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澈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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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上抱着囡囡,身旁靠着晰儿,凌邺做在身旁。他一直在同我说话,我却一句都没有理过他。
清荧已经去快有一年,凌邺对外称九王妃品性清高,不愿与九王爷一同叛变,所以自愿服死,以显对国之忠诚。特定用皇亲的礼仪厚葬在皇陵。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多么高的荣耀,而在我看来,却是无比的讽刺。
凌邺已经对我封锁了所有关于战事的消息。宫里也再没有人敢对我说出战况,我越来越着急。冬天已经来了,再有一个月就要是正月了,我虽然不知道外边的战事如何,但却从宫里的人一个个脸上毫不紧张之感,天天忙着准备过年上看出,这场仗,凌邺打的并不吃力。
那么,凌澈呢?!
“姨娘……”囡囡在我怀里唤我一声,晰儿已经满两岁了,说话也流利许多,看起来也并不向是华寅几年前同我说的会是痴儿一般。囡囡也快两周岁了,每每看到囡囡,便回想起清荧,所以我替她取了——清离,这个名字。虽然私低下我非常想让囡囡随夜歌姓,那凌邺却是直接赐给了她国姓。
“你……在恨我吗?”
见我许久都不说话,凌邺突然开口问道。
我连眼皮都没抬起来,却重重地应了声。
感觉到凌邺的视线压迫在我身旁,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凌邺霍然站了起来,唤了宫娥把我手中怀里的孩子**去。
我被他深深拽起,手腕被他紧紧的嵌着,我咬紧牙关,不然自己发出声音。凌邺见我如此吃痛也不开口同他说话,恼了起来。硬深深的拢我进他怀里,低头覆上了我的唇。
我的手在他身上死命的捶打的,想从他怀里离开,不料他就站着那让我打,却还是不离开我的唇。我一使劲,嘴巴里立刻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凌邺发出‘恩’的一声,放开我。我恨恨地看着他流血的嘴巴,恶毒地笑着。
他挥手让前来想为他擦拭伤口的太监下去,看着我。眼里全没有了平常那般天子之气,而只有柔情。我不禁一楞,被他掳进宫来两年多,我就再也看不到那几年前在牢笼中以身护我、在月下不顾自己身上有伤也要带我逃离危险、那在屋里对我吐出真情的凌邺。看到的只是冷酷无情,为了保全皇位的凌邺。我曾以为,那样纯白的灵魂的人,会永远温润如玉,却没想到,他只是把阴枭酷戾隐藏与人后,阴险算计隐藏与心,而后,削弱别人的防备之心。
在这两年中,不禁为我以前认为他身上毫无君王之气的想法感到害怕,那需要多高的城府,才能把自己隐藏的如此之好?连凌澈都被他骗了过去,以为他只是个草包罢了!
而今天,我居然再一次从他眼里看到了当年的凌邺?!
“你在恨我?你在恨我!”他喃喃自语,“这真的是我的错?!我的错吗?”他抬起头看着我,眼里装满了悲伤:“九弟想要篡位,他想要杀我。如果我不这么做,死的就会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道错先不再我……”
我呆住了,是的,错先不再与凌邺。为何我从未想过这点?凌澈谋反本就不对,凌邺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罢了,为何我会一直固执的认为在这场错乱中,错的定是他?!我有点迷惘,凌澈做的是错的,那么凌邺把我掳来,害死了清荧,华寅也不知是生是死,那么他就没有错吗?!
一时间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殿里静的连空气在耳边流动仿佛都能听见。突然,一阵尖锐的喊叫声从殿外传来,随之还有许多宫娥与太监的尖叫声,
“放开我!——”
我听的声音觉得耳熟,凌邺却突然变了脸色,忙喊外头的侍卫阻止那人闯入殿内,却慢半拍,殿外呼喊的人已经跑进了殿。我才一与他照了面,就不禁低头干呕起来——
那是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一个人!他的脸皮像是被人硬声声给割了下来,却没有好生医治,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生生白骨!血肉模糊,在一堆红色肉中的两个眼睛却在奋力地寻找着什么。
侍卫已经冲了进来,把他打倒在地。那人发出悲鸣:“王妃!”
