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兄弟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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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看着苍琅镇变成一片火海,玄机转头道:“苍琅镇完了,三宗,也只剩我们了。”
玄都愤怒的低吼一声,久久说不出话来。
玄机道:“相信三师兄也听到我爹说的话了,三宗可灭,道法不可断。”玄平点头,玄机接着道:“如今三宗只剩长生宗一脉传承尚且完整,我虽然随候长老修习多年,却也只学到了奇门宗的下乘奇法和一些机关术。天师宗虽然常有师兄外出行走,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是否还有人尚未归来。所以我想问下几位师兄的打算。”
玄平见玄机问得奇怪,反问道:“小师弟所问,似乎你要离我们而去?”
玄机道:“候长老曾说过,本派三宗有三大劫,‘群魔出洞’、‘魔长道消’及‘生死魔劫’。现在第一劫已应,第二劫将生,而候长老交于我的桃木凤钗中有着第三劫的天机。我必须要前去沧州找一个奇门高手,解开这桃木凤钗的机关。所以我才问几位师兄的打算。”
玄都接口道:“还有什么打算,我们几人从小就一起长大,从未分开过。现在这种时候更应该同心协力,风雨同行了。”
玄平摇头道:“不,小师弟所问很有道理。现在三宗灭门,魔道锋芒正旺。我们一行八人人数太多,过于显眼,反不若小师弟一人来得方便。”
玄都反驳道:“小师弟从未出过远门,要他只身前往沧州何其凶险。不行,我们八人一定不能分开!”
玄平道:“大师兄,你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
玄都怒道:“到底你是大师兄还是我是大师兄?”
玄平奇道:“这何辈分有何关系,当然是谁说得有理听说的!”
眼见两人都快打起来了,玄因连忙拦在二人当中道:“两位师兄,两位师兄不要生气。此地离魔人太近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行离开再说。何去何从这种大事,我们放在路上再慢慢商量好不好?”一众师弟妹也在旁边连声称是,二人也不是不明事理,当即将怒火压下。
由于还未商量出结果,八人自然先行结伴同行。一行人也不休息,向着那沧州方向赶路。
一路餐风露宿的走了十多天,虽然辛苦,但沿途风光灿烂,八人中只有玄都与玄平曾外出游历过,其他人连小镇都未踏出过一步,初见这锦绣河山,湖光山色,也不由将灭门丧亲之痛消除不少。正当众人阴霾初尽时,五师姐玄绮却发起了高烧,不断说胡话。治病要紧,一行人便在平川县投宿寻医。
手忙脚乱的忙了两天后,玄绮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所谓病去如抽丝,女孩子的身体本就比不得男孩,高烧之后的玄绮全身无力,众人只得先行在客栈中多留几日,看玄绮的病情再说。
当夜无事,晴空无云,明月千里。玄机便坐在院子看那明月,手中把玩着那块掌门玉令。睹物思人,玄机想起父子隔阂多年,刚刚得以冰释,却又天人永隔,伤感之意大盛。想起父亲临行前所托,代其在几位师兄中选择宗主掌门,又不由大感头痛。
正在玄机长吁短叹时,六师姐玄清刚好自房中走出。往日里大家都对这个小师弟爱护有加,此刻见玄机在院中心事重重,便走到玄机身旁,轻声道:“小师弟,想心事么?”
玄机正想得入神,加上玄清的脚步也轻,倒被玄清吓了一跳,连忙将那玉牌收入怀中。回过头来见是六师姐,连忙将身边的一张圆石凳用衣袖拂了几下,站在一边笑道:“六师姐你坐。”
玄清见玄机慌张的将一物收入怀中,只当没看见,微笑着坐下,见玄机也坐下,便问道:“小师弟,想什么心事呢?能和师姐说说么?”
