花绿绿的粉笔字，“姜秘书长嘛，你好你好，马上就到，马上就到，十分钟，我开车来，好好，领导太热情了，行行，好，再见！”关了手机，古非炎笑着站在一边，说：“黑板报，一天一换，鼓舞士气嘛！”
万云天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哎，怎么没见李大壮啊？哪去了！”
“在呀，好像在办公室，怎么，您……”
“叫他来，叫他来,两天了,这个禁军教头怎么影也不现一个!现在架子够大呀,非请不见,快去,我在车上等他!”说着话,人已经出了大门。
古非炎急奔培训部，一进门，李教官唰地站起来，古非炎喊道：“快，万董召见，他上车了！”李教官腾地一下冲出门，百米冲剌的速度下台阶，上操场，扑向万云天的车门。
叭的一个标准军礼，“报告董事长，李大壮到！”心跳如擂鼓。
大奔已发动了，万云天一手扶在方向盘上，一手伸出车窗，和他握手。李教官双手握住万云天温暖的大手，弯着腰，“董事长好，董事长好！”
“松手呀！想把我拽下车呀，我马上要走了，你训练抓得不错，不能放松啊，要改变人不容易呀！”万云天抽回手，眼看看前面说。
李教官忙从衣袋里掏出《一个老兵的新思路》，双手递进来，“谢谢董事长的高度肯定，我有一点建议，都写在这上面了，呈报给您！”
万云天顺手接过，看了一眼标题，说：“新思路，好！那就这样，电话催了半天了，我走了，有事我让苏主任和你联系吧，哦，非炎也来了，好，中心交给你们二位了，好好干，走了！”油门一踩，大奔就到了中心大门口。
“敬礼！”门口的两个队员举起右手。
大奔响了两声喇叭，往右一拐，奔市区去了。
李教官、古非炎目送大奔消失在大楼之后。
古非炎笑着说：“教官呐，兵贵神速，你还来了个别君上奏啊！”
李教官深情地说：“士为知已者死，文官不爱财，武将不畏死，江山社稷，固若金汤啊！”
“这好像是古装电视剧里谁说的台词吧？”
“不知我者，问我何求，知我者，问我何忧……”
“好了,吃饭去吧,今儿个怎么了?”
“有些事你不懂啊,老古!”
李教官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向食堂大步走去。今晚要多吃两碗，一边走，一边想，扑面而来的，是韭菜炒鸡蛋的诱人香味。
望着李教官那坚定的背影，古非炎浅叹一声，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或者为更多的人！
62
春意越来越明显了，中心已关掉了每晚零点至凌晨四点送往各个寝室的暖气。天池边的几棵小柳树，枝条已经泛绿了，胀着隐隐的叶苞，隔两天不见，就吐出了米粒大的嫩叶，满枝疙疙瘩瘩的。桃树的花蕾也苏醒了，顶部已泛着一抹粉红，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炸蕾怒放。清晨，淡淡的植物浆水的新鲜气息，四处飘散，它让人有一点焦躁和冲动。在集团总部会议以后，中心的训练明显加快了节奏。
因为江岛卓通海鲜大酒楼人力资源部工作的需要，暂借用贾萍去酒楼，到第九期队员结业时，再参加分配上岗。古非炎接了集团人力资源总监的电话后，立即通知李教官、赵彪和宫燕，一个小时后，酒楼开车过来，把贾萍接走了。当时，王若和郭芬正在图书室电脑上调看文件，也没有送她。直到中午吃饭时，宫燕才知道他，贾萍被酒楼借走了，半个月后回中心，那里一名人事主管调往北京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先让贾萍顶一下。
王若哦了一声，说知道了，刚好贾萍也可以锻炼锻炼，权当上岗实习。宫燕听了，说那也是，挺好。
午餐后回到寝室，摸出手机一看，三条未读信息，都是贾萍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很详细，生怕王若担心，最后要他多注意休息，咬一咬牙，再坚持半个月，就可以一起回北京了。王若忙回了几条信息，让她照顾好自己，处理好和同事的关系，多学业务技能，隔三岔五的要给家里发信息打电话，别让爹妈和姐姐担心，一会贾萍就回了信息，说知道，牢记，牢记，再牢记，让他放心，放心，再放心。德叔进来了，王若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拉了拉被子，说又去搞卫生了，德叔，歇着吧。
德叔脱着迷彩服说：“刚才又来了几个外面的什么师，热了饭菜给他们吃，穿得运动员似的，神气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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