华寅?!
我顾不上污秽,抢身上前,推开侍卫,那些侍卫碍与我的与凌邺暧昧的关系,竟也不敢阻挡我。我颤着声音问了一边:“华寅?!”
他抬起头,眼里的聚焦似乎没有调好,呆滞地看向前方,“是王妃吗?是王妃吗?”
我握住他的手,“华先生,是我!是我!”华寅怎么会变成这样?凌邺——?!我骤然回头看他,凌邺低着头,微微叹气:“瞒不住了吗?”
我惊住了,瞒不住什么?!是华寅如此,还是……
“王妃快逃,他们割去了我的脸,为的就是易容我的样貌,接近王爷……王爷被出卖,一月之前败与渭河……如今……如今被困与天牢……王妃快,逃……”华寅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惊雷,我不相信的问:“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澈他怎么会失败?!他怎么会被抓?你骗我!”
“我被关在西院,偷听那里的太监说的,王妃快带着小世子逃啊!那个皇帝,那个皇帝不会有好心的……王妃……啊!”一把血淋淋地剑插在华寅背部,来人对着我身后一供,随即退了出去。华寅的血沾染到我的衣服之上,我呆呆地往着离我咫尺的他,面目模糊的他,大叫起来!
凌邺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不忍地说:“听我的话,不要再去离那些,你好好的休息,我会待你好的!好么?”
我用尽了全力,推开他。边看他边摇头,“疯子!疯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肯作罢?你赢了,赢了不是吗?那么把凌澈还给我,还给我!”
我转身就跑,凌邺在身后追着我叫着,“心儿……”
我经过门口,宫娥抱着晰儿错愕地站在门外,我一把夺过晰儿,伸手卡住那宫娥的脖子,问:“天牢在哪里?!说!”那小宫娥被我吓坏了,颤巍巍地指相西边那一栋黑压压的建筑物!我放开她,不顾怀里晰儿的哭喊,朝着西边跑了过去。

在天牢门口,守门的侍卫看着我要冲进去,不禁全都拿起武器横在我面前。凌邺随后赶到,侍卫全都跪下向他请按,我趁着这个空隙,企图闯进去,却被再次拦下。
“放我进去!”我转头,对着凌邺。凌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声说:“这是你自己选的。”说罢便让人放开我,让我进去。
天牢里暗无天日,潮湿阴暗。我强忍着那股另我做呕的死尸气味,大声地喊着凌澈的名字!凌邺跟在身后,对我说:“直走,在最里面。”
我顾不上想他为何要告诉我,径直朝里跑去!
在最里面的那个小屋里,我推开门,里面被锁链捆绑着一个全身是血的男子——凌澈。我发疯似的扑过去,试图唤醒他!两年未曾见到澈啊!
凌澈的眼睛动了动,努力张开被血粘着的眼睛,淡而无光的眼里印出了我的样子,眼泪止也止不住,他受了怎样的苦?!失败被抓来的路上,又受了怎样的折磨?我轻轻的擦拭着他脸上的血垢,温柔地说:“澈,是我。”
他的眼里有了些光,好久,才吐出:“心儿?!”
我握住他的手,说:“是我!”
他有些不信,“真的是你?”
我吻上他干燥、扑满血的嘴唇,“是我。”
凌澈想要抱紧我,无奈却被手上绑着的链条制止,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却无法搂住我。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又在度被扯破,流血,我哭着制止他:“不要再动了!”
凌澈惨淡一笑,“看,如今,我连抱你都不行了。还谈什么救你出去?”