玄机道:“也没什么,只是刚刚想起了父亲。”
玄清闻言黯然,半晌道:“师尊平日里虽然严厉,却也是最疼小师弟。现下师尊虽然仙游,但我想师尊在天有灵,看到小师弟现下想他,他老人家一定非常欣慰。”
两人相对无言,各怀各的感伤。渐渐过了许久,玄机更换话题问道:“六师姐,父亲不在了。长生宗重建之后,四位师兄中定有一人要当掌门,你觉得谁适合这个掌门之位?”
玄清闻言一愣,沉默片刻后道:“小师弟你不要笑话我。”
玄机连忙道:“怎么会呢,师姐尽管说。”
玄清开口道:“我觉得大师兄和三师兄很好。”
玄机追问道:“那两人中谁更好呢?”
玄清苦笑摇道:“大师兄有大师兄的好,三师兄有三师兄的好。他俩各有优点,却也有各自的不足。谁当掌门,师姐真说不准。”
玄机点点头,突然道:“师姐,你说如果让你当掌门好不好?”
玄清一愣,随即微笑道:“真是傻师弟,师姐怎么能当掌门呢?此话可不要再说于第三个人知道,要不然,徒惹人笑话。”
玄机一笑,心中却大不以为然,正要再说,却见玄平走进院子,笑道问道:“师弟师妹聊什么呢?”
玄机张口道:“没什么,正和师姐说……”突然感觉玄清在偷偷扯他衣袖,不由奇怪,但仍是顺口说了下去,“各师姐说让谁当掌门呢。”
玄清忙道:“三师兄勿怪,师弟和我说着玩得呢。”
玄平笑道:“无妨,我们这一行人光复长生宗后,终是要选一人做掌门的。师弟师妹且说说看,你看好谁呢?”
玄清正要开口,玄机却抢着道:“我想选玄清师姐当掌门呢。”
玄平一愣,笑道:“小师弟和我说笑呢。”玄清忙接口道:“是啊,小师弟总是异想天开,这种事情,也只有他想得出来呢。童言无忌,三师兄不要往心里去。”
玄机还要开口,玄清偷偷的又重重扯了下他的衣袖,玄机心中更加奇怪,却也住口不说了。玄平见玄机默然不语,又问道:“小师弟,你觉得我和大师兄,谁更适合当掌门呢?”这个问题露骨之极,连玄清也觉得玄平有些太急了,本想叫玄机继续沉默,但又觉得不答更显得有意偏袒大师兄,当真是进退两难。
玄清觉得难,玄机却不以为意。他本就是个宠大的小少爷,向来想说就说,“现在来看,都不适合。”
玄平笑道:“哦,那谁适合呢?小师弟是不是想自己做掌门?好啊,如果真是那样,师兄我一定支持你!”
玄机摇头道:“师兄又笑我,我对长生法打小就没兴趣,当然不会做这个掌门。”
玄平起身道:“那多想也无益了,夜已深,师弟师妹也早点歇息吧。”说罢起身回房。
眼见玄平见了房间,玄机问道:“师姐,你拉我做什么?”
玄清轻声道:“师弟,你闯大祸了!”
玄机不解:“为什么?”
玄清道:“刚刚你收入怀中的是掌门玉牌吧?”
玄机奇道:“师姐你怎么知道?”
玄清苦笑道:“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师兄也知道了。刚才我俩谈话时,我只感觉有人在那边偷听,直到师兄转出来我才知是三师兄在那边。想来你那块玉牌也被他看入眼中。”
玄机道:“那又如何,迟早要让他们知道的。”
玄清道:“小师弟,你早些晚些让他知道都无妨,但偏偏刚才不行。你可知我俩刚才谈得是什么话题?”
玄机道:“当然是选谁当掌门啦!”
玄清解释:“掌门玉牌既在你手,那你就是本门最高之人。但你却问我选谁当掌门,想来是师尊让你在几位师兄弟中选一位将玉牌传给他。”
玄机佩服道:“师姐,你真是神仙,这些事情你都算到了。”
玄清苦笑道:“小师弟,所以你闯大祸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三师兄一直对掌门之位志在必得。但你却在这里谈论选谁当掌门,听到他耳朵里,有可能变为另一种意思,你在为自己当掌门前做准备,看有多少人会推举你做掌门。”

玄机道:“不会吧师姐。”
玄清点头轻声道:“希望是我想多了。但这块玉牌既然露了眼,而三师兄刚才问你的意思,你又当场否定了他。三师兄是何等心高之人,恐怕迟早要出事。”
玄机经玄清一分析,顿时了解此中关系之复杂,慌忙问道:“师姐,那怎么办?”
玄清看着玄机微笑:“小师弟莫慌,你是当局者迷,你定下心来慢慢想,定能想到好办法的。”
玄机闻言努力收拢心神,仔细琢磨,好半天,他才迟疑道:“师姐,我有个想法,你看这样好不好?”
玄清严肃道:“小师弟,男子汉大丈夫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好的,这副畏缩样,凭地让人看轻了!”
玄机抬头挺胸道:“明天我就将各位师兄师姐叫到一起,把玉牌的事情摊开说。反正这事早晚要解决,长生宗是生是灭,让大家共同决定!”这一段话说得是理直气壮,掷地有声。玄清眼睛一亮,赞道:“好师弟,就应当这样说话!”
二人又说了些不相干的话后,玄清见夜色深沉,此时已经入秋,夜露深重,凉气逼人,便对玄机道:“夜凉了,回去歇息吧,明天早些起来,将事情解决,以后有烦心事就来找师姐说。”玄机连声答应,与师姐话别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却说玄清虽回房睡下,却因方才院中对话而辗转反侧,许久也难以入眠,不由起床想到院中再坐坐,刚将门拉开一条线,却见玄平在敲玄机的房门,连忙将门半阖,顺着门逢去看外面情况。
只见玄机本与玄因一个房间,可能玄因已经睡熟,玄机摸着黑开了门。玄平对着玄机轻声说了几句话后,玄机回屋穿上衣服,带上房门尾随着玄平而去。
玄清心中觉得不安,将门轻轻拉开,朝着二人跟去。一直见到玄机进入了玄平的房间,犹豫片刻,还是觉得过去看看。
当玄清蹑手蹑脚的半蹲着走到客户门边,贴着门听里面的声音。结果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房内的人都已经睡熟了。玄清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什么来,当即站起来,伸手敲门。
房内的灯火一下子灭了,玄平在房内喝问道:“谁?”
玄清说道:“是我,三师兄,睡下了吗?”
玄平声音显得有些慌张:“哦,是六师妹,我刚睡下。夜深了,师妹有事明天再说吧。”
玄清道:“三师兄,我见小师弟也到了你房内,他也睡下了吗?”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玄平穿着月白内衣站在门边道:“呵,师妹说笑了,小师弟有他自己的房间不睡,跑到我房间来做什么。我和七师弟两人睡还觉得挤呢。”
“可是师兄,我明明见你把小师弟……”玄清话未说完,寒光闪动,杀气逼人,玄清虽然恬静,但道法修为丝毫不比玄平差,见机连忙后退。玄平是有心算无心,玄清退得虽快,却还是被玄平一刀刺中小腹,紧接着一掌打来,玄清连呼声都未出,就此倒在了地上,气息全无。
“是谁!”玄清倒地时仍是惊动了一人,玄平见有人朝这边奔来,立即退入房中。那人见一人退入玄平房中,而一女子倒在地上,不由高声叫道:“三师兄,小心飞贼!”听声音正是和玄平同房的玄因。
玄因跑到近前,见玄清倒毙在地,不由惊得三魂没了二魂,却又听见玄平在房内惊讶的叫道:“是谁!啊,小师弟你……”
玄因一听玄平的惨叫声,连忙入怀掏出磷火筒,拧亮了扔入房中,光亮一起,玄因顿时被房内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却玄机正手执匕首站在玄平床前,玄平满身鲜血,一手捂着肚子倒在床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客栈中人听到玄因大叫有贼,都纷纷点了灯跑出来。玄都与玄梦也相继赶到,见到房中景象,而玄机正茫然的看着众人,手中匕首寒光闪动。玄都连忙跃入房中,快速且小心的夺下匕首后,才对玄因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一位房客探头探脑的想看清房中的景象,却被玄梦持剑挡住,那房客道:“是不是飞贼杀人了?要不要报官?”