我摇摇头,“我去求皇上,让他放过我们!我们,我们三人好好……”我的话还未说完,凌澈突然打断我:“不可能的,他不会放过我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战争一开始,我便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你……我放心不下。”
如果凌邺当真要凌澈的命,我一定会随着他去的!
我抱紧凌澈,柔声说道:“放心,如果他真的不放过你,我也不会独活。还有晰儿……”
我拉过在一旁呆住的晰儿,递到凌澈面前,笑着说:“晰儿,我们的孩子。”
凌澈的表情并不像我想的那般欣喜,眼神却是悲伤,他不再看向晰儿,只是看着我,问:“心儿,我问你句话,你一定要同我说实话!”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笑容凝固在嘴角,却依旧点点头。
“这孩子……是他的吗?”
凌澈直直的盯着我,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为何会如此问?凌澈见我不说话,又换了种方式,“那……你是否有委身过他?”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问:“你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
凌澈再也没有说话,他低下头,像是一个失败的孩子,突然,一滴液体滴落下来,他抬起满是泪痕地脸:“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尽的重复‘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这孩子是你的,是你的!’我拖过晰儿,让他喊凌澈爹!让他承认自己是凌晰!
晰儿从未见过如此的场面,不禁吓起来。我恶恨恨的打着他的手心,让他喊爹,晰儿大喊:“父皇,父皇救晰儿,娘亲打我!”
同一时间,我的脸白了,凌澈抬起来眼睛,看着我。我着急的解释:“不是这样的!澈,……你听我解释!”
凌邺从门外走了进来,晰儿见到他,就扑了过去,在他怀里不断抽泣,“父皇……”凌澈的眼睛迅速暗淡下去,我呆坐在地上。凌邺看了看我,突然走到角落,拾起一个杯子,看了看。随后对凌澈说道:“已经喝了吗?”
“喝了什么?澈,你喝了什么?!”
凌澈没有答我的话,只是自言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心儿?为什么?”
我有些害怕,摇晃着他的肩膀,“澈!你听我解释……”
凌澈的声音越来越弱,几乎耳不可闻。我朝着凌邺吼着:“你给他喝了什么?!”
凌邺让人进来解开凌澈身上的链条,“是他自己要的,鹤顶红。”
这一句犹如五雷轰顶,直击重我心,他自己要的,他自己要的!他误会了我,所以在他失败后他想到了死。我抱紧已经昏迷过去的凌澈,“起来,澈,听我的话!起来,我要同你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可是怀中的人呼吸已经渐渐弱了下去,我不甘心,你不能就这么去了,你说过还要带我看遍天涯海角,我低头死死咬住他的唇,想唤回他一点点意识。他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眼睛半睁,见到我满脸泪痕,爱惜地想抬手替我擦拭,“不要哭,……我……我”他全身不断痉挛,手突然变得僵直,大口大口的抽气,有些黑血从他嘴里涌出,我泪如雨下,“不要说话了,不要说了,叫太医进来啊!”
我的话还未说话,就感觉到身上的重量一轻,刚抬起来的手骤然摔下,怀里的人全身气息被抽走,我知道,我心爱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对我微笑了。他已经归与天地之间了。
“我叫‘凌澈’,“不要忘记了!”
“如果你不喜欢当人替身,私底下我唤你心儿,可好?”
“既然喜欢,以后多陪我到这里坐坐吧!”
“你不曾怪我又何必如此?我知晓昨天是我不对,事先说好了不碰你,可,我喜欢上你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心儿,果然是天资绝色!”
“心儿,你可知道,你现在这半遮半倘的样子,更为燎人?”
“咳……心儿…我知道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陪着我,很自私。可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一点苦,不让你受委屈,用我所有去爱你!你……你嫁给我吧!”
………………
悲伤在眼里无限被放大,铺天盖地向我笼罩而来,我的身子一软,无力地滑向地面。
天统五年,北靖王凌澈叛乱,明帝镇与渭河。同年十一月,赐死于牢中。
《天朝·明宗卷·九亲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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