玄梦心神也乱成一团,见生人打岔,不由半拔佩剑,圭怒道:“还不滚回去看你自己的老婆丢了没有,再在这里瞎看,当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那房客见玄梦如此凶悍,又见那剑光闪动,寒气逼人,可不是开玩笑的。连忙退了回去。其他好事之人也都纷纷回房去,只留下掌柜与小二仍不肯走。掌柜上前道:“这位姑娘,里面的客官无恙吧。有需要小店帮忙的,请尽管吩咐小二去做就行。”
玄梦见掌柜客客气气的说话,也不便像先前那样对他,尽量客气道:“有劳了,有需要时还要麻烦掌柜和小二哥。”
“好好,有事您尽管说。”掌柜赔着笑,和小二先行退去。见众人都散走了,玄梦才进到房内,却见师妹玄清被玄因抱进屋躺在门后,玄梦伸手一探,神色黯然,顿时泪流不止。心中记挂着玄平,连忙走到床边,床上的被子床褥都被血水浸透,玄平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肚子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虽然已经敷上了止血生肌的金创药,但那血水仍是不住的流出来。
另一张床上睡着的玄极不知是死是活,玄梦接过玄都手中的药瓶帮玄平上药。玄都则腾空去看玄极,一见之下心下大宽,只是被迷晕了,并无大碍。
玄都又走到玄机面前,喝道:“小师弟,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伤了三师弟和六师妹?是魔教那些妖人吗?”
玄机一脸茫然的看着玄都,被他这么一看,玄都也不知如何开口了。恰在此时,玄因背着白发苍苍的大夫,颈上挂着药箱跑了进来,一进房间,也不等气喘直便对大夫道:“快快,救我师兄师姐。”
那大夫年纪不小,一路颠簸过来,比玄因喘的还要厉害,看样子随时都会一口气接不上,众人也不敢再催他,直等那大夫自行把气喘直了。
气定后,那大夫先行替门边的玄清一搭脉,一探鼻吸,摇了摇头便走向躺在床上的玄平。
玄梦连忙给大夫搬座,大夫搭了搭脉,回头对玄因道:“药箱!”
玄因连忙取下药箱捧到大夫面前,大夫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包银针。莫看这大夫年老,却是出手如风,几针扎在玄平身上,顿时止住了血液外流。然后挑起些伤口上的金创药看了看,甚为满意的点头道:“把这种创伤药再给他敷上两三天,伤口自然就会痊愈了。”
大夫正说话着,却听门边的玄清发出轻微的呼声。众人回头见玄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玄因连忙抢过去,呼唤道:“师姐,师姐。”
玄清置若罔闻,嘴里不停念道:“小师弟,小师弟……”,声音虽轻,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玄因听后心中顿时打了个疙瘩,那大夫推开玄因,伸手为玄清搭脉,点头道:“还有救,刚刚只是假死过去。先用支老山参吊吊命,然后老夫再给你们开些药给她调整。小子!”老大夫一拍玄因的肩膀,“速去医馆叫醒我家老太婆,就说我急用老山参救人,快去!”玄因连滚带爬的又跑了出去。
而玄清念叨了几句后,便又不出声了。玄都问道:“大夫,我师妹没事吧?”
老大夫摇摇头,严肃道:“气若游丝,脉象全无,与死人仅一气之隔。如果那小子跑得不够快,这位姑娘恐怕也活